好巧不巧,此時京城之中,慕容宥正在尤氏旗下的一間酒樓裡小酌,忽聽樓下喧譁起來,遙遙的,還有人在說什麼“……歹人試圖刺殺珺王爺和王妃結果被我們王爺王妃打的落花流水吧啦吧啦……”
慕容宥臉色一變,幾步走到窗前,就見兩個影衛牽着一串掛了彩的黑衣人從下面慢吞吞堂皇而過,猶不住向人解釋,說的唯恐不清楚。饒是慕容宥城府極深,也不由得臉色劇變,一個影衛飛也似的衝上來,躬身道:“王爺……”
慕容宥道:“不必說了……本王已經看到了。”
乍出京城,出奇不意,預先佈置,還佔了地利,十餘個頂兒尖的好手對付一個慕容昶,他還要護着一個不會武功的鳳卿卿……居然弄到這樣鎩羽而回!敗了居然不自盡,反而被人牽來遊街!慕容昶這是何意?要與他撕破臉麼!他竟將這樣的秘事宣揚的人盡皆知,就沒有想過要如何向父皇解釋?
一念及此,慕容宥忽嘴角微抽,他忽然想起,慕容昶離京了,等他回來,事情早就過去了,根本不必犯愁解釋,需要犯愁的是他纔對……而且慕容昶既然在皇上面前提過這件事,就代表過了明路,他……的確不必一直忍下去。
眼睜睜看着一行人漸漸遠去,看熱鬧的人亦越聚越多……慕容宥忍無可忍,拂袖便走,掌櫃的與他本就相熟,笑道:“王爺,你可看到下面……”
慕容宥心頭雖怒意蒸騰,面上卻仍舊溫潤如玉,略停步微微搖頭:“竟鬧成這樣……”他嚥住,擺擺手,示意不宜多說,掌櫃急笑道:“王爺放心,草民理會的。”
他點點頭,這才悠然向外,風度高華優雅之極。身後有人輕聲議論,一句話飄入耳中:“……除了璟王爺還能有誰,聽說他們素來不合,看來珺王爺真是被逼急了啊……”
一路回到瑄王府,慕容宥直闖入臥房,直截了當的:“蘭兒,你算算他們這一行,還有沒有機會下手?”
瑄王妃坐在牀上,正自出神,他這一說,她才站起,道:“又失敗了?”
甚麼叫又失敗了!慕容宥竟被這一句溫柔的詢問激出了心火,雙眉一軒,頓了一頓,卻還是忍了下去,道:“算算罷!”
瑄王妃看出不對,也不再問,依言走到案前,懸筆紙上,卻久久未落,然後回過頭來:“沒有了……我早說過,上次未能借賈道陵之手除掉鳳卿卿,鳳卿卿運勢必將一路上揚,此一行,她將會輕而易舉得到高人垂青,習得卓絕武功,與慕容昶互爲臂助,再難下手。”
慕容宥竟有些心煩意亂:“難道這卓絕武功,竟是一蹴而就的麼!”
“許是因血脈之故……有失必有得。”瑄王妃溫言道:“王爺又何必憂心,左右慕容昶志不在朝堂,鳳卿卿似乎也是無心逢迎之人……”
慕容宥冷笑道:“志不在朝堂?他回來之後就是京兆尹!”
瑄王妃默然,良久才輕聲道:“王爺,你確認那鳳卿卿,在帝前卜算出了韃靼族之事?這究竟是爲何?她怎可能提前得知?”
慕容宥皺眉:“這件事你已經問過我數次,你想說甚麼?”
瑄王妃猶豫了一下,仍舊答道:“因爲,我也算了,算出來的結果,與她所說的一模一樣……我甚至也算出了,這韃靼新帝是女兒身。”
慕容宥吃了一驚,瞪着她好一會兒,忽然心頭一跳:“你是說,鳳卿卿也會有你這樣神奇的能力?可是你不是說這不可能麼?”
瑄王妃靜了一息,擡起眼來:“的確不可能……雖然凡事總有萬一,可就算萬一,她也懂,我也會有所察覺的,王爺放心就是。”
慕容宥這才點了點頭,瑄王妃看他神色沉鬱,十分不忍,溫言道:“事在人爲,先知也非萬能,這次慕容昶離京,的確是下手的好機會。”
慕容宥嘆了一場:“本王自然知道……”他想了一想,擺擺手走了出去,瑄王妃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總覺得心頭有些不安……可是誠如她所說,以她的先知之力,同一空間出現了另一個巫女,她必有感知,除非對方能力遠勝過她,但這怎麼可能……可鳳卿卿這個名字,爲何如此熟悉,總好像在甚麼地方聽過似的,卻又偏偏想不起……
瑄王妃嘆了口氣,重新走到案前,沉心想了許久,才漸漸理出一副畫面,看了幾眼,便折起來,推門出去着影衛交給了慕容宥,一擡頭時,卻見一個外門小丫環站在階下,便問:“怎麼?”
小丫環這才跑過來:“王妃娘娘,天工坊的尤掌櫃,奉珺王妃之命送來這個盒子……”一邊雙手奉上,良久不聞瑄王妃應聲,小丫環微愕擡頭,卻見她竟是失魂落魄,小丫環愕然道:“王妃娘娘?”
