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卿愣了愣,假聞千里抓緊時機端出不贊同的表情,郝少艾則一臉嫌棄的起身避開,一臉的世人皆濁我獨清……女子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踉踉蹌蹌的衝過來,不小心碰到桌角也似乎不覺得痛……將一個被始亂終棄仍舊深情不渝的癡情妹紙演到十成十……
假聞千里迅速斜瞥了鳳卿卿一眼,她笑的雲淡風輕,好似事不關已……他皺了下眉心想莫不是她還沒看出來是咋回事?難道這還不夠明顯?於是又瞥了慕容昶一眼,慕容昶正目不轉晴的看着自家媳婦,微微無奈,卻又滿是溫柔。
這是怎麼了?這倆人神情有點不對勁啊!眼看癡情妹紙已經堪堪到了桌邊,假聞千里只得咳了一聲,唬起臉:“三爺,這位姑娘跟你是甚麼關係?你這般行徑,將我師妹置於何地?”
慕容昶理都沒理,假聞千里額頭一串黑線,只得又轉向癡情妹紙:“你認識他?”
妹紙抽泣了一聲:“慕容昶,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當年哄着我說要娶我,現如今都……”
一句話尚未說完,就見鳳卿卿站起來,動作優雅的端起桌上的銀耳湯,微笑着,矜持着,淡定自若的……扣在了她頭上……
譁……
妹紙呆了,假聞千里呆了,郝少艾呆了……只有慕容昶站起來,淡定的把另一盆湯,輕輕推到了她手邊。別人不知,衆影衛卻是深知,自家王爺外頭看着英明神武,門一關就是一枚十全妻奴,於是呼啦啦一聲,迅速端起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肉湯,馬料,洗抹布水……站在了三步之外,動作堅定,眼神只有一句話“王妃您儘管潑,不夠還有!”
妹紙傻眼半晌,咬牙道:“你憑甚麼這樣對我,我認識慕容昶的時候……”
看來還是教訓的不夠啊!鳳卿卿淡定的把第二盤湯扣了上去,妹紙想躲,奈何前後左右都有影衛,居然愣沒躲開……這次卻是紅油肉片,表面一層油封着,裡面極熱,妹紙痛的慘叫一場,辣的眼睛都張不開了,索性撒起潑來,怒叫道:“看不好自家男人就照着老孃身上撒氣老孃難道是吃素的……”
她是真沒打算再潑,卻也架不住某些人就是死不悔改……鳳卿卿嘆了口氣,手一翻又是兩盤菜丟過去,微微一笑:“素的。”
她白生生的小手兒在盤中打轉,那妹紙連砸加燙,臉上都燙沒皮了,這回是真不敢再說了……忍不住就擡頭看了假聞千里一眼……假聞千里表情僵硬,顯然受的打擊太大猶未回神。
鳳卿卿瞥了他一眼,淺淺微笑,優雅的拂了拂袖,襯着她玉白色的儒衫,反而顯得超塵絕俗般清麗颯爽,聲音仍舊清甜:“要裝江湖女子,起碼先換掉你的軟緞繡鞋,據我所知,良家女子不會穿這種繡鞋吧?要栽贓人,起碼要先認清你要栽贓的是哪個,連人都盯不對還好意思演?要演癡情女,起碼年輕漂亮些,我相信就算叫花子也不會喜歡老大娘……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想發昧心財,最好先弄清楚你是不是得罪的起,不小心死了,銀子有啥用?”
假聞千里是真真正正的目瞪口呆……
鳳卿卿大半的時候都很乖巧甜糯,尤其在慕容昶身邊時,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暱,完全像一隻偎依在主人膝頭的倦貓……他從來沒想過,她居然還有這麼彪悍的一面……不,其實也沒有彪悍,她從頭到尾半含微笑,動作優雅,吐語嬌柔,就連扣湯盤這樣的事兒,做出來也像拈花一笑……
鳳卿卿隨即坐回來,回過手來,端起了慕容昶面前的酒杯,假聞千里猛然一僵……她手指微捻,頗玩味的一笑,擡頭看了他一眼,其實這已經是很二杯了,剛纔那杯慕容昶察覺不對之後,給她了一個暗示,然後就悄悄倒掉了。
假聞千里正想說句甚麼,就覺得身子一軟,頓時全身都沒了力氣……再看杯中已經空空如也,他驚駭莫名,“你……你是怎麼……”說下手就下手難道都不用審一審!
鳳卿卿探手過來,拎起他的手臂,手指撫過他指甲,點點頭:“一個軟骨散,一個致幻之藥,一個助興之藥,準備的好充分啊!這麼高級的藥,很貴吧?不要浪費!”嘴裡說着,端起他的酒杯,就把他指甲戳在了酒裡面,攪了幾下,他聲嘶力竭:“師妹!你不能這樣!”
郝少艾看事兒不對,也急急過來:“鳳姑娘,你不可以這樣!他是你師兄!”
鳳卿卿一笑:“你跟‘我師兄’很熟?”
郝少艾焦急之下,絲毫未察覺她詭異的語氣,莊嚴道:“我與聞兄乃生死之交!”
“很好,”鳳卿卿一擡手,嘶啦一聲,就把他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一張足有五十許的老頭臉,郝少艾臉色一變,鳳卿卿冷笑道:“你與聞千里生死之交,這人冒充聞千里,欺瞞你我,圖謀不軌,不如這杯藥酒就由你灌給他?”
