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吳南生的感官觸覺達到了極致,方圓幾百裡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的識海里一一呈現。
他看到了顧春風與墨十八兩人已經危在旦夕,於是一聲呼嘯,手中的鐵劍便再次破空斬下。
他全身恐怖的劍意在這一瞬間全部凝聚於漆黑的劍身上,劍身開始劇烈顫抖,震得劍鋒都被崩缺了數道裂口。
這一劍劃出之後,吳南生的身前就出現了一道明亮的裂口,裂口處有清光涌出,映得他滿是血跡的臉龐發藍。
下一息鍾,吳南生皺着眉頭,直接拖着身體艱難地鑽入了那條裂痕中,然後他和那條裂痕便在同一時間消失不見,只剩下了一縷淡得猶如雲煙的清光在半空中。
此刻樊籠已破,喜先生與哀先生同時看見了這一幕,眼裡滿是驚恐。
喜先生的半邊身子躺在地上,不敢置信道:“破碎虛空!”
相傳那些早已白日飛昇的劍仙,不僅能御劍飛行,萬人叢中取人首級,更有以劍意破開虛空的大手段,能轉瞬出現在萬里之外。
這當然都是極其久遠的傳說,久遠得已經近乎遠古的神話,因爲破碎虛空這種事,幾乎從來沒有人看到過,而今天他們卻看到了。
此刻哀先生與樂先生一樣,因爲共生血的關係,身上出現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不過對於搬山境的他來說並不致命,所以他看着半截身體在地上的喜先生道:“現在該做什麼?”
喜先生瞳孔極速收縮着,然後驚恐道:“帶着我和我的腿跑,跑得越遠越好!”
哀先生長長嘆了口氣,用鬼氣恢復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後,便帶着喜先生和他的腿開始逃亡。
至於已經死去的怒先生,被哀先生取出了體內的人卷之後,直接就被一場真火燒成了灰燼。
哀先生雖然受的傷很重,但他着實跑得很快,因爲他和喜先生一樣,早已被吳南生嚇破了膽。
這個時候,在百里之外的樂先生艱難地修復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後,又重新站了起來。
共生血中的五人死了一個,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人會折壽二十年。
二十年時間,對於她這樣的女人來說簡直太過可怕,看見自己本來細膩光滑的肌膚上出現了些許皺紋,她的眼裡滿是怨毒的神色。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顧春風,五步,三步,一步......
如今顧春風就奄奄一息地躺在她身下,她高高地擡起了腿,要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出去。
那樣精心飼養的幽龍,自己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脈李遺風,還有自己縮短的壽元,以及變老的肌膚!
看着那一隻腳底沾滿泥巴又極其潔白的腳,顧春風長長吐了口氣,然後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確實連移動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整片荒地突然憑空起了一陣颶風。
顧春風睜開眼來,然後就看見了一道明亮的裂痕憑空出現在了這個正準備踩死自己的惡女人身後。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艱難地從那裂痕中擠了出來,手中還提着一柄黑劍。
這畫面一時太過神奇,簡直就像做夢一般。
而樂先生同樣感受到了背後那恐怖的殺機,於是回過頭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吳南生!
因爲太過恐懼,樂先生藏在面具後的臉已經開始扭曲。
此時吳南生剛好從那道裂痕中擠出,吐出了一口血沫,喘着粗氣道:“吃屎的女人,你的對手是我。”
樂先生嚇得發出一聲怪叫,嚇得接連往後翻身飛出,摔了一身的泥。
然後她再發出一聲怪叫,身體就化作了一道漆黑的閃電,向遠處逃去。
此時吳南生舉劍,覆蓋在他身上的血液瞬間就被震成了粉末。
黑色的劍連着紅色的粉末一下劃下,血色的劍罡呼嘯而出,所到之處,一切都成了粉末。
包括風!包括霧!甚至低空的雲朵!
然後就是一聲淒厲的痛呼聲響起,已經在百丈外的樂先生被斬斷了一隻手臂,依然不敢有任何停留,連滾帶爬地消失在了荒鎮盡頭。
吳南生一屁股躺在了地上,喘着粗氣道:“他孃的,斬偏了!”
然後他開始瘋狂咳血,咳出滾燙的鮮血,灼得地上的荒草都開始蜷曲。
玄火之毒已經完全進入了心脈,要想救活自己,除了真正的開天,沒有任何辦法。
此刻他全身都是裂口,青色的布衫早已變成了暗紅色,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如何開天。
這時,唐衣從遠處疾行了過來。
她一眼就看見了在這片荒地中的重傷的三人,並沒有慌亂。
因爲在和顧春風一起逃亡的那段時光裡,顧春風告訴過她,情況再糟糕,慌亂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她很快就確定了裡面情況最糟糕的就是吳南生,於是開始爲對方包紮傷口。
吳南生看着對方滿頭大汗的樣子,道:“別管我,先管他們,我自己搞定。”
唐衣沒好氣道:“你搞定個屁!給我躺好!”
她一邊說着話,一邊將吳南生最接近心臟的那道傷口用布帶包紮了起來。
但是吳南生身上的傷口實在太多,好多地方就像被厲鬼抓扯出來的一般。
這些傷口,一大半都是那《天書鬼卷》的陰氣造成的。
吳南生沒好氣道:“你就算把我包成了糉子,我身上的火毒你也是解不了的。”
聽見這句話,唐衣與顧春風的呼吸同時都頓止了。
顧春風想起了吳南生問過他解藥的事,當時他就懷疑對方中了毒,還被臭罵了一頓。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邊哭着,一邊大罵了起來:“吳老狗!你說你什麼狗屁琉璃身萬毒不侵的,原來都是騙老子!”
唐衣呆呆地立在那裡,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她魂魄看到的事情,那些事情現在在她腦海裡連成了一線,直至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看着渾身是血的吳南生道:“你是爲了救我,所以纔沒有給自己逼毒。”
“這他孃的毒太過霸道,逼一次墜一次境,境界墜了哪裡還有老子關鍵時刻破空而出的瀟灑場面。”
聽到這裡,唐衣大哭起來,一旁的顧春風終於也放開了喉嚨,大哭了起來。
整片荒地都是慟哭聲,顯得那樣蒼涼。
“別哭了,跟死了人似的,老子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