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我知道你是在氣我。”張凌芳說。
“母親,是你太偉大,還是把自己看得太偉大,”沈瑜若無其事地笑笑,“我跟顧煙訂婚是我自己的選擇,何來氣你?”
想不到沈瑜會忤逆她,不經她同意就私自跟顧煙訂婚,而且還給傳媒發了新聞稿。此刻若是手段強硬,會更激起沈瑜對她做出更激烈的事情。張凌芳思慮半響,緩和態度。“兒子,我不會再給你介紹女人,你也找個時間,取消這個訂婚。”
“你讓我休妻?”
“還沒結婚,哪來休妻?”
沈瑜雙手抱胸倚在廚房門口,身子斜斜,目光也斜斜,像在看顧煙,但越過顧菸頭頂,目光不知望向哪裡,眼角染着輕淺的滑稽笑意。
“老媽,我同意,顧煙也不會同意。”他偏過頭,深意盯着顧煙,跟顧煙交換一個眼神。
顧煙聽見沈瑜說起她,渾身呆怔,隨即撞上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促狹的目光帶着逼人的要脅。
她抿了抿脣。
張凌芳等着顧煙的回答。她轉頭看着顧煙,冷聲說,“一個傭人,你還要尋問她的意見?”
“老媽,她是我的未婚妻,也是你未來的兒媳婦。”沈瑜笑。
他有意無意飄向顧煙的目光,仍然帶着要挾。
顧煙吸了口氣,想假裝沒有看明白他的眼神,他的眸微眯,眸色一深,顧煙只好揚着微笑跟張凌芳說,“媽媽,如果你有哪裡對我不滿意,我改,不要叫我跟沈瑜分開。”
沈瑜對顧煙的低眉順眼很滿意,對她的回答也滿意,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顧煙又對張凌芳說,“我愛沈瑜,也許你不相信我愛他,可我不是因爲他的身份而跟他在一起。”
邊說顧煙邊在心裡冷笑。
他不想正面頂撞母親,所以讓她出面。
很好,張凌芳的刺轉向顧煙。
她聽了,立刻冷哼,生氣。“愛他?小姐,但凡你愛一個男人,都不應阻止他的前程他的幸福。”
“媽媽,我一定會做好一個賢內助,不讓沈瑜分心。”
在沈瑜威逼的眼神之下,顧煙繼續低着眉溫順地口是心非。
“閉嘴!誰是你媽媽!在愛裡做個飯收拾下家務哪個女人不會?那些保姆的職責!我兒子要娶一個傭人做什麼,你配得起他!”
話越來越刻薄,顧煙皺眉。
此時,沈瑜打斷老媽,“老媽,是來看兒媳婦的嗎?你這樣厲聲責問,只會讓兒媳婦討厭你。”
顧煙吃驚,擡起頭看他。
他這算什麼意思?
故意話裡帶刺,故意挑釁,想讓他的母親繼續針對她是嗎?
沈瑜不打算迴應她,繼續點燃着那把挑釁的火。“老媽,你也要反省,對兒媳婦這麼冷着臉,會讓她對你不滿意。”
張凌芳的臉變了幾種顏色,嘴角彎起一抹彎刀似的,盯着勢利眼晴剜着顧煙。顧煙渾身不自然,別轉臉。
“你給我時間讓你跟她取消訂婚!”
張凌芳不容拒絕地擲出話,推開顧煙走了。
天空是蒼茫的青藍,陽光灑進窗戶,細碎的灰塵在飛揚。如果沒有陽光照射,根本就沒有人會看到空中飄飛的細小灰塵。
猶如,如果沒有他的冷言,沒有帶着刺把她推向他母親,也許張凌芳不會想也不想就丟下話,“找個時間取消訂婚!”
