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不對啊，紗布怎麼少了一塊？”
付小云突然的一句話，讓本來想離開手術室的孫立文停下腳步。
“你再仔細查一遍，是不是有兩塊纏在一起了？”巡臺護士郭玲聞聲急忙靠近。
“你看着，我再數一遍，1……2……3……4……5……6……7……”付小云一邊數着，一邊把每一塊帶着血跡的紗布都徹底抖開，以防兩塊粘連在一起。
末了，統計的數量還是29塊，而手術前清點器械時，紗布數量明明是30塊。
“你們醫生誰手裡還有紗布麼？”
“沒呀。”還在臺上的三名醫生一起把手攤開，果然，誰的手裡也沒有紗布。
付小云瞅了瞅郭玲，郭玲瞅了瞅李芮峰。
“喂，小李子。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笑，如果你想逗小云，這種方式可不行 。有就趕緊拿出來啊。”郭玲盯着李芮峰的臉嚴肅道。
“哎呀，郭姐。我什麼時候跟小云開過這種玩笑？”李芮峰也是一臉無辜，“再說了，主任還在這兒呢。”
郭玲掃了一眼一臉嚴肅的孫立文，知道借李芮峰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當着主任的面開這種玩笑。
“別傻站着了，趕緊檢查一下腹腔，看看有沒有留在裡面！”孫立文鐵臉道。
李芮峰聽了主任的指令，趕緊指揮尚震和段旭在腹腔裡檢查起來。
檢查了一通之後，三人誰也沒發現紗布的影子。
“來，都翻兜，仔細翻兜。”郭玲指揮着還在臺上的三名醫生。三人各自把無菌服上的兜掏了一遍，並把裡子展示給郭玲看。
郭玲看了一遍之後，又撿起孫立文剛剛脫掉的無菌服，在裡面搜了一遍，還是沒有。
“都閃了。”孫立文把三名醫生趕離了手術檯，自己蹲下身體，掀起無菌單子朝手術檯下面看。手術檯以下屬於有菌區，當然沒法讓手下醫生親自檢查，所以孫立文只好親自動手了。
孫立文猜想會不會有醫生手術時不小心把紗布掉在地上，然後又不小心踢進了手術檯的下面，不過，經過一番檢查之後，他的這一猜想也落空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手術室裡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目光全部聚向了孫立文。
孫立文明白，眼下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因爲按照規定，如果術前和術後的紗布數量不符，那是禁止關腹的。因爲，誰也不確定那塊紗布究竟有沒有遺留在患者體內。
孫立文猶豫了一會兒，重重嘆了口氣，他讓郭玲重新給自己找了一套無菌裝備。
他一邊重新穿衣戴手套，一邊咒罵着後勤科。
此時，手術室裡的人當然明白孫立文咒罵後勤科的原因。如果後勤科的顯影紗布供給不斷貨，那遇到現在這種情況，大不了拍個牀頭X線，就可以明確斷定患者體內究竟有沒有殘留紗布。
只要證明患者體內沒有紗布，那麼其實這塊紗布究竟丟在哪裡都不重要了。
可惜，眼下，丟失的是不顯影的舊紗布，想要確定紗布在不在腹腔，只能靠手眼來找了。
孫立文重新穿戴好之後，指揮手下醫生重新開始在腹腔裡尋找。可惜，腸子這種東西，可不是一般物品一樣規整，它們的流動性很強，扒開這邊，那邊就看不見，扒開那邊，這邊又被填上。
縱使這樣，孫立文還是通過自己的經驗，仔細檢查到了腹腔的每一個角落，他確信，紗布肯定不在患者體內。
“實在不行，先關腹再說吧。”孫立文淡淡道。
郭玲是一個有着30年經驗的老護士，處事謹慎而周密，她一聽孫立文說這話，趕緊接道，“孫主任，先別關，我去找蘇主任吧。”
孫立文本想出言阻止：紗布不見了，你找蘇主任來又能怎麼樣？難道她來就能找到紗布了？
然而，沒等孫立文把自己的意見說出口，郭玲已經快步走出了手術室。
郭玲所說的蘇主任，就是手術室主任蘇晨。
蘇晨進到手術室之後，沒有和任何人交流，直接帶領着郭玲，來了個地毯式搜查。她們甚至讓醫生擡起雙手，從衣後面將雙手探進醫生內衣褲裡搜查。
要是以往，李芮峰遇到這種情況，指定又要蹦出什麼葷段子了，不過眼見今天的形勢如此肅重，他也只能乖乖閉嘴，任由人家擺佈了。
地毯式搜查之後，還是沒有發現紗布的影子，蘇晨的臉色，漸漸像孫立文一樣不好看了。
“會不會，一開始就是29塊？”麻醉師陳妍低聲喃道。
“不可能！”涉及到工作嚴謹性的問題，郭玲和付小云一起異口同聲堅定反駁。術前紗布的清點，是由兩人共同完成的，兩人一起點了兩遍，然後郭玲纔在登記表上30塊紗布的後面都簽了字。兩人都堅信：數量絕對不會差！
面對兩位護士堅定而自信的聲音，陳妍也不說話了。
氣氛，在短暫的沉默中越來越凝重了，此時，距離初始發現紗布少一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手術室之外，鄭藍棋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望着手術室門上顯示的“正在手術中”中的綠燈，拳頭握得緊緊，已經沒有了血色。
父親進入手術室之前，他曾打聽過父親的手術時長，得到的回覆是大約一個半小時，可是，眼下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父親竟然還沒有出來，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鄭藍棋不敢多想了，他緊閉雙眼，把握緊的拳頭放在腿間，身體抑制不住顫抖起來。
“老公，放心，爸不會有事的。”妻子把手輕輕搭在鄭藍棋緊握的拳頭之上，“這裡，可是濱海市最好的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