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壓寨夫人跟在年輕白衣後頭,兩人面色如初,看不出最後的結果。
一青一白兩個姑娘在屋內傳來開門聲音就已經候在外頭,縱然心中有萬千疑惑,曲小蓮還是拉住怒氣洶洶的洛瑾,搖搖頭,憋出一絲微笑道:“少爺,是在青城山留宿還是回鏢局?”
吳憂見兩人陰晴不定的表情,又瞧見後頭處之泰然的玄敏敏,已然能猜個七八分出來,與青城山夫人簡單說些雲裡霧裡的話,之後才微笑道:“回鏢局吧。”
青衣姑娘咬着脣,只是點點頭,隨後強拉硬拽洛瑾下了山。
吳憂手作喇叭狀提醒道:“別忘了去叫林熙月與洛瑾帶來的小丫頭。”
鶴周天也是瞥了一眼吳憂,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後,跟着兩人下了山。
中庭內,青城山夫人淡笑道:“剛剛那位,就是鶴周天,鶴老前輩吧。”
吳憂頷首道:“正是,夫人認識?”
玄瓊玉搖頭道:“江湖中人何談認不認識,隻言片語的交情。在本宮年輕時候,鶴周天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街頭小巷都知道有這麼一位陸地上無敵的劍仙。可惜鶴老劍神成名早衰的也快,劍道上發光不過十餘載,就匆匆沒了聲音,以至於到現如今的被人忘卻。這樣想來,吳晨倒也算是厲害,能在江湖中守着名聲一守就是這麼多年。”
年輕白衣微笑道:“全當夫人在誇讚吳晨了。”
玄瓊玉朝玄敏敏招了招手,後者立馬收了笑容,躡手躡腳的走來。
青城山夫人笑道:“剛剛那兩個姑娘,就是曲先泉的女兒和洛塵的女兒吧?”
吳家少爺點點頭。
青城山夫人嗯一聲,笑意不減:“長相氣質都不錯,但作爲大家族裡的大少爺,首位的繼承人有些事情不能太過隨心。”
吳家少爺苦笑道:“夫人說的這些話,吳憂懂得。”
玄瓊玉也不再多少說什麼,都是聰明人,點到爲止便好。轉過身拉起玄敏敏的手,輕聲囑咐道:“此行京城必定艱難萬分,作爲玄家的丫頭你能設苦來涼州看看本宮還是很高興的,一路上正好跟着吳少爺長長見識,對了,到了京城就與你父皇幫本宮問一聲好。”
玄敏敏笑着點頭。
年輕白衣耐心在旁等候玄敏敏與玄瓊玉的離別話語,這讓他有點回想起自己離開吳府時候,自家親姐姐的也是這般,起了個大早就等候在門前,唸叨一圈還是離開不了那最爲簡單的話語,就是怕在路上累着傷着。年輕白衣看向上山路,一身華服的青城山王正好上山,中年不算蒼老的臉上很是落魄失意,不過在見到吳憂等人時候,又立馬恢復如初表情。作爲青城山夫人的玄瓊玉怎會不知自家丈夫的脾氣,雖心中萬分不捨,也只好與玄敏敏做最後告別。
夫妻倆人站在下山路口,目送兩人下山,亦然當年一同山上的兩人。
玄瓊玉見此情形,感慨一嘆。
自從有了小家之後,玄家這個大家,就在她心中沒有多少分量了吧。
在兩人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時候,青城山王終於是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玄瓊玉看向自己的夫君,不解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青城山王淒涼一笑,山腰那處小亭子裡,隨之歐雁最後一人離開,整座庭院便寸寸龜裂,見到歐雁青河走的毅然決然,臉上神情瞧不出是狼狽還是憤懣。嘴上得意但最心疼自己丈夫的玄瓊玉遮掩不住滿臉怒意,恨不得立馬下山去將歐雁青河給綁回來,但還是被青城山王給拉了回來,他搖搖頭,只是說讓他離開或許是最好的安排。
自己已經負了歐雁青辭。
握了握她的手,擠出一個笑臉,看得玄瓊玉心裡難受,但她總算勉強隱去臉上的怒容,夫妻倆人站在夕陽下的青山中坐下,沒過多久,就有人在身後小聲稟告道:“山主,山主夫人,吳家少爺等人已經乘快馬離開,山下的人也都散了。歐雁青河沒有駕山主準備的快馬,而是步行離開。”
玄瓊玉擺擺手,身後的人便消失的沒有蹤影。
青城山夫人問道:“就這麼簡單讓歐雁青河離開?”
