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在孫氏的暗示下,拿過一個軟墊放在地上,在李修的冷笑中,被一腳踢飛。
“我沒空和你講什麼道理。道理是需要你體悟的。”李修清冷的目光對視着沈哲的怒火,說道:“無力反抗是不是?那是因爲我拳頭硬,所以你得給我忍着。”
“你不講道理!”沈哲躲避着李修的目光。
李修嗤笑一聲,道:“你想講道理是吧。道理不是用嘴說的,是在拳頭上比出來的。你以爲我想坐在一羣譏諷嘲笑的眼神中讀着三歲兒童纔讀的《千字文》嗎?但我還是得忍着、受着。
不說起因,只說結果。因爲那是沈家三爺提議,鎮國公同意。我就只得乖乖承受,只是因爲沈家三爺和鎮國公的拳頭都比我大。原因就是這麼簡單。”
“那你不會跑嗎?”沈哲還是不服,嚷嚷着:“
大不了掀翻了學舍。你打二管家時的能耐哪去了?”
李修輕蔑的搖頭,失望的道:“你還是不明白啊。我敢在府門前曬太陽,是因爲我是鎮國公請回來的,我背後站着的是鎮國公,所以我強勢,我的拳頭比沈三爺大。
我敢打崔安,是因爲我是主,他是僕。地位的差別,就讓我的拳頭要比他大。
我敢逼鎮國公生吞鵝掌,是因爲他老人家內疚。名叫內疚這個拳頭,在他老人家看來,要比所謂的臉面強大。
從頭到尾,自我進沈家大門之後,就從未講過道理,只是在比拳頭大小。
也就是因爲我這個拳頭太小,所以我就得去忍受族學裡的白眼和嘲諷。”
李修的一番話,只說明一個問題:拳頭大就是硬道理。
聽着禮義廉恥,讀着四書五經長大的沈哲,從來未曾想過,“道理”這兩個字竟然可以這麼解釋。聽得目瞪口呆之後,卻靜下心來仔細考慮起來。
“這麼說來,你敢揍我,也是因爲你的拳頭大?”
“孺子可教!”李修點點頭,說道:“其實,單憑武力,雖然你還小,認真起來,我未必能打得過你。不過……。”
李修緩了口氣,苦笑道:“但你的氣勢太弱,只想到我是你的兄長,卻忘了我只是庶子,而你纔是四房的嫡子。說句難聽的話,在世人眼裡,應當是你這個嫡子欺辱我這個庶子纔對,而不是我將你踹翻在地。”
李修不知道這是不是孫氏想要的結果,但他已經做出了最大努力。他用粗暴的手段告訴沈哲,這個社會的本質。也悄悄開啓了沈哲的野心。就當是償還孫氏對他們母子的情誼。
至於沈哲會因爲今天而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就不是他所能預料的。
李修只是看着神色複雜的孫氏,半響之後,才悵悵的提出要求:“母親,我想搬到我娘住過的小院。”
孫氏聽言,心疼憐惜的目光迅速從沈哲身上移開。恍惚的看着李修。
李修輕輕的點頭,去沒說什麼。他也沒什麼好說的。孫氏猶豫不決的用心,他早就已經明白。從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瞭然於胸。
大張旗鼓的歡迎李修歸家,是孫氏想讓大家看到,沈家四房是能容下李修這個庶子的。
而她任憑李修這位庶子爲四房出頭大鬧沈家,卻悄悄的留下沈哲。是她既想改變四房在沈家的窘迫,又不想讓沈哲這位四房嫡子惹起長輩的惱火。李修想到了孫氏的用心,卻依舊笑着進行下去,
可是,沈哲的質問,讓李修心裡很不舒服。他能夠原諒一個懵懂的少年的莽撞無知,卻無法原諒孫氏的袖手旁觀,或者說是孫氏的縱容。
嫡子和庶子如何的爭吵,錯的永遠都是庶子。這是世人共同的認知,
李修橫蠻的在沈家闖出名頭,孫氏卻以逸待勞的在利用李修和沈哲的爭吵,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沈哲這位四房嫡子身上。某種程度來講,今天過後,在沈家長輩眼中,沈哲會比李修獲得更多的關注。
這些都是孫氏事先就謀劃好的。
只是李修的橫蠻出乎孫氏的意料。李修打翻沈哲讓孫氏錯愕之餘,又開始順水推舟。
無論沈哲被李修教訓之後是否會有長進,都註定了兄弟之間嫌隙以生。沈哲以後也不可能再用那種敬重的目光看向李修。
對一個母親來說,永遠希望她是兒子心中最親近的人。
李修早早的就看透了孫氏的謀劃,只是他不斷的給孫氏機會,希望孫氏能夠想明白,沈家四房是一個整體。特別是四房今天在沈家的窘況,更需要一個抱成團的四房。
李修能夠理解孫氏因爲她的立場而用出這些小手段,他不恨不怨不怪孫氏,只是孫氏短淺的目光着實讓李修失望了。他不想在探察生母身上謎團的同時,還要費盡心力的防範背後亮出來的刀子。
他完全可以虛與委蛇下去,只是他不想。
