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後,正是南寺廟會,姚氏一早就帶着顧錦珠和顧碧彤出了門。
刻着顧家標記的馬車緩緩行走在街道上,一大清早,街道就已經人聲鼎沸,賣東西的,雜耍的,小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扎着丫角的孩童坐在父親肩頭,一手舉着人,一手舉着五顏六色的風車,迎風軲轆轆的轉着。
因車內狹小,姚氏和顧碧彤顧錦珠坐在車內,隨身的三個丫頭都在外面跟着,顧錦珠也只帶了芸香一個。
此時顧碧彤正掀起簾子向外看,姚氏忍不住斥道,“彤兒,還不快放下簾子,哪有女孩子探頭向外看的,像什麼話!你怎麼不像你大姐姐學學,沒一點規矩!”
顧碧彤有些惱怒道,“這車子這麼小,又坐了這麼些人,還不讓向外看,想悶死我麼!”
自從上次撕破臉被顧錦珠打了後,她心裡一直恨的要命,又不明白母親爲什麼對顧錦珠態度大變,出門逛都要帶上她,滿心氣惱之下,情緒都掛在了臉上。
姚氏看着女兒有些無奈,只衝顧錦珠有些安撫的笑笑,左右就這一天了,等回去後,彤兒必定會了解她一番苦心。
想到這裡,她衝顧錦珠笑道,“難得我們孃兒仨一塊出門,天氣這麼好,咱們先去布莊,替你們姐兒倆定兩身衣裳,再去銀樓看看首飾。”
顧錦珠淡淡道,“全憑母親做主。”
顧碧彤卻是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外面路上人太多,馬車行進緩慢,直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停在布莊門外。
姚氏帶着兩個女孩兒進去,挑挑撿撿半天,才替兩人分別制定了一身衣裳。
三人隨後又去了銀樓,這家銀樓的夫人和姚氏相識,兩人興高采烈的聊了半天,顧碧彤又對着那些首飾頭面不斷挑撿,眼看着時辰已經過去了大半,姚氏還沒說完話。
看顧錦珠站的有些疲乏的樣子,姚氏回頭衝她和顏笑道,“珠兒,我和張夫人還要說一陣子話,你先去對面的茶樓去等我們,讓芸香跟着你,等一會兒說完話,我叫丫頭去叫你,咱們再一起回府。”
聽她這樣說,顧錦珠也確實有些累,答應一聲,帶着芸香出了銀樓,向對面的茶樓走去。
茶樓中有設女客專用的休息場所,她還沒走到樓下,沒想到卻被人猛地撞了一下,她忍不住一個趔趄。
“小姐,你沒事吧?”芸香慌忙扶住她。
顧錦珠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倒是沒有那麼痛,她擡頭,想看看誰這麼魯莽。
哪知轉過臉間,竟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乞丐正轉頭看着自己,渾身上下髒兮兮的,兩隻眼睛骨碌碌直轉。
看到她們看過來,那小乞丐似乎有些心慌,突然轉身就跑,芸香眼尖,一眼看到他手上拿了件東西,上面綴的珠子在陽光下劃過一道流光。
“是小姐的香袋!”芸香瞬時急了,裡面裝的銀子事小,但閨閣少女貼身的東西流落在外,還不知道要引出什麼事端,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追了過去。
“芸香!”顧錦珠急叫一聲,一看腰下,香袋果然不見了。
那小乞丐身影靈活,在人羣中七拐八拐,芸香追着他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顧錦珠生怕她出什麼事,來不及和姚氏說,一咬牙也追了過去。
那小乞丐的身影宛如游魚,芸香緊緊追在後面,邊跑邊急的大喊,“站住,你這個小賊!”
那小乞丐一聽,跑的更歡,更時不時的回頭向芸香做鬼臉,貌似挑釁。
芸香氣急,緊追不捨,顧錦珠緊緊跟在後面,眼看着她們轉入了一條小巷,忙也跟着跑了進去。
然而等進去後,她卻猛地一驚。
不遠處,一個穿着醬紫色長衫的青年手中拿着一個東西正一拋一拋,嘴角斜挑,長得油頭粉面,目光輕佻,不是周京那浪蕩子又是誰,他身後跟着幾個小廝,俱都不懷好意的看過來。
顧錦珠心口一跳,腦中下意識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本能的就想往回走,周京卻笑着走了過來,裝模作樣的衝她作揖道,“不想在此遇到顧大小姐,實乃小生之幸,哥哥這廂有禮了。”
他彎下腰,目光卻從眼皮下斜斜的挑上來,帶着一股說不出的邪氣和流裡流氣。
周京本不學無術,平日常流連青樓樂坊,學了些繞嘴饒舌的話本匣子,就照着這種方式來和顧錦珠打招珠,還自以爲風流,更何況周家與姚氏還拐彎抹腳帶了十八層遠的親戚,因此他才自稱哥哥。
殊不知顧錦珠心裡實在厭惡到了極點,見他的樣子連話都不想說,轉身就走。
周京卻一下子攔在了她的面前,笑嘻嘻道,“哎,顧家妹妹,別急着走呀,哥哥還沒跟你說完話呢。”
他手伸在了她的身前,笑嘻嘻道,“這件東西,顧家妹妹認得吧?”
顧錦珠看清他手中抓着的東西時猛地一驚,那綴着流珠的香袋不正是剛剛被小乞丐偷走的那個嗎?怎麼會在他手上?
周京看着她的臉色笑道,“剛剛我看到芸香姑娘追着一個乞丐進來,那乞丐看逃不脫,遠遠就把這東西扔了過來,我看着眼熟就撿了起來,果然是顧家妹妹的,這豈不是說明我們有緣?”
顧錦珠不理會他嬉皮笑臉的話,脫口問道,“那芸香呢?”
周京聳聳肩道,“芸香姑娘追着那個乞丐從那邊跑了……”
他指着小巷另一處出口,目光卻緊緊盯在顧錦珠臉上,帶着垂涎的神色,一寸寸在她瑩白如玉的臉頰上流連,甚至放肆的盯着她嫩如紅菱的脣瓣。
顧錦珠就覺得像被一隻蛇盯上了一樣,心底升起一股陰冷,看着他yin鷙的目光愈發不自在,她沉下臉色道,“周公子既然知道是我的東西,還請歸還!”
她伸手去拿,周京卻一下子躲開了,挑脣笑道,“別急呀,咱們還沒說完話呢,有一件事想必顧妹妹不知道吧?”
他看着她滿臉戒備之色,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慢條斯理道,“妹妹恐怕還不知道,你我早已定了親,現在已算是未婚夫妻,這你的香囊在我手裡,也算是提前的訂情信物了,妹妹又何必急着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