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吧檯,一下喝了幾杯烈酒。
“不去追她?”她替他着急。
他用拳頭大力敲着吧檯桌面。“閉嘴!”
顧煙看着他,忽覺得他可憐。“你愛她,爲什麼不肯放下自尊?”
“我讓你閉嘴!”他轉過頭,兇狠地盯着窗外。
窗外的花圃,花草芬芳,玫瑰長得有半人高,如果有個漂亮女郎穿鬆其中,畫面是那麼美。周音就可以做那樣的女郎。
她爲他們覺得可惜。“她還沒有走遠,”她說,“如果你去哄她——”
“住嘴!”他側過臉,對她吼叫。
他的頭倚在牆壁,目光沒有焦點,像在望着外面又像在等待着什麼,臉色鐵青。
他的眼晴有千言萬語,但因爲自尊,他沒有說出口。
口是心非。她想。
她收拾杯碗,轉身就看到那個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他的眼晴盯着,神情默然。
忽而,他笑了笑,“你看,這枚結婚戒指我給她,她都不戴,說要等到結婚那天。”他撇嘴溢出澀意,“她是純心不想結婚,所以纔不戴這枚戒指。”
顧煙看看他,把杯碗拿到廚房清洗。
沈瑜進到廚房,戲謔地笑,“你想要的那個紅包,”他說,“看來你沒有那個紅包了。”
她以爲她幫他,就是爲了那個紅包?她問他,“你把我當什麼人?”只看見利益?
“女人都一樣。”他冷笑,轉身回到客廳。
他把氣撒在她身上,她忍,誰沒跟情侶吵過架灰過心。
這時,門鈴尖銳的響起來。
沈瑜掩着臉,坐在單人沙發,不出聲。
顧煙抹着手,捋了捋頭髮去開門。
是周音。
顧煙驚詫,隨即恢復神情,微笑着請周音進來。
她的臉是青白的顏色,現在纔看見她的嘴脣沈瑜打破,忍着不讓眼淚流下,眼晴一圈都是紅紅的。
她站在門口,沒有想要進來。
顧煙正要開口,沈瑜見了,一怔,冷笑問,“你還來做什麼?”
周音從手袋拿出一串鑰匙,交到顧煙手上。“這是這幢房子的鑰匙。”
“仙女姐姐,”顧煙一急,急忙改口,“周小姐——”轉頭看沈瑜,希望他能開口說點溫軟的話留下週音。
他的臉白了白,厭惡地說,“不用還,等會我就會讓鎖匠把門鎖換了。”
“再見。”周音像沒有聽見,跟顧煙說聲,轉身走了。
顧煙索然回到房間,有什麼意思,兩個人都那麼固執。戀愛是怎麼談的,特別是兩個固執的人。
半夜顧煙起來,客廳亮着燈。
灰暗燈光之間,一個頎長身影倚在吧檯。
顧煙沒有太多的意外,他似乎很累,疲倦得不想再說話,心事全都跟手上的那支菸訴說,不停的抽菸,抽得很兇。
他微微轉過頭來,見到她,眼神木然。
顧煙倒了杯水,轉身要走回房間。
“喂!”他叫她。
他轉過臉,他心事重重。“母親今天見我帶周音回去,一定會迅速給我找一個女人。”他怔怔的說。
顧煙愕然。她問,“那你剛纔爲什麼不給周音機會,”她瞪着他,“剛纔她回來還鑰匙,就是希望你能留下來,她給了你一個臺階,但你沒有讓她下這個臺階,你們都那麼驕傲,她已經是退後一步,已經回來,你爲什麼還要往外趕她?”
他一笑,抿着嘴角,“是的,她是在找臺階,希望我也能退後一步,兩個彼此講合。”他說,“可是,我希望她愛我是完全聽從於我,不是那麼驕傲,即使回來找我,也不是那麼驕傲。”
兩個人都這麼固執。
顧煙問,“你就不怕仙女姐姐是真的想跟你分手?”
他猶豫一刻,笑了笑。
顧煙握着水杯嘆氣,不可理解,這兩個人。然而,這兩個人,怎麼會愛上。
他對周音一定忍了很久,所以纔在今夜對她絮絮叨叨。他平常不是那麼多話的人,尤其對男女的事情。
他側着頭,手掌撐着臉,一隻手端着酒杯,伏在吧檯上,沉浸在講述的回憶中。他們一定是真的相愛過,見到彼此怦然心動。他喝點酒,又講一講,喝點酒,又沉默一會,再講一講。他講的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
她不認爲他醉了,他沒有醉,只是沉浸在跟周音的回憶中,回憶都是美的染着斑斕古舊迷人的顏色,他只揀那些美的回憶講,所以畫面纔會不連續。
“多訥罕,”她打趣,“居然有女人不想做嫁進豪門的公主。”
他轉眸,冷睨她,“沈家算哪門子豪門?”