青城山主搖頭道:“沒有,也許讓他下山再經歷一遍江湖,纔是最爲讓他難受的。相信我,他會回來的。”
青城山夫人呵呵笑道:“好大一顆定心丸。”
青城山王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的笑着問道:“你與吳家那個年輕人談的如何?依照你的脾氣,能這麼輕易放他下山,十拿九穩了吧?”
誰知,青城山夫人只是苦笑道:“別,千萬別給本宮扣這麼大一頂高帽子。”
青城山夫人又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城府太深,就算本宮用如何誘人的條件,最後只是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不過這樣也好,不然敏敏真要是嫁過去,依照眼下的情形,還是弊大於利。”
青城山王點頭柔聲道:“兒女情長之事,從來都不是匆匆的幾面就能決定的,不是嗎夫人?”
玄瓊玉臉色一變,眼神躲閃,還是強裝鎮定的淡笑道:“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青城山王握住自家夫人的下巴,眯着眼笑道:“夫人,難道還要我說得再清楚一點。”
玄瓊玉這下是真的慌了,從來都處變不驚得她,不知爲何此刻腦中一片空白。
青城山王又嘆了一聲,鬆開了手,站在山上面向夕陽,輕聲道:“世上安能兩全法?反正我沒有能力魚和熊掌都兼得。”
玉龍橫又是一笑,拉着自家夫人得手,笑道:“所以啊,餘生的時光,得由夫人來償還了。”
玄瓊玉聞言臉頰罕見一紅,低着頭如小姑娘一般,半響才吐出兩字:“貧嘴。”
……
年輕白衣和玄敏敏下山時候,只剩下曲小蓮,林熙月和鶴周天三人,不用多加詢問,洛家這個丫頭肯定是自己先走了,對此吳憂也很是頭疼這丫頭的脾氣,哪哪都有,唯獨脾氣這塊一直有着很大的隱患。
吳家少爺又是一嘆。
青衣姑娘看着兩人一同下山,有些複雜,但還是呆在原地沒有多說什麼,全然沒有往日的神采。
其實她與洛瑾心裡都清楚的,吳家家大業大,就算是洛家唯一的千金小姐都遠遠不夠看,除非拿整個洛家來做嫁妝,手中的籌碼纔會大一點。
但這一點可行嗎?
就算是洛塵點頭答應,洛家上下又有多少人的同意?
這個答案不用多想都是少之甚少。
鶴周天思緒偏離,回過神來已經在馬上,皺眉問道:“吳小子,不一舉端了劍閣?現在劍閣的冠首不在劍閣,正是出手的好時機啊。”
吳憂搖頭道:“這事不打緊,只要青城山能放出消息站在吳家這邊,蜀州的一半天地我們就已然佔據了,大草山上幾百號人先不說會不會支援劍閣,就算支援又能如何?所以此行我們不着急,先在鏢局等着青城山的消息,若遲遲沒有放出,再上劍閣不遲。至於劍冠問題,我後去多多討招,或許能趕上一些說不一定。”
鶴周天嘖嘖幾聲
吳憂嘆道:“想想就頭疼。”
鶴周天搖頭道:“心思不定,還是彆着急的破鏡纔好,多在小宗師待上一會,不然日後可能連地仙都到不了,到時候你就抱着哪家姑娘痛哭流涕吧。”
前朝老劍神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位女子的面露古怪的盯着其。
吳憂淡笑圓場道:“無妨,也是知道急於破鏡不是件好事,雖然大宗師誘惑很大,但還是耐得住寂寞的,不然書房的十年,挺不過去。”
吳憂又無奈道:“現在最爲頭疼的其實還是大草山的問題,看着雷景陽那日來吳家哪裡是來看望玄敏敏的,着實是來探這邊的底子如何,好在你與黃有德沒有露面,不然着實不好糊弄過去。我這邊可都打聽清楚了,大草上那邊數百鐵騎,就在雷景陽回去之後開始強度訓練,遲早擺上一場鴻門宴等我去吃。”
玄敏敏聽到後有些不樂意,出聲道:“怎麼,吳少爺是覺得本公主的話對玄家部隊沒用?”