瑄王妃已經完全聽不到了……她眼中,只有這個打了結的盒子,紅絲線盤旋迴繞,這是一個巫女結!絕對不會錯!她一把抓過盒子,直接回入門中,將門一關,手掌懸空一拂,紅繩應手而開,裡面並排三枝琉璃髮釵。
她得鳳卿卿送了幾次琉璃,卻從未在意,直到此刻,拈起那髮釵細看……這是以琉璃做出飛天仕女圖,仕女衣角髮髻俱靈動美麗,腰間繫着紅結,雖是紅玉雕成,可那紋理,分明也是巫女結!一連三枝,俱是打了不同的巫女結!鎖親結,問安結,尋覓結,連起來就是一句話……至親,安否?今何在?
瑄王妃竟是搖搖欲墜,她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是關於前世的記憶,卻只得些零碎的片斷……她爲一個執念來此,亦找到了她所執念之人,可是,她明明不記得鳳卿卿這個名字,也不知她是誰,卻仍爲此情緒激盪,不能自已。她猛然站起,霍的一下打開門,向外道:“王爺呢??”
影衛從屋檐上躍下,施禮道:“王爺出府了。”
瑄王妃臉色大變,一時間幾乎站立不穩……影衛吃了一驚,急上前道:“王妃?王妃娘娘?”
“我沒事。”良久,瑄王妃才苦笑擺手,緩緩的回入室中,關上了門,慕容宥已經拿到了她感知到的畫面,併爲此預做佈置,如果,只是如果……這個人真的是昔日相識之人,或將爲此承受危險,甚至失去性命,可是她卻完全不知,該不該阻止。
而這會兒,天工坊中也迎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一身玄色短打,身材瘦削挺拔,面容平庸,雙眼卻湛亮,尤掌櫃上前招呼,他溫言道:“這家店可是珺王妃開的?”
尤掌櫃笑道:“是呢!貴客消息倒是靈通。咱們東家正是珺王妃。你不見那牌匾都是聖上親題。”
他問:“珺王妃是不是名叫鳳卿卿?新近被聖上封爲昭惠天師的?”
尤掌櫃笑道:“是啊。”
果然是珺王妃麼?他默然低頭,許久才仰面一笑:“我是她的師兄,我姓聞。有事情要找她,能否勞煩幫我帶個口訊?”
尤掌櫃輕咳,偏頭看了君拂柳一眼,君拂柳站在櫃檯裡,早就在留神,這時才緩緩的道:“我自小與卿卿一起長大,從不知她還有個師兄。”
此人正是易了容的聞千里,一聽這話就是一怔,看了他幾眼,一見他的膚色便是恍然,“聽聞九龍族女子極少,每位從小都會有一個貼身護持,終身保護她的安全……難道你是師妹的護持?”君拂柳不意他竟會知道,卻天生不會說謊,便點了點頭,聞千里拱手道:“不瞞兄臺,我與師妹是在大燕結識的。”
君拂柳微微凝眉:“卿卿從不亂認師兄……”
聞千里對他護食的口吻有些無語:“這位兄臺,我……”
一句話尚未說完,身後衣袂帶風,聞千里迅速向旁一避,然後白幻一步躍入,直接道:“哪個是君拂柳?”
君拂柳在京城誰也不認識,愣了一愣才道:“我就是。”
白幻看了他幾眼,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肩:“我是鳳卿卿的師兄,前些日子有事出京,這纔剛回來,耽誤了看大熱鬧忒虧了……咳,我是說師妹留書讓我照顧你,你有事直接來找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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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拂柳:“……”
又一個師兄!虧他剛說了鳳卿卿從不亂認!君拂柳皺眉道:“你們兩個都是卿卿的師兄?”
嗯?白幻一怔,轉頭看看聞千里,一皺眉,伸手就來扯他的易容面具,聞千里側身避開,兩人在店堂裡迅速交了幾招,尤掌櫃有心不管,又礙着旁邊還有個耳報神君拂柳,不敢太過玩乎職守,只好拱手道:“兩位爺!給我們東家點面子!不要在這兒鬧,嚇到客人就不好了!”
白幻迅速收手,指了指他:“這易容面具也忒差勁了!”聞千里皺眉,白幻又道:“你是甚麼人,敢冒充我師妹的師兄?”
聞千里好生無奈:“此事說來話長,但我的確與師妹……與鳳卿卿熟識,也曾見過珺王爺,我有急事找她,能否代爲通傳?”
他最大的長處就是消息靈通,本來不知鳳卿卿是誰,也不願讓人調查她,一直到最近昭惠天師的事情民間皆聞,一聽到天師的姓名,再與前情兩相對照,不難猜到她的身份。甚至未曾流傳於民間的九龍族等等,也都查的一清二楚。
聞千里雖然不認識白幻,但看他模樣不像玩笑,遲疑了一下,就從懷裡取出了慕容昶給的金箭:“這是珺王給我的信物,讓我有事便執此去四喜客棧。”
白幻瞥了一眼,招式頓時就是一收:“哦,的確是他的東西。我跟你說,這東西也就是我,換了別人全都不認識!他既然讓你去四喜客棧,你去四喜客棧就得了,來這兒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