“你父母爲什麼一定那麼看重門第背景?”她問。
論長相外貌修養,周音也不差,而且也是小有名氣的設計師。
“因爲一切得來不易,所以更要找一個女人鞏固地位。”盯着顏色詭豔的,,他勉強地笑。
顧煙只覺得這話聽得古怪,一切當然得來不易,ah集團發展成如今,一定付出許多汗水,可沈瑜的語氣裡透着一種陰沉,讓人覺得這句話背後有意思,但又說不清是什麼。
沈瑜留在公寓的時間更多,公寓有游泳池,網球場,桌球廳。他喜歡打桌球,不過只是藉着打桌球的時間遮掩想去找周音。
電話鈴響,助手告訴他,周音要出國。而且工作也辭了,不像出國旅行兩三天。
沈瑜一震,默不作聲。
顧煙端着咖啡進來,隱約聽見他們電話的內容。他的假裝默然讓她惱怒,“你還不去找她?”
他伏低身子,彎腰,姿態優雅地把球撞進網袋。
用抹布擦了擦不堪杆,繼續打球。
顧煙氣得上前,拽過他的球杆,“到時候你是想要後悔嗎嗎?”她大聲說,“她如果出國,你怎麼還找得到她?”
“算了。”他的手放在鼻子,聳肩說,“她純心想離開我,那就讓她走。”他側坐到球桌上,臉色憔悴,卻分外有懾人的氣質。陽光透着窗戶進來,那些浮塵在陽光裡飄動,給人一種古老而絢麗的錯覺。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臉色卻暗得嚇人。
顧煙推開長窗,空氣是那麼清新,有鳥在院子裡覓食,花圃的花點綴着院子,簡直是鳥語花香。這樣的地方如果住着兩個相愛的人,那是多麼美。
但,沈瑜無動於衷。
他看着窗外,悶聲不響。
顧煙替他着急,真的,那一百萬紅包。她吞了吞口水,那一百萬紅包,說不想要,那只是虛僞,欠沈瑜的債務一直壓在她的心頭,她希望能早點還完給他。因爲是母親欠他的債務,她想盡快還完給他。
他說的沒錯,她的眼晴看見的是利益。
這是一個捷徑,如果他們結婚,她就能得到那一百萬。
她急得催他,“快去追她啊!”
“她一出國,你們就真的分開了!”
“快去啊!”
她喊得口乾舌燥,他鎮定如那個桌球,一直默然地待在那裡。
顧煙看着手錶,吸了口氣。
“電話不是說周音正去機場嗎?”她劈頭就對他揚聲,“你明知道周音現在去機場也是爲了讓你去留住她,你也在乎她,不然爲什麼讓助手盯着她的行蹤!”
森林是迷谷,爲什麼愛也是。
顧菸頭疼,十分疲倦。
她是誰?卻夾在他們兩個中間替她們着急。
那一百萬紅包。
他處之泰然。
她嘆口氣,轉身飛奔出去。
然後,衝出院子,跑到街上攔計程車。
計程車剛在機場停下,她立刻就下車。司機回頭,生氣地說,“小姐,你要下車,也要等車停穩!”
“是,”她付車資,“對不起。”衝進機場大廳。
伸着脖子四周張望,機場來來往往的人,光是盯着那些低頭行走匆匆,又是戴着很大墨鏡遮住臉的的女人,顧煙看得眼痠澀。
一個女人身形纖形,戴着棒球帽,,帽沿壓低遮住了臉。顧煙衝上去,“仙女姐姐——”
女子一臉惶惑,“你是誰?”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連聲道歉。
飛機就要起飛,顧煙氣急攻心,給沈瑜拔電話。
“你在哪裡!”她悲憤地吼,“找不到周音!”
他的聲音沒有剛纔那麼若無其事,吩咐她,“我正在來的路上,你去咖啡廳,她喜歡上飛機前待在咖啡廳。”
掛上電話,顧煙跺腳,但也只得跑到咖啡餐廳。
她在那裡。
顧煙趨上前,臉上堆着笑容。
要留下週音,她要得到那一百萬。
“周小姐——”
周音從雜誌擡起頭,“是你——”也訥罕。
“我來接個朋友。”她笑。不能說是沈瑜讓她來,不然周音會問爲什麼不是他過來找她。總之,要沒話找話,把周音留下。
頭頂飄着登機的溫和又公事化的女聲,周音站起來。
情急之下,顧煙不禁說,“你等等,沈瑜正在過來。”
周音有點驚異,彷彿是看出顧煙爲什麼會在這裡。
她握着顧的手,把她的手輕輕拿開,秀氣地笑了笑,“我不喜歡等人。”
真倔。
她轉身走。
顧煙跟在身邊,不停地勸着,“就等兩分鐘,兩分鐘!”
周音停下腳步,轉過臉,看看顧煙。
她忽然感慨,“如果他要來,一定就到了。”她說,“他的手下早就會告訴他,我要出國。”
“你知道?”輪到顧煙驚訝,瞪大眼晴。
“呵。”周音苦笑,“我當然知道他讓手下跟蹤我,因爲我也是故意讓他知道我的行蹤。”
等等,什麼意思?
顧煙聽是聽了,一時沒有恍悟過來。等了一秒,她才驚叫,“你們——”
周音不語,只微微笑。
不用多說,周音相信顧煙已經明白她的話。
她再次給沈瑜一個機會,讓助手知道她的行蹤,如果他愛她,就過來機場把她留下,但他沒有過來。
顧煙無話可說。還能說什麼,沈瑜跟周音就像在玩碟中碟,兩個放不下驕傲的人,連一句簡單的說出口我們合好,都要擺出分開的姿態讓對方去說出留下這句話。
現在,她給沈瑜第二個機會,如果他不來,她是真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