郝少艾有些驚惶:“這……”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睫:“怎麼會這樣?”
年輕人,演技還需磨練吶!鳳卿卿再不遲疑,直接把藥酒灌到了老頭兒嘴裡。
現在的情形很明顯,他們弄出這個假情人,與慕容昶上演苦情重逢,若是依鳳卿卿素日做派一定會生氣,扭頭就走,慕容昶少不得要追,一追之下軟骨散生效,發現追不上,於是師兄留下來收拾殘局,順便趁機下致幻藥和助興藥……美男計兄便趁機去追,追到之後小小培養下感情,再瞅準時機把人帶回來,剛好看到激-情好戲……至於影衛,怎麼也是偏重自家主子的,必定會留在客棧,正好做個見證。算盤打的噼啦響,卻沒想到觸到了鳳卿卿的逆鱗,完全沒按牌理出牌,直接上演辣手催花……
那老頭直恨的得咬牙切齒,可是他的藥極爲高明,竟已經有些昏沉,卻強自撐持,咬牙道:“小姑娘,老夫認栽了!你好生放了老夫,一切好說……”
鳳卿卿壓根就沒管他說甚麼,向那花娘道:“我給你一千兩,買你跟這老頭十回……怎樣?”
花娘迅速回神,頓時雙眼一亮,一千兩啊……她也顧不得臉上的傷,咬牙道:“好!”
老頭愣了愣,這下是真急了,掙扎道:“不行!小姑娘,你敢動老夫,千面閣絕不會放過你的!”
花娘生恐有變,也不顧一頭一身的菜汁,站起來便攀了上去,拿最柔軟的地兒可着勁兒蹭他肩,一邊嬌笑道:“大爺,何必這麼拒人千里,方纔你上我們樓的時候,我就瞅着你順眼,一看就是個厲害的……”
老頭大怒:“放屁!”
花娘嬌笑:“哎喲,別瞞我了,幹我們這行的,臉長啥樣都不在乎,關鍵是……那兒啊,我一看大爺這腰盤兒,就知道必定是個好的……”
老頭先還恨的咬牙切齒,可是藥效一生,漸漸雙眼渾濁,不住喘息,整個人攤在了椅上,被那花娘三蹭兩蹭,竟有些壓抑不住,醜態畢露,慕容昶雙眉深皺,唯恐自家媳婦兒不小心看到了,直接打手勢讓人把這兩個丟去了客房。
鳳卿卿舉着一張銀票,隨便指了一個小影衛:“你去旁邊數着,過了十回就把銀票給她。”
小影衛臉都綠了,嚶嚶嚶不要啊,人家還是一枚童子雞,會有陰影的嗷嗷……可是向自家主子發射了半天淚光視線,慕容昶完全視而不見,他只能憋憋屈屈的去了。
郝少艾站在原地,兩人眼神一轉過來,就是一個激靈,急握拳道:“不知何處奸人,竟敢冒充聞兄!”
鳳卿卿一皺眉,忽然想到甚麼,悄瞥了慕容昶一眼,然後咳了一聲:“行了,演砸了就彆強撐了……來,告訴我,你家主子是哪個?”
郝少艾退了一步:“甚麼……甚麼主子!”
“都說了彆強撐了,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丟去跟老頭一起!”
可憐的小美男臉色都變了,顫抖着道:“王妃娘娘饒命!我家主子要對付的只有慕容昶一人,絕不會傷王妃娘娘半分……”
鳳卿卿眼神一閃:“我纔不信!他到底是誰?”
小美男掙扎道:“我不能說……我……”他口吐白沫,向後便倒,鳳卿卿吃了一驚,向後一退,早被慕容昶託入臂彎,那小美男委頓在地,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影衛上前檢查了一下,道:“沒氣了。”
“嗯,”慕容昶淡定道:“這假死藥不錯……隨便丟到哪兒罷。”
假死藥?鳳卿卿有點兒稀奇,慕容昶含笑看她一眼,她立刻大眼睛眨眨,奉上一個“男神你好棒”的水汪汪視線。慕容昶險些笑出聲來。
這就是她最可愛的地方……她不管做甚麼事,都很專心,就好像當初看到他的傷,她是真的很認真的生氣,很認真的想爲他討還公道,所以在識穿假聞千里之後,堅持把他留下,努力演戲,每天晚上都要趴在他懷裡咕咕噥噥,一句一句的設計對話,要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傳達給敵人錯誤情報,又要如何才能“不露形跡”的套話……而且還一次一次耳提面命,“忍着!想想那些人對你做了甚麼!不能以牙還牙我簡直愧對我珺王妃的名頭!”
結果事到臨頭,一見假情人上門,這傢伙瞬間乍毛變成小怒貓,伸小爪兒不由分說就開撓……撓完一回頭,才發現耽誤了正事兒……趕緊扮乖巧討好……她也不想想,莫說她沒錯,就算真是千錯萬錯,他又哪裡捨得怪她。
怎麼就這麼傻乎乎,這麼招人疼呢!讓人怎麼喜歡都喜歡不夠……
慕容昶越想越好笑,卻抿着薄脣不發一語,鳳卿卿偷眼看他神情,整個人軟軟的偎過來,小臉貼在他肩上,他側頭看她,她緊急奉上一個眉眼彎彎的笑,“男神~~”
聲音都帶着波浪……他現在已經很能體會這稱呼的意義,忍不住笑出來,低頭吻吻她額頭:“傻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