他把她當灰塵,把這灰塵丟到他的母親旁邊,任由他的母親肆意羞辱。
“不要想着我幫你。”說完他轉身回到客廳,臉上殘留着那抹冷笑。
不知爲何,顧煙的臉上也掛着一抹嘲弄的微笑。
她是知道的吧,她是知道的,選擇跟他訂婚,本來就是各到所需。
各取所需,竭盡所能拿到自己想要。
但,各取所需裡面並不包括愛。
他們把愛扔掉,然後再各取所需。
所以,儘早把夢拍散,別期望能從他那裡得到關心。
她默不作聲收拾房間,雖然有傭人,但想盡責做好未婚妻這份工作,二來可以打發那顆等待的心。
等待什麼?
不是沈瑜,而是等待面試公司給她錄取的電話。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懷揣着隱約喜歡他的心,不告訴他,也不讓別的人知道,就像微風與天空的一個秘密,微微輕輕拂過天空,天空默然不語。
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各自生活。
他們沒有同一個房間休息,也沒有同牀。
他不說,她不問。
這是大家都默契的事情。
不過是一場遊戲,他們揩手走進婚姻的局。
他不珍惜,她不心慌。
但他說,“我們再籤一個協議。”
“是什麼?”她放下杯碗,拿着他遞過來的文件。
“合約的結束時間由我決定。”他說。
即那份婚姻協議書由他決定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離婚。
“嗯。”她點頭,放下文件,繼續吃飯。
他看着她的平靜,側着頭低睨她。“你不生氣?”他問。
“生活也一直順利的事情?”她笑着反問。
他氣結。
杯碗發出清脆的聲音,晚餐就要吃完。
他出聲問她,“你現在有喜歡的男人嗎?”
她的心跌蕩,不敢回頭看他。
他爲什麼這樣問她?是她哪裡露出痕跡嗎?
等她平靜些會,她擡頭,目光像一汪湖水沒有波瀾。她微微笑說,“沒有。”
“以後呢?”他接着問。
她答,“誰知道呢。”她笑。
他放下筷子,雙手擱在桌上,目光凝視她。
不能輸,她也讓自己擡眸直視他的目光。
眼對眼,眼對心,卻各人看不透彼此。
都這般沉着,各自收拾臉上的情緒。
像得不到想要的,他煩躁地微微冷笑。”如果你以後有喜歡的男人,記得告訴我。”
她不動聲色諷笑,“告訴你,然後你跟我離婚是嗎?”
“不,我是想知道哪個男人的眼光這麼差。”他聳聳肩,面無表情地,“哪個男人的眼光這麼差會看上你。”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喜歡他。
這秘密,是她自己一個人的秘密。
像左手跟右手在進行一項黑暗,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輕淺的詭譎笑意。
他盯着她那抹笑,不耐擰在眉宇。他冷哼,“雖然我們是一場交易,但我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有男人。”
她點點頭,“這規則我明白。”
人人自私,誰想跟別人共享一個女人,哪怕這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妻。
“輪到我問你了。”她說。
“問什麼?”他揚眉,感到訥罕。
冷冷地說下去,“你什麼時候會跟我離婚。”
別妄想,他不會跟她離婚。
她也不會蠢到他是真的想跟她結婚。
“你說呢?”他微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於是嘴角勾出淡淡的戲謔,語氣帶着鄙夷。
顧煙用手撐着頭,想了想。
“不知道。”她說。
他打趣她,用一種很飄忽又引誘人心的聲音問她,“想知道嗎?”
“是的。”不如索性坦誠了吧,她想知道,想知道得讓她的心抓癢,想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纔會跟她分手,纔會不要她。
促狹的眼晴眨了眨,他說,“等周音離婚的時候。”
啊,她,那個漂亮又出塵不染又如同他一樣驕傲的仙女姐姐。
呵,她笑了。
答案意料之外,她沒想到,但細想,又是意料之中。
“你怎麼知道她會離婚?”她寒着半截心,面上微微笑問道。
他用她剛纔的臺詞,嘴角一勾,眼眉一彎,笑道,“誰知道呢。”
“你真愛她。”由衷地說道。
他雙目炯炯看她,“你羨慕?”
“不。”她笑,“我也會有喜歡的男人。”
“剛纔不是說沒有?”他問。
她仍笑,“離婚我去找找。”
他詭異瞥她一眼,語聲仍然刻薄,“你這麼虛榮,別的男人養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