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一陣忙亂，不時傳來鍋碗的碰撞聲。
沈瑜濃眉微揚，不耐擡頭望向廚房方向。
半開放式的廚房裡，那道纖細身影手忙腳亂。
她一會低頭像在想什麼，一會又匆匆打開冰箱。
“哐鐺。”
不等沈瑜出聲，廚房裡又傳來清脆聲音，沈瑜的眉挑了挑。
嘴脣動了動，但沒說話，表情不置可否。
看顧煙這般忙亂，想必是要做出什麼複雜的菜餚。
結果，快一個鐘過去，她只端出一道菜——
沈瑜用筷子戳了戳，黑乎乎一團。
這是什麼？
焦炭？
顧煙擡手抹了抹汗，不好意思地咧嘴，“青椒炒豆腐。”
“還有呢？”沈瑜不動聲色戳着那盤菜。
“沒有了，只來得及做這一道菜。”
沈瑜的嘴角抽了下，只好揚聲，“盛飯。”
“哦。”顧煙急忙跑進廚房，不一會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飯出來。
米飯在嘴裡咀嚼，沈瑜俊朗的臉不一會沉下，目光凝着那碗飯，視線緩緩往上移，定在顧煙身上。
顧煙搓着雙手，小心翼翼站在面前。
被他的凌厲目光盯着，顧煙的心忽上忽下。
這又怎麼了？
菜的賣相煮得不好看，難道米飯也煮得不好吃嗎？
“過來。”沈瑜沉着臉對顧煙勾了勾手指。
顧煙走近。
沈瑜手指往下，冷着臉指了指那碗米飯。
“嗯？”顧煙困惑擡頭望他。
沈瑜的手仍指着那碗飯，“吃掉它，吃完！”
要做什麼？
顧煙沒敢問。
只見沈瑜的眸微眯，眼底幽冷的光覷着她，慍怒的光染在眉角。
顧煙拿起筷子，緩緩嚐了一口。
“嘎！”
顧煙咀嚼的牙齒像磕到什麼，一縷食物沒熟透的生味自心底溢出。
夾生的米！
她連一碗米飯也做不好。
“連一碗飯也煮不熟，你對我是故意的吧？”沈瑜雙手擱在桌上，冷着臉發話。
她可是認真淘米，放水，煮飯。
哪裡是故意？
沈瑜驀地傾身，隔着桌子逼近顧煙的臉，盛氣凌人的瞳孔裡映出顧煙的小臉，眼眸含水微低着頭，密睫微顫，兩片脣瓣被她緊抿咬出蒼白。
這女人，他還沒喝斥，她就做出這麼一副受委屈的模樣？
想故意得到他的原諒？
沈瑜雙手撐在桌上，居高臨下凝視她。
顧煙想後退，但雙腳停在原地，成了退無可退。
沈瑜冷笑出聲，嘴角一抹嘲弄，“連一碗飯都做不好，你怎麼還債？”
顧煙的嘴脣微張，牙咬了咬，閉緊。
沒錯，這樣的能力怎麼在社會打拼，怎麼替母親償還債務，怎麼還母親清白？
不過，骨子裡的倔強讓她擡頭，直視沈瑜的利眸，“我會想別的辦法還債。”
“別的辦法？”
沈瑜的嘴角微揚，加深那抹嘲弄。
停了停，刻薄的話語正要從他嘴裡迸出，忽然一道纖小身影衝進來，啪的一聲把一個盒子放在沈瑜面前。
“這是什麼！”無視顧煙，女人看着沈瑜開口。
沈瑜斂起臉上嘲弄笑意，聳了聳肩，無謂地，“禮服。”
“我問你拿給我做什麼！”女人秀眉微挑，一汪水亮眼眸怒瞪沈瑜。
“你知道要做什麼。”風輕雲淡地。
“我不需要！”
“別逼我。”仍淡淡。
女人吸了口氣，不點而紅的嘴脣張了張，緩緩道着，“我也跟你說過，只要我不出現在你母親面前，他們就不會跟你鬧翻，爲什麼你不明白？”
顧煙的眼珠子不着痕跡地滴溜溜轉，想找機會走開，卻聽見沈瑜說，“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背後沒有見過他們，難道你沒有覺得不甘心？”
一起幾年？
咦？難道還有女人會愛上這個混蛋？
顧煙擡起的腳步停了停，耳朵捕捉着兩人的聲音，視線不經意地瞄向他們。
那是漂亮的女人。
有的女人勝在外貌，打扮。
而她勝在氣質。
一種溫柔，柔和似水的氣質。
