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之後,馮雨把挎包往沙發上一甩,然後頭也不回走進臥室。
“啪!”臥室的門被狠狠摔合。
跟在後面的孫立文長長嘆了口氣,他扯起自己胸前的襯衫,聞了聞那股濃濃的可樂味,然後搖搖頭,來到衣架旁,默默換上了睡衣。
孫立文輕輕推門走進臥室,只見馮雨正閉着眼合衣躺在牀上,那快速起伏的胸廓,說明她的氣還沒有消。
“對不起。”孫立文輕輕道歉。
馮雨翻了個身,背對着孫立文。
孫立文坐上牀邊,繼續解釋着,“你知道嗎,那個女人,說話實在太難聽了……”
孫立文話未說完,馮雨突然從牀上坐了起來,眼睛瞪得圓圓,“難聽?你什麼學歷?她什麼學歷?!”
孫立文無奈吐着氣,不敢看馮雨的眼睛。
“你一個堂堂濱海醫科大學的畢業生!日本海歸!長鬆醫院的科主任!去和一個小學畢業的潑婦爭長短,你可真有出息!”
馮雨越說越激動,孫立文只能把頭歪向一側。
“再說了,人家罵得是兒科醫生,和你有什麼關係?不願聽你離得遠遠地好不好?!接什麼茬?就你這點氣量,還配當什麼科主任?!簡直笑話!……”
馮雨的不停數落,終於傷到了孫立文那隱藏的自尊心。縱然他心裡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不對,但是,他認爲馮雨也不該這麼小題大做。
“不就是攪了一桌婚宴麼?至於這樣?”孫立文帶着反擊嘀咕道。
“呵,就攪了一桌婚宴?”馮雨把手插進頭髮,一副幾乎抓狂的樣子,“孫立文,你知不知道,我跟同學介紹說我老公是長鬆普外科科主任的時候,她們有多羨慕,我有多自豪?可你知不知道,當我出去看見你和一個潑婦糾纏在一起的時候,我又有多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行了!我知錯了,不就是給你丟臉了麼?那你還想怎麼樣?讓我給你跪下來賠罪?還是你想換一個讓你長臉的老公!”
孫立文的最後一句話,讓整個氣氛突然凝固了。
馮雨癡癡瞪着孫立文,而孫立文只能閉着眼舒出了那口氣。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舒緩過後的孫立文,知道自己話有些重,伸手想去牽馮雨的手。
豈料,馮雨狠狠甩開了孫立文的手。
“孫立文,你終於把話挑明瞭,你是不是已經不想和我結婚了?”馮雨問出這個問題時,竟然變得平靜了。但是,孫立文能感覺到,這種平靜之下,蘊含着可怕的洶涌。
“雨,你別這樣……”
孫立文又要伸手去搭馮雨的肩,卻再次被狠狠撥開。
“孫立文,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究竟還想不想,和我結婚。”馮雨盯着孫立文的眼睛,一字一字問道。
在馮雨那凌厲的注視之下,孫立文嘴巴微微抖動着,竟說不出一個字。
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和沉默,便註定了一切結局。
兩行淚線,迅速從馮雨雙眼滑落。
孫立文心頭一陣不忍,他又伸手試圖去擦拭馮雨臉上的淚,卻第三次被決然撥開。
“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
馮雨這一句淡淡的話,卻如霹靂一樣,擊中了孫立文。
“什麼女人?”
“什麼女人?”那張掛着淚的臉,冷笑着,“別揣着明白裝糊塗,當然是一個離過婚女人。”
孫立文臉上有些微微色變,他知道,馮雨說的女人是陳妍。
“你竟然暗地調查我?”孫立文眉頭緊皺,他突然明白爲什麼這次馮雨從回來之後,便一直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了。
“孫立文,你當自己是誰?還有,你以爲我有那麼閒?”馮雨抹掉臉上的眼淚,“你倆那點破事,連隔得老遠的婦產科都知道了,還用調查?”
馮雨一句話驚醒孫立文,對啊,馮雨的一個堂妹現在就在婦產科當護士呢,當初還是自己親手安排進去的,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怎麼樣,心虛了?”
“我沒有什麼心虛的。”吐了口氣之後,孫立文坦然應道,“我們就是同事兼朋友而已,吃吃飯,聊聊天,從來沒有任何過格的事情。你不要聽外人瞎傳。”
“是啊。只要沒捉姦在牀,就永遠可以狡辯。”馮雨繼續冷笑着,“哦,對,就算捉姦在牀,你同樣也可以狡辯,你大可以說你們是在檢查身體,畢竟你是醫生嘛!”
“你……”孫立文瞪着馮雨,竟吐不出一個字。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馮雨也會像電視或小說中的怨婦那樣,滿口刀劍,刺人心骨。
孫立文強壓下心口的那股怒氣,勉強冷靜道,“馮雨,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孫立文,你還值得我相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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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那張滿是皺褶的牀上,曾經熱戀的兩個人,相互凝視着,他們都試圖在對方的眼中尋找那往日的溫存,然而得到的,只有冷漠。
他們都以爲對方變了,其實,他們卻忽視了一件事:當你凝視別人時,從別人眼中反射的,是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