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小鎮往上,一塊巨大白色的岩石嵌在山體裡,便是信上所說的白崖。白崖旁邊是一塊平緩的山坡,幾棟木質建築聳在山坡上,顯得有些冷清。
越接近白崖劍宗,顧春風不好的預感就越強烈。
當他看見那塊模糊寫着“白崖劍宗”四個大字的岩石時,徹底傻了眼。原來這四個字不是模糊寫着,是因爲上面蒙了太多灰塵才變得模糊。
白崖劍宗怎麼了?這麼大灰塵也沒人打掃打掃?顧春風繼續往裡走去,越走越膽戰心驚。
幾棟木質閣樓沒精打采地聳立在白崖平臺的右邊,門上柱子上結滿了蜘蛛網。白崖平臺盡頭的練劍臺更是荒涼。雜草在青石板的縫隙裡肆意生長,幾乎掩蓋了原來練劍臺上那數百道或淺或深的劍痕。
看見此情此景,顧春風總算明白了一件事情。
女人真的是禍水,特別是漂亮的女人!
沐搖光明顯騙了他,足足一千枚雲母刀幣,就推薦他到這樣一個落寞的宗門?他甚至覺得這裡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沐搖光,下次我做火鍋,肯定給你弄一個變態辣!”
顧春風氣沖沖地往山崖邊的建築衝去。那是將山體掏空,類似窯洞的建築。建築前面是一個小院,幾根修竹,幾朵野花散步在院子籬笆附近,看起來像一個農家小院。
院子的屋檐下,一個穿着黑色布衣的男子正躺在一把竹藤搖椅上打盹。
看見了這個人,顧春風彷彿看見了曾經的自己。他以前也是這樣,每天躺在小破飯館裡的藤椅上打盹,一打就是一天。
“請問這是白崖劍宗嗎?”顧春風一臉迷茫,對着搖椅上的人道。
搖椅上的人聽見說話聲,扎掙着睜開了雙眼,一臉迷茫道:“真是活見了鬼,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提起白崖劍宗。”
顧春風這纔看清,這個黑衣男子中等身材,臉龐很是俊秀,不過就是太髒了些。臉上白一塊黑一塊的,彷彿剛從礦洞裡鑽出來的挖礦工人。
男子躺在搖椅上看着顧春風,並沒有站起來的意思,緩緩道:“這是白崖劍宗,請問有何貴幹?”
“我是來拜師的,請問白崖劍宗是不是搬地方了,師父們到哪裡去了?”
男子晃動着椅子道:“師父?師父早跑了!”
“那徒弟呢?”
“師父都沒了,哪來的徒弟?”
“那你是……”
“我就是白崖劍宗的唯一傳人,既是師父,也是徒弟。不過白崖劍宗早已不收徒了。”男子懶洋洋地答道,好像隨時都要睡着一般。
這時一陣風吹來,崖邊的野草開始隨風擺動。金黃色的夕陽餘暉照在山崗上,投射出顧春風黯然的剪影。這個時候,肚子偏偏又不爭氣地叫囂開來,顧春風覺得自己真慘。
看來他的預感是對的,白崖劍宗頹敗如斯,哪裡還會收什麼徒弟。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放走的那匹黃驃馬。如果馬還在,那他現在還不至於餓肚子。
“那匹馬至少還可以換二十斤滷肉吧。”想起了白崖鎮上石頭一樣的滷肉,顧春風的肚子叫囂得更加厲害。
就在這時,一陣比他更猛烈的咕咕聲傳來。原來黑衣男子的肚子也開始抗議起來,而且抗議相當加強烈。
兩人的肚子開始此起彼伏的叫着,彷彿一場盛大的交響樂。
男子第一次正眼看着顧春風,說出了四個字,“有吃的沒?”
顧春風搖了搖頭,心道:“老子有吃的,還會讓肚子這樣叫?”他越想越來氣,恨不得將沐搖光那誘人的身段擀成一個饅頭,一口吞下去。
顧春風不甘心,心道我用掉了所有家當來到這裡,難道就是爲了餓肚子的?於是做出了最後一次嘗試。
“這有一封推薦信。說是憑信便可入門。”顧春風將信封遞了過去。
男子眉毛一挑,接過了信封,眉頭緊鎖,彷彿在思考着什麼。過了片刻,他迴應道:“三月前,確實有一個女的給了我五刀幣,讓我寫了這樣一封信,你確實可以加入白崖劍宗。”
“她給了你多少?”顧春風眼神彷彿能活吞了人。
“五刀幣。”
“嘭”的一聲,顧春風氣急敗壞地將包袱摔在了地上。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彷彿隨時都可能暈過去。
普通人想要修行,即使有錢也不容易實現。顧春風穿越過來後,找了各種方法想要修行,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儒家只收書生,道家墨家這些大宗門重視天賦與傳承,即使花錢也進不去。最後他將希望寄予一些小宗門身上。他打探過行情,這些小宗門要的數目也相當恐怖,一千雲母刀幣根本不夠。因爲在整個七國,修行者擁有極高的地位,加上七國之間戰火不斷,更有傳言云墓裡的妖魔已經入世。一旦戰爭爆發,修行一門神通便是在這殘酷世界活下來的最有力保障。
想要修行的人很多,價格當然水漲船高,所以一般人入門都難如登天。
半年前,當沐搖光來贖回自己的簪子時,他發現了對方居然是方技家的修行者。因爲沐搖光的那把紙傘傘柄處掛着一枚梅花玉。
梅花玉傘,便是以醫術聞名天下的方技家標誌。方技家擅長聖光治癒術,方家祖師扁鵲更是有讓人起死回生的大神通。方技家在各國都極受尊敬,因爲誰掌控住了這股力量,都是未來爭奪天下一份不小的籌碼。
發現沐搖光是修行者後,他便將簪子直接送還給了對方,希望對方能替他找一個修行的宗門。想不到沐搖光一口答應了下來,而且保證價格包他滿意。
一千雲母刀幣進入一個宗門,顧春風開始認爲自己佔了便宜。現在他才發現,這原來是那個惡毒女人給自己挖的大坑。
他用了一千雲母刀幣,沐搖光卻只用了五刀幣便將他打發了,他怎麼能不生氣?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的男子,狠狠道:“那五枚刀幣呢?”
“用了三枚買滷肉,還剩兩枚。”男子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剩下的給我!”顧春風道。
“爲什麼?”
“因爲我肚子餓了。”
想不到的是,男子真的從懷裡摸出了兩枚刀幣遞給他。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顧春風。”接過了遞來的刀幣,顧春風問道。
“我叫唐衣。”
看着椅上有些瘦弱的唐衣,顧春風發現對方真的像一件躺着的衣服,於是感嘆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