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就是看死了,聞千里不會在鳳卿卿面前,做這種偷襲的勾當。所以冒險運功,迅速的將內息轉了一個周天,張眼時,鳳卿卿正默默的看着他,然後微微一笑:“你真是聰明。”
聞千里聽他呼吸,本來的確起過這個念頭,卻也終究沒敢出手……一聽這一句,登時明白,眼神微變,誰知,鳳卿卿隨即便坦然道:“那你走前罷。”
此言一出,慕容昶再是鎮定,也不由得愣了一息。
其實她這樣的安排,不能說不合理,因爲一來,斑龍劍是第一道關的鑰匙,而且,他剛運完功神完氣足,武功又好,打頭陣也是最合適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她擋在前面。可是再怎麼說服自己,也終究不能不難過。
聞千里不由得冷笑一聲,緩緩的擡手:“那就請罷。珺王爺。”
慕容昶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曾說,便徑自向前,他剛纔就已經細看了周圍形勢,眼前像一間普通宮殿的殿門,一踏進去,便是一尊破敗的太陽神神像,慕容昶左右一顧,便繞過神像向後走,卻聽鳳卿卿向聞千里道:“你爲何不行禮?”
聞千里一怔。大炆以太陽爲神,見到必定行禮,可是他卻完全沒有想到。被鳳卿卿這麼一問,竟有些尷尬,停了一停才道:“阿里婭,我做慣了聞千里,要做回自己,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
這是一句大實話。鳳卿卿點了點頭,沒有再追究,三人繼續前行。神像後面殿門已經壞了半扇,可是看過去時,卻好像對面只是一個破敗院落,慕容昶回頭道:“怎麼走?”
聞千里也不通機關之學,便又翻開地圖,慕容昶緩緩的道:“澹寂若在便好了。”
鳳卿卿又露出那種迷惘的眼神,慕容昶也不再多說,聞千里細看了幾眼,恍然的悟了一聲:“這標註原來是這個意思。”他又走回幾步,指着地下:“應該從這兒進入。”
他這一指,幾人纔看到神臺下似乎有個石門,顯然也已經被人進入過,幾塊石頭隔在門縫處,被機關壓碎,殘留一些石屑,慕容昶左右環顧,將鳳卿卿推開幾步,走上前轉動神像手杖,石門緩緩開啓,不時卡頓,鳳卿卿皺眉道:“被你的人一再闖入,也不知破壞了多少,只怕會有危險。”
聞千里一時無言以對,良久才道:“我的人,只進入過第一層,第二層的機關需斑龍劍開啓,沒有人闖進去過。”
一邊說着,便率先躍下,不一時,鳳卿卿兩人也躍了下來,聞千里包袱裡取了準備好的火把,點燃了遞給鳳卿卿,慕容昶卻早先一步遞上一兜夜明珠,裡面都加了天工坊的琉璃鏡,光芒四射,鳳卿卿便接了,道:“謝了。”
聞千里默然許久,緩緩的將火把收了回去。
這一路的確如聞千里所說,已經幾次被必應居闖入,甬道里有不少散落的箭枝,鐵板和屍首,也不時有零星飛刀射來,卻已經歪歪斜斜,卻無力道。一直走了約摸小半個時辰,便見一道石門,石門上一個長長的凹槽,慕容昶打量了幾眼,便坦然將斑龍劍拋出,斑龍劍卡的一聲嵌在了凹槽中,石門隨即緩緩開啓。
三人緩步踏入,嚴神戒備,可是一路行來,竟連一個機關,也沒有遇到過。甚至,連一個岔路也不曾有。很快,到了第三道門,鳳卿卿拋出赤宵劍,也同樣應手而開,再到第四道門時,聞千里正要拋出巨闕劍,慕容昶卻忽道:“等一下。”
聞千里不通機關陣圖之學,膽氣並不壯,聞言微怔,慕容昶走上幾步,要拿過他的巨闕劍,聞千里略一猶豫,也便給了,慕容昶接了劍,四處一顧,選中一塊石條,唰唰數劍,便削成了一個極似巨闕劍的石條,向上一拋,卻不像前兩道門一樣嵌上去,而是掉了下來。
聞千里怒道:“你幹什麼!還嫌事情少麼!難得這機關……”
慕容昶擺擺手,也不多說,又細細修了幾下,看外形與巨闕劍一模一樣,便再度拋上,只聽奪的一聲,那石條竟真的嵌入了石壁,而那道門,也就真的開了。
聞千里的話嘎然而止,一時啞然,慕容昶將巨闕劍拋回,做一個請的手勢,心裡卻在思忖。他雖不長於此道,可因爲樓聽雨的影響,也不能說一無所知。可是自從進入這個地方,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亂。太亂了,跟甚麼五行八卦之類,連一點兒邊都不沾,處處都似臨時起意,畫虎不成反類犬,簡直沒有一點章法,卻又很全。
也正因爲如此,必應居那些機關好手,才莫名其妙折在第一道吧?那石室簡直是處處機關,避無可避,不論是誰,不論怎麼走,都會折在那兒,只除非是所有機關都破壞了,如他們此時,才能毫無阻礙的進入。
而這解機關的東西,諸如赤宵劍,斑龍劍,巨闕劍,還有甚麼大炆玉璽,甚至那孔明鎖,都透着一個亂字。
這幾把劍,既非同時,又非同質,彼此全無相關之處,只是此時此事,恰好在三人手中而已……這樣,就與他起初猜的對上了,這個設陣之人是個巫女,她應該比鳳卿卿還厲害,所以才能爲鳳卿卿和聞千里製造記憶,也能推斷出此時此刻有此三人,有此三劍,又能聚齊此物……她用第一關擋住所有人,將此間秘密直守到三人來此。
這位巫女前輩自份算盡天下料事如神,所以真到了這三人齊聚的時候,破陣就極簡單,說到底,只是在故弄玄虛而已。
那麼,她費諾大精神,究竟是想做甚麼?只是爲了讓此事顯得艱難?讓人重視?還是爲了更精確的控制時機,挑準這個時候,讓這機關中的東西,恰於此時現於世間?