佔據着四房的名義,對他接下來要進行的事情已經足夠了。他不想再將這種熱戀貼冷屁股的遊戲玩下去了。
所以,他提出了要回到記憶中的那座小院。表面的理由十分充分,因爲那是他生母曾經住過的地方。
李修的精明出乎孫氏的意料,她不想和李修徹底的翻臉,只好勉強同意了李修的要求。
李修在孫氏臉上看到愧疚,更加明白,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孫氏依舊會收起這份愧疚,全心全意爲她兒子沈哲謀劃。
小院空了很久,要完全收拾下來,還需要些時間,李修的晚飯依舊是跟孫氏一起。
同在鎮國公府大院子的沈珣,卻沒有機會吃飯。
鎮國公故意誤導沈珣,將李修的玩笑當成給沈珣的考驗。沈珣心急火燎的跑到沈家三爺沈安元這位繫鈴人面前。
沈珣見到沈安元時,已經過了飯點。飢腸轆轆的跟在沈安元身後來到書房,見到書房裡全新的擺設,想起沈翔說過的話,心裡暗暗叫苦,讓沈安元同意李修離開族學的話,含在嘴裡,怎麼也不好意思開口。
“行了,有什麼事之說,別吞吞吐吐的,我還有事呢。”沈安元看出了侄子的爲難,先挑起了話頭。
聽到沈哲吭吭哧哧的說出來由,沈安元的態度大出沈珣所料,不僅沒有勃然大怒,反而是底下頭沉思起來。
“是你爺爺讓你來的?”
沈珣點點頭,道:“爺爺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小侄就來求三叔了。”
讓李修進族學讀書的主意是沈安元出的不錯,可是他並沒有安排李修去讀《千字文》。而是看在他死去四弟的面子上,想讓李修在族學裡修身養性一段時間,順便在學問一道上更加精深些。他雖然在弟弟死上遷怒李修,卻還真沒卑劣到拿一個後輩前途聲望開玩笑的地步。
聽沈哲一講來意,沈安元立刻想到他被有心人利用了。不動聲色的問道:“你詳細說說李修在族學如何狼狽了。”
沈珣一聽,感覺有門,急忙湊上前去,特別是李修在學舍裡的尷尬無奈可憐,十成的事從沈珣刻意誇張的說辭中,硬生生說成十二成。
沈安元聽完,沒有表態,而是低頭陷入了沉思。
他是交代族學管事要給李修些難看,卻從沒想過折辱李修。聽着李修的遭遇,心頭怒氣漸生之餘,想到年紀和自己相仿卻英年早逝的弟弟,還隱隱有些心疼。
而這種小家子氣的做法,更像是某人的風格。而且看事情發展,似乎還有鎮國公在其中推波助瀾。
想到鎮國公,他沒有猜出爲何鎮國公要懲治李修,卻想到了讓沈珣見他的目的。
和鎮國公府以武勳傳家的家風不符,沈安元年輕時沒想過躍馬疆場,他想的是妙筆生花金榜題名。只是鎮國公府人丁稀少,最終他不得不棄文歸家,老老實實的當他的沈家家主。
似乎在他年輕的時候,也經歷過類似這樣的歷練。
想明白緣由,沈安元笑了,說道:“咱們爺倆就不說虛的了。李修那副倔驢脾氣,絕對不會來和我道歉。所以,想讓我放手,你就要拿出合適的代價。”
“小侄準備耐心規勸李修,讓他同意不再追究崔安。崔安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脫離馬房那種骯髒之地。”
聽到崔安這個名字,沈安元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仔細觀察沈珣,見沈珣不不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低頭沉思片刻,才說道:“用崔安交換也行。不過不是放過崔安。我早就看他不順眼,只是礙於他是你嬸子的孃家人,不好親自開口。
既然你說用崔安換取我對李修的諒解。那也好,你想辦法讓你嬸子同意將崔安攆出府去。我就發話讓李修從族學出來。“
沈安元審視打量的目光,讓沈珣心裡陣陣發虛,想了一想,還是一咬牙,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那就還請三叔和族學打聲招呼,先把李修的事情解決了。小侄向你保證,旬日之內,肯定然崔安滾出沈家。”
“好,就當給自家子侄個面子。”沈安元點點頭,伸出大手,“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擊掌爲誓的聲音很是清脆,沈珣心頭卻在暗暗叫苦。想着崔氏潑辣跋扈的性子,沈珣的頭皮就一陣陣發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