這種氣質男人都會喜歡吧，就像一縷和熙微風輕拂疲憊的心間，一雙溫柔的纖手撫平煩躁的眉宇。不張揚奪目的外貌，但卻讓人移不開眼晴。人們說一個女人不漂亮就說她可愛，有氣質。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就連顧煙也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仙女。
因爲只有仙女纔會那樣清逸，不染人間煙火。
顧煙只顧着打量面前女人，只見女人輕聲答沈瑜，“沒有，我沒有覺得不甘心。”
沈瑜聞言，嘴角彎了彎，恢復一貫的嘲弄，輕哼出聲，“我不喜歡沒有戰鬥力的女人，別人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女人抿了抿脣，不去理會沈瑜話裡的挑釁，“如果你執意帶我去見父母，不如分手。”
冰雪覆在沈瑜臉上，眉角微微上揚，一雙眼晴像浸在雪地裡，嘴角嵌着笑，但那笑讓人看得不寒而慄。
他偏着頭，打量她，帶着嘲弄戲謔地問，“我帶你去見他們是要跟你結婚，怎麼分手？”
顧煙的心像被敲了敲。
原來如他這般冷漠自以爲是的男人，也會揪出點耐心對別人解釋。
真令顧煙刮目相看。
“結婚？”女人杏眸瞪圓，呆怔。
“不然呢？”沈瑜嘴角揚起笑，臉上帶着玩味擡腳走向女人，修長手臂一勾，把呆住的女人勾進懷裡，側頭一吻，雙脣準確覆住女人的嘴角。
女人柔弱無骨的手捶了捶沈瑜的肩膀，要掙開。
可沈瑜加深嘴角力度，不一會，她的雙手垂下，淪陷。
顧煙一時回不過神。
冷漠男人，愛起來也這麼霸道溫柔。
顧煙在心裡不住感嘆，正要收拾碗筷，忽見沈瑜回過頭，嘴角揚起命令，“菜這麼難吃，拿去餵豬！”
說完轉身，擁着女人回房間。
轉身那剎，顧煙還是看到他狹長的眼晴促狹地眨了眨，帶着一副好心情的捉弄。
哄得女友開心，所以就有心情捉弄她？
顧煙把菜裝進袋子，果真去找豬圈。
公寓很大，顧煙找了找，攔住一個女傭打扮的女孩子，“請問，豬在哪裡？”
“豬？”女孩被這問話嚇到，一雙無神的眼晴立刻發出亮光盯着顧煙。
“老闆說拿這些菜去餵豬。”顧煙尷尬地指了指手上。
女生上下打量顧煙，像看瘋子般，然後，指了指門口外面。
哦，原來在院子外面。
顧煙拎着菜穿過草坪的院子，走出公寓，越走越遠。沿着兩邊的路一點點搜尋，哪裡有豬圈？
恍惚想起沈瑜嘴角蕩起的笑意，女生古怪的神情。
顧煙隱約明白，根本就沒有豬圈。
她真的被捉弄了。
前山靠海的公寓，有一條私家小路走到海邊。
夜晚的大海，寧靜，無聲無息。
天空的星星眨着眼晴，星光落在海里，隨着微微的波浪，星光像碎了般。
顧煙抱膝坐在沙灘，草叢裡一隻小貓躍出來，蜷在顧煙身邊。
顧煙好笑地拍了拍小貓，貓眯柔軟的發潛進她的指縫間，那麼軟，像絲綢。
也像——
女人光滑如脂的皮膚。
此刻的沈瑜，修長的手指也正撫在仙女身上？
她還是不要回去打攪他們親熱。
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不過，戀愛不是與在不在一起爲標準，而是那顆心又沒有轉向別人。
如果以此爲標準，她暗戀過。
她大學的學長，後來他轉學了。
顧煙的嘴角微微一撇，如果要喜歡就喜歡學長這樣的男人，明亮陽光，一笑露出小虎牙，俊秀的臉添了可愛。
邊想顧煙邊把手裡的袋子打開。
不知小貓可賞臉，把她這頓難吃的飯菜吃了？
小貓瞄瞄兩聲，彷彿讀懂顧煙，不客氣地狼吞虎嚥。
海水慢慢漲潮，浪花拍打着細軟的沙灘，發出輕柔的刷刷聲。
海風帶着親切的腥味拂來，睏意襲來。
顧煙恍惚睡着，偶爾囈語。
但沒有夢，母親沒有走進夢裡。
不一會，臉頰感到濡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