吳憂笑了笑,“公主殿下欸,玄家鐵騎可不單單隻要是掛個玄字就可以指揮得動的,他們只會保證你千金之軀平安回到京城,可作爲外性得我們,可就得實打實的殺出一條血路來了。還有,雷家可是暗中跟太子府有着非同一般得往來,估計早就歸順太子府了。”
玄敏敏努努嘴,輕聲道:“真的不能在坐下來好好談談嗎?”
吳憂哈哈笑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啊。雷景陽若是真土匪,那大可以以利或美色誘之,但就拿這事來說,雷景陽是京城拋下的一顆棄子。”
玄敏敏臉色陰沉,不再過多說話。
這件事情,其實她心裡也有些底,只不過現在被吳憂一時全部掀開,多少有些難堪。
吳憂見她臉色緊皺,安慰道:“既然是玄家先擺出這一手,如果心不能狠一些,估計我就交代在蜀州了。”
玄敏敏沉默很久,才點頭道:“本宮知道的,但你也要答應本宮,若是鐵騎中有人願意投降,留他一條性命。”
吳憂啞然失笑道:“沒想到公主殿下還是個心軟的主子。”
玄敏敏眼眶中不知不覺又泛起淚花,帶着哭腔氣極而笑道:“都是爲玄家賣命,本宮如何真能狠下心見他們死去?你知不知鐵騎中其實也有很多是玄家的分家人。只不過沒有福氣攀龍轉鳳而已。”
吳憂嘆氣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
玄敏敏重重呼出一口氣,憤憤不平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吳家也難,本宮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幫本宮這一次,日後在京城自然會還你的情,不過本宮也得給你提個醒,父皇是寵溺本宮,但也不至於會放縱本宮的一言一行,如果真到了兵戎相見那一天,本宮只能保證躲在後頭,兩家都不佔。”
吳憂駕着馬,點頭道:“有這話便足矣。”
吳家少爺隨後加快馬步,到青衣姑娘身旁,擔憂道:“沒事了?”
吳憂做了個豬頭鬼臉,曲小連這才展顏一笑,不過很快又哭喪個臉。
年輕白衣見此雙眉緊皺,還是盡力的扯開話題,可曲小連這次是鐵了心與吳憂對着幹,兩隻耳朵柴米油鹽全然不進,從青城山到吳家鏢局這一路說短不短的路途上,表情始終如一。
等到了吳家鏢局,曲小蓮也沒有跟着,吳憂獨自走到院門口,縮回腳,走回院中一間廂房,雅淡潔淨,隨後又見庭院中的劍袍姑娘,輕笑一聲,大步流星的走進。
在庭院裡閉目養神的劍袍姑娘緩緩睜開眸子。
劍玲瓏坐在原地,並沒有因爲來者是吳家少爺而做出什麼特異舉動。
只是睜開眼睛,看上一眼,已經足夠誠意。
劍閣冠首,又是劍閣之主的女兒,兩者身份任選其一都可在涼州一呼百應,沒有一人會有所輕視,更何況兩者都齊聚在一身的劍玲瓏,雖然看上去有些木訥,但天才該有的驕傲,她一點都不少。
吳憂書中把玩一顆在青城山下撿來的石頭,丟給劍袍少女,雲淡風輕道:“送你的。”
劍玲瓏眼神清亮,衣袖一揮,沒有過多端詳,而是隨風扔在一旁,輕聲道:“我是答應鶴周天不殺你,但你要是三番兩次的挑釁,我不怕打了他的臉。”
吳憂彎腰重新拿起那塊石頭,尚有餘溫,笑着道:“這石頭,青城山來的。”
吳家少爺笑眯眯道:“現在你應該清楚本少爺手中這塊石頭的分量了吧?再給你一次機會,是接還是不接?”
劍袍少女怔怔望着劍匣上的銅錢,眉頭一皺。
吳少爺挑了挑眉,將手中石頭重新放在劍袍少女眼前。
劍袍少女終於是動容了,冷聲道:“青城山當真有底氣與劍閣對抗?”、
吳憂搖頭道:“一個青城山確實是不夠看,但再加上吳家和洛家,還有遠在天邊的玄家,又該是如何呢?”
劍袍少女繼續問道:“我還以爲你會直接上劍閣。”
吳憂如實的點頭道:“的確有這個打算。”
劍袍少女疑惑的歪着頭,不解道:“那爲何現在不上山?”
年輕白衣輕笑道:“你先接過石頭再說。”
劍袍少女白裡透紅的脣角好似動了一下,明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