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碧彤媚眼如絲，眼睛向屋子裡的貴婦人們都看去，果然見她們臉上都露出一絲驚訝，她心裡暗暗得意。
顧錦珠想要好名聲，她卻偏偏要給她扣上忤逆不孝的帽子，她能把上次甄氏的事推得一乾二淨，她就把前年拜年祭祖時她逼姚氏對她母親牌位下跪的事扒拉出來。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顧府一介小小孤女，就敢逼迫繼母下跪，現在成了御王妃，對着府里長輩喊打喊殺的就更不奇怪了。
她就是要把顧錦珠的忤逆不孝，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名頭傳出去，看天下人怎麼看她！
她一心只想打壓顧錦珠，卻沒有看到自己母親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之色。
若是往常，姚氏必定會附和女兒的說法，做實顧錦珠的名頭，可是現在她有把柄在顧錦珠手裡，生怕被她抖摟出去，現在聽到女兒這樣說，她心下暗惱，臉上卻只能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了……”
哪知她這樣的臉色卻更坐實了顧錦珠的名頭，顧家的事以前衆夫人也都聽聞過，卻有八成不信，現在聽顧碧彤當衆說出來，衆夫人的眼光都不禁看向顧錦珠，心頭倒有些意外，看着這位王妃娘娘柔柔弱弱的，卻沒想到還有這麼厲害的手段。
顧錦珠怎會不清楚衆人的心思，若是往常，她並不想和顧碧彤一般計較，這般當着人面揭來揭去，無非是讓人看顧府的笑話罷了，可笑顧碧彤嫁了人，連孃家人的名聲都不顧了。
可是現在卻不同了，爲了蕭璟，她不能讓人把一點髒水潑在她身上。
她沉下了臉，淡淡道：“母親身爲父親的繼室，對先頭夫人行妾禮是最基本的規矩，更是先帝爺頒下來的禮儀典法，我身爲女兒提點下母親是應當，免得傳出去，讓人說我們顧府置祖宗禮法與不顧！
聽妹妹的口氣，倒是我這樣做錯了，難道二妹妹現在嫁了三皇子，成了高高在上的側妃娘娘，就認爲可以罔顧先帝的禮法？”
她這話一出，不光顧碧彤的臉色瞬間變白，屋裡其他的貴婦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個指責可是太大了，不顧先帝爺頒下的禮法，這便是藐視皇威皇權，就算顧碧彤身爲皇子側妃，也是萬萬沒有這個膽子的。
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三皇子便完了。
顧碧彤臉色煞白，站起來衝着顧錦珠厲聲道：“你明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卻何以說出這般誅心之言？”
她滿面聲色俱厲，頭上的珍珠步搖都簌簌晃動，趁着那張明豔的臉無端端的猙獰起來。
顧錦珠卻是好整以暇的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的道：“怎麼，我說的不對的嗎？那二妹妹剛纔還說，我提點母親不對，我倒是想問問二妹妹是個什麼意思？”
顧碧彤緊緊咬着牙，氣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估計顧錦珠現在已經被她千刀萬剮。
屋裡瞬時都安靜下來，那些貴婦人們心下都有些惴惴，眼底卻都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本來是來顧府賀壽，卻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出姐妹相爭的好戲。
本以爲這三皇子側妃現在正當寵，這一進來便對着御王妃咄咄逼人，沒想到這御王妃只是一句話，就捏住了她的把柄。
現在就是打死顧碧彤，她也不敢說顧錦珠讓姚氏下跪做錯了。
衆人看着顧碧彤那張氣得發白的臉色，忍不住心頭有些諷刺，人都說顧二小姐容色傾國，沒想到卻是一個空長容貌不長腦子的蠢貨，這樣的場合下都敢隨意亂說話。
眼看着顧碧彤就要被拿住，甄氏一急，伸手便將茶杯在桌上重重一頓，厲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樣的日子都不讓我好過，是想要氣死我這個老太婆嗎！”
她說着劇烈咳嗽起來，直咳得面青脣白。
周圍的人瞬時慌了，丫鬟婆子瞬時涌了過來替她撫胸捶背，姚氏姜氏李氏也都圍了過來，關切的問道：“娘，您怎麼樣？”
“哎呀，老祖宗您沒事兒吧！”
屋裡這樣一亂，剛纔的那件事瞬時便揭了過去。
顧碧彤狠狠剜了顧錦珠一眼，那眼中滿是怨毒，急忙撲到甄氏身邊，一邊替老太太撫胸，一邊故作驚慌的道：“祖母您沒事吧？都怪孫女不好，在這樣的日頭都惹您生氣。”
她說着，一串串眼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就如梨帶雨一般，端的是惹人憐惜。
“祖母是老了，已經沒用了，怪不得現在連什麼人都不放在了眼裡，這樣的日子都氣我，還不如讓我一個老太婆早早死了的好，省得看人臉色……”
甄氏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嚎起來，那些女眷們頓時又是一頓好勸。
甄氏好歹是今日的老壽星，那些貴婦人們也不好意思幹看着，只好上來也七嘴八舌的勸着。
顧錦珠懶得看她做戲，趁人亂着，徑自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甄氏沒有想到她連聲招呼都不打便走掉了，看着那已經走到門口的背影，眼睛都氣紅了，愈發賣力的哭嚎起來，嘴中大罵不停。
屋裡衆夫人都知道她罵的是顧錦珠，卻沒人敢搭話，只是滿臉尷尬，卻又不好離去。
只有顧碧彤抽抽噎噎的道，“祖母，您就彆氣了，大姐姐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行事說話便無了顧忌，您就再忍忍，今日好歹是您壽辰，若是您氣出病可怎麼辦……”
明着是勸，卻明晃晃的把剛纔的事推到了顧錦珠頭上。
天空飄着細雪，空氣清冷溼潤，顧錦珠出了院子，沿着熟悉的鵝卵石小徑，一路向偏僻的後院走去。
她只在顧府住了一年多，先頭住在碧竹苑，所熟悉的也不過是後院的一小片偏僻地方。
雖然後來搬進了清薔居，但也幾乎足不出戶，如今望着這熟悉卻又陌生的景色，心頭卻連一絲的留戀都沒有了，只剩下了不耐。
芸香跟在她身後，有些擔憂的道，“主子，您就這樣出來，老夫人會不會更是鬧騰的厲害？”
顧錦珠知道她的意思，她們都太瞭解甄氏了，虛榮勢利又好面子，她原以爲她這樣一鬧，顧錦珠必然會對她下跪磕頭認錯，到時候她就可以當着那些貴婦人的面，好好的拿捏羞辱她一頓。
自己既出了氣，又給了顧碧彤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