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瀰漫,通明的火燭中,淡淡的杜鵑花香飄散在空中。
鄭祥宏突兀的叫嚷落在衆人耳中,驚呆了一干飲酒作樂的公子哥。
主人剛到,宴席未開,衆位公子期待的鶯鶯燕燕尚未登場。僅僅是觥籌交錯烘托出來的氣氛,在某個不識相的言語中,尚未熱烈沸騰,就已經凝結成冰。
衆位出身官宦的公子哥們,看向鄭祥宏的眼光盡是詫異。
不管背後有什麼齷蹉嫌隙,當面不揭短,是這個圈子裡公認的規矩。礙於鄭祥宏江州長史長子的出身,大家不好多說什麼,大多數都在靜悄悄的看着沈珣的應對。
若不是李修拉着,怒髮衝冠的沈珣,早已一拳砸過去了。沈家和在座江州官宦家庭不同,以武勳傳家可不是說笑的,沈家子弟在落地後,就時刻準備去北疆大營一展身手。別看沈珣平日裡在外人面前文雅穩重,在自己兄弟面前熱情豪爽,其實骨子裡還留着沈家馳騁疆場的熱血。真發起狠來,以書生學子居多的這個亭子裡,沈珣自己就能砸翻一半人。
其實,在鄭祥宏說出胡話,沈珣挽起袖子之後,在座個人之見親疏關係就能一目瞭然。
李修一手拉着怒髮衝冠的沈珣,一手拉着義憤填膺的沈翔。陳承不聲不響的站在李修的身側,手中純銀的提壺還不斷得流出酒水。淡黃色的酒滴落在潔白的波斯地毯上,散發出濃郁的酒香,混合在淡淡的杜鵑花香中。
還有幾位書生打扮的公子哥,臉上帶着不以爲然的笑意,悄無聲息的站在李修身後,拖地的長衫下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掖在鑲金戴玉的腰帶上。
讓李修奇怪的是,杜家二公子杜澤無論從那個方面,似乎都應當站在李修身旁,可是他不僅沒有起身幫忙,還不動聲色的和他同桌的年輕人換個位置,將年輕人和沈家兄弟隔開。即使看到李修不解的眼神,也僅僅是無奈歉意的笑笑,反倒是挪動身子,將另一位年輕人完全遮擋在身後。
鄭祥宏身邊,除了他族弟鄭直,只有三隻小貓走到他身後。
剩下
參與聚會者,皆是無聲無息,一雙雙視線對準了對峙不動的雙方。衛煙兒帶着姑娘剛剛出現,見此情景,又悄悄的帶着姑娘走了,留下這幫官宦子弟之間大眼瞪小眼的對視。
其實在座的能聽明白鄭祥宏話中意思的不多。李修僅僅在族學呆了一天,就被沈珣成功搭救。最近幾日他都是在四房收拾他娘生活過的小院。
那天在族學裡發生的事,被鎮國公鄭重其事的下了封口令。雖然說早晚都會流傳出去,若說僅僅是三兩天的時間,就傳得滿江州老少皆知?李修心裡是不信的。
當李修冷冽的目光掃過沈博時,沈博別過頭不敢和李修對視,低下頭端起酒樽假裝喝酒的動作,出賣了沈博的心虛。
李修很是不解,若說是三房故意散播出去,他能理解接受,但沈博這種吃裡扒外的行爲,確實讓李修想不出爲他辯護的理由。
或許李修的思索斟酌讓鄭祥宏錯誤的解讀成怯懦,他竟然敢再次挑眉嚷道:“天地玄黃,宇宙……。”
若是沒有那天在沈家族學的經歷,此時的李修恐怕早就一個耳光掄過去了。可是有着那天的經歷打底,鄭祥宏幾句嘲諷,比沈家族學裡的那些白眼輕蔑,卻是差遠了。
更重要的是,李修不相信鄭祥宏會無緣無故的向他挑釁。鄭祥宏的父親鄭敬德是他在尋母路上必然遇到的關卡,在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時候,李修還不想這麼早和鄭家對上。
李修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之,他還是認爲謹慎小心些爲好。
在大家不解的眼神中,李修僅向着得意洋洋的鄭祥宏搖搖頭,長袖一甩,雲淡風輕的好似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拉着沈珣和沈翔,回到了座位。
在江州,鎮國公府的牌子要比長史府的牌子硬多了,任誰都沒有想到,沈家四少爺對殺鄭家二少爺,竟然是以沈家的推讓而結束。
一時間,看向李修的眼神除了驚詫不解外,更多的是輕蔑和不屑。
而李修偏偏在這一片足以讓人心跳加速的目光中,平靜的爲自己斟滿
一杯酒,又從容的一口口品着,好似老僧坐定般古井無波的悠然。
“這是什麼酒?喝起來有些嗆口。”
沈珣對李修的不爭在驚詫之餘,更多的是惱怒。見李修無事人一樣,竟然有心思詢問酒名,狠狠的瞪李修一眼,並不答話。
“何必呢?好好一頓宴席,何必演繹成江州貴公子大鬧飄香閣呢?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也趴下來咬狗一口吧。”李修對着沈珣賠笑道。
“那就把狗打死!”沈翔一邊喝着悶酒,一邊小聲的嘀咕着。李修笑着和他搭話,他也學着沈珣,扭過身子,不搭理李修。
李修的退讓,讓場面上的氣氛稍稍緩解了很多。重新落座的衆人又開始推杯換盞,只是交頭接耳的切切私語中,不免將目光看向李修。
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李修也能猜出七八分,他除了含笑點頭之外,沒有半點不愉之色。
沈珣和沈翔都在低頭喝着悶酒,而陳承又距離太遠,李修坐在案几之後,感到有些無聊。
擡眼間,看見被杜澤護在身後的年輕人,似乎剛剛發生的爭執在他眼裡如同小兒嬉戲般無關緊要。
李修頓時大感奇怪,忙仔細打量起來。
這一打量不要緊,李修在他身上感覺到一種很是奇怪的感覺,怎麼看怎麼有種違和感。
蔥瑩玉白的手指託着清麗的小臉,拄在案几上。另一隻手正百無聊賴的沾着酒,在硃紅色案几上不知畫着什麼。
似乎用俊秀、俊朗都無法形容這個年輕人。特別是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書寫着典雅和從容,用漂亮來形容吧,也不太合適。這讓李修好奇心頓起,鄭祥宏帶給他的煩躁和惱火頓時減輕了許多。
李修端着酒杯,在心裡不斷的挑選合適的詞語。
許久,一對矛盾的但卻十分合適的詞語驟然跳了出來。
嫵媚,淡雅的嫵媚。
用嫵媚來形容一個男人?
李修眉頭微皺,思索片刻,猛然眼睛一亮,重新打量眼前的年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