此時,大燕方當盛世,新立儲君,不論哪個小國要動大燕,都不容易,更何況是亡國數年的大炆,難道這甚麼“巫女靈兵”真的能傾覆天下?還有,最關鍵的一點,爲何要是他們三人?
一邊思忖,也就到了最後一道門,眼前一面磨盤樣的石制圓盤,留着六個凹槽,鳳卿卿從背上解下了孔明鎖,道:“怎麼用?”
慕容昶道:“我來。”
他躍上前,看幾眼手裡的孔明鎖,再擡頭看那凹槽,隨即指尖連彈,像拋球一般拋出,迅速已極的投入凹槽,然後定住,卻獨留了一個不拋。他捧着最後一個,上下打量了那圓盤幾眼,微微一笑:“這機關主人,對機關陣圖一道,可謂是一無所知。”他轉頭看了鳳卿卿一眼:“倒像是你設的。”一邊說着,就把最後一個拋了上去。
鳳卿卿也在皺眉,這樣看起來,這個大炆的巫女謀士,也是穿越的?如果她穿越是意外,那她的穿越是來自他的設計麼?
一邊思忖,那圓盤也緩緩的開始轉動,前面的石門緩緩打開,鳳卿卿正要邁步上前,卻聽耳邊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道:“卿兒,聽我說,有些東西看起來很像真的,心裡也總感覺是真的,可也許是假的……你這麼聰明,細細想想,一定能明白的。”
鳳卿卿腳下一頓,擡頭看了他一眼,慕容昶見她並未開口斥責,心頭便是一定,對她緩緩點頭,仍舊傳音道:“如果你真的分不清自己是誰,不知道現在該做甚麼,那麼,可不可以先什麼都不做?等到一切弄清楚再說?這件事情一定極爲嚴重,世上是沒有後悔藥的。你懂嗎?”
她仍舊一言不發,緩步上前,從慕容昶面前經過,慕容昶輕聲道:“卿卿!”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如果她是鳳卿卿,那麼,眼前人就是她的相公……她又轉眼看向聞千里。如果她是阿里婭,那麼這個人,也應該是她的相公。
若聽了慕容昶的,就是做了鳳卿卿,可偏生她實實在在覺得自己是阿里婭。若仍舊幫着聞千里,她就做了阿里婭,可又偏生有這許多難解未解之事。竟是兩難。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她是阿里婭,聞千里也半點都不像她心中那個神勇無雙的帝王。
只怕當年那位巫女,也絕沒想到,如今的聞千里一點都不像當年的昊成帝吧!
鳳卿卿沉吟了一下,緩緩的走入了石室,不同於外面的粗糙草成,眼前的石室極是精緻,四壁光滑的宛似琉璃雕成,陳設也極是古雅,而且有桌有椅有牀,牀上還有一個石制的臺子,看上去,像好像甚麼人清修的地方。
聞千里轉了一圈,從背上解下玉璽,道:“放在哪裡?”
慕容昶漠然掃過一眼,他當年在草原上得到玉璽,已經交給了鳳來帝,卻還是被聞千里拿到了。他也轉眼四顧,忽然咦了一聲,走過去細看,就見半透明的桌下,嵌着一封信。慕容昶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當初的琉璃首飾,側頭看了鳳卿卿幾眼。
這桌子是古玉所制,混然一體,可是那信卻是折着的,若要看信,除非破壞桌子。其實不管是如今的慕容昶,還是聞千里,要用劍削開古玉,拿出這封信,都有七八成把握,不會傷到信紙,可是這顯然是超出一個現代人的思維的,所以這道題的解法,應該是用巫女異能取出?
鳳卿卿定了定神,手扶桌角,信紙無聲無息的到了她手中,她隨即坐下來,打開信紙。
慕容昶和聞千里,都情不自禁擡頭看着她的神色,慕容昶站的較近,驚鴻一瞥,也知信上寫的是當日沈蒼蘭所寫那種古怪文字,並不認識,也不着急,聞千里卻極是緊張,一步步湊近,一直到與她並肩看了幾眼,然後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