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姨走出餐廳，程雅就要到顧煙的公寓。
顧煙猶豫。“小姨。”
程雅轉頭。
“房子沒有了。”猶豫許久，支吾着說道。
“什麼？”程雅噴出一口煙。
顧煙的聲音輕下來。“房子已經拿來抵債。”
“抵債？”程雅錯愕，冷眼看着顧煙。
兩個人站在餐廳門口，夜涼如水。
“m公司欠了ah集團過千萬的債務。”顧煙低着頭。
剎那間很疲憊，彷彿要把前塵舊事重新說一次。
程雅驚訝瞪着顧煙，惱火地按熄香菸。
兩人默然許久，程雅也不說什麼。
過了半響，她問，“你是爲了替你母親抵還債務才嫁給沈瑜？”
還有什麼是小姨想不到的？她那麼聰明。
顧煙點點頭。
此時，程雅反而不好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她幽默地一笑。“顧煙，想不到這年代還有賣身抵債這一說法。”
“呵。”顧煙勉強笑笑。她不想拂小姨的興。
一輛計程車停在面前，顧煙替小姨把行李拿上車。
程雅以一種柔和的神情看着顧煙，張了張口，卻不說話，伸手大力拍着顧煙肩膀。她大笑，“顧煙，沒去找過你的伯父跟叔叔讓他們幫你？”
顧煙對程雅笑笑。
程雅又猛抽菸。車廂裡都是煙霧繚繞。
她有什麼不明白，於悠凝怕老婆，於悠逸奸詐自私。於悠逸不從你這裡詐取利益都已經算好。
司機轉過頭，“小姐——”
程雅把手伸到車窗外，彈着菸灰。“要是叫我不抽菸我寧願下車。”她說。
司機臉上訕然，又把頭轉回去。
顧煙笑。“小姨，你好霸道。”她說。
“你要學會不依靠別人，不霸道就會被欺負。”她說，又抽一口煙。
兩個人到了酒店。顧煙說，“對不起。”
她連一個住所都沒有給小姨。
程雅着香菸，瞪她。“淨說廢話，幫拿行李。”戴上墨鏡，瀟灑走進酒店，一副趾高氣昂。
顧煙望着小姨的背影，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仍然保持着瘦削的身材，中性的服裝添了幾抹帥氣。
顧煙只陪小姨坐一會，就要回去。
程雅也不留她，她跟沈瑜的事情，現在她也不想過問，只希望她們早日結束這種關係。
“跟沈瑜取消訂婚後，就先搬到酒店，住在我這裡。”程雅說。
顧煙無奈地笑笑，不語。
回到公寓，沈瑜洗澡披件裕袍出來，不是不見過他這副打扮。也已無心欣賞他性感的胸膛，慵懶的氣質。
他拿着毛巾擦頭髮，見到她，沒什麼表情。
她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他說，“給我一杯開水。”
他面無表情坐在沙發，翻着財經雜誌。忽然問她，“你最近在跟尹陌做雜誌？”
“嗯。”她點頭。她特地選了一個離沈瑜遠的地方，站在廚房門口。
沈瑜心不在焉，牽牽嘴角，一絲嘲諷。
顧煙已經麻木，緩緩喝着咖啡。
喝下半杯咖啡，顧煙拿起揹包，從裡面拿出那個信封遞給沈瑜。
“這是什麼？”他問，皺眉。
“你看就知道了。”她笑笑。
沈瑜狐疑地盯她一眼，打開信封。看到那張兩千萬的支票，他的臉登時青了。
他冷笑問她，“什麼意思？”
“我要跟你分手，這兩千萬我已經還給你。”
“這張支票你哪裡得來？”他問。
“總之，錢我已經還給你。”她說。
沈瑜摔下雜誌，臉色鐵青。“是不是尹陌？他給這你張支票？”瞪着她，怒喝。
顧煙不聽猶可，聽了只覺得可笑。她是誰，尹陌是她的什麼人？在他心裡，她又一次把自己賣給尹陌，得來的這張支票？
她在他的心裡，除了鄙夷就以爲她是一個小姐？
她看他一眼，“在你心裡，我早已經賣給尹陌了吧？”
“不是嗎？”想也不想，他迅速打斷她。
顧煙冷笑，默不作聲。
過了許久，“你跟尹陌早就說好，一起對付我了吧？”
“沈瑜！你太齷齪。”她揚聲打斷他。
他冷着臉，輕哼一聲。“是我齷齪，還是你們是狗男狗女？”
她打個冷顫，手上一杯咖啡就要潑過去。
過了許久，她平靜下來，不能被他故意激到情緒，反而顯得在乎他。
只有不在乎一個人，才能做到漠然。
許久，她說，“不是尹陌，他沒有錢。”
沈瑜憤怒地站起，指着她罵道，“尹陌沒有錢？你知道他在海外的公司這個月搶走ah集團多少個項目？”
顧煙愣然。
他怒不可竭，把所有憤怒潑向她。“尹陌在海外三年，就是處心積慮要搞ah破產，現在倒好，叛徒竟然是我的身邊人！”
看着他那張扭曲青筋暗現的臉，顧煙哼哈哼哈大笑。“別讓我看不起你，誰是你的身邊人！”
他看牢她，一副利眸冷冷看進她的眼晴。那是一雙沒有波瀾的漆黑清亮瞳眸，他看不出她的情緒，她已經學會把情緒斂起，不是當初那個幼稚的小女生。
他木着臉，問她，“你真的跟尹陌睡過？”
話音剛下，她甩手就給他一個耳光。
他怎麼能一而再這樣羞辱她？
想不到她會打他，他的臉打偏到一邊，清脆的耳光脆辣，讓他半響回不過頭。
“你也學會打人了，你這潑女。”他諷刺她。
她不甘示弱，直接回嗆，“我是跟你學。”
板着鐵青的面孔，他轉頭直視她。“你是不是真的跟尹陌睡過？”他咬牙，額上現着青筋。
他這麼憤怒，讓顧煙有點驚訝。她帶着惱怒質問，“總之，我們分手，我跟誰好你也管不着。”
“很好！”沒料到她回得這麼爽快，他摔開她的房門，把她的衣服丟出去，然後指着門口，“去，去找你的尹陌，去跟他睡覺。”
她氣得顫抖。“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低俗！”木着臉瞪他。
沈瑜也很氣憤，臉色好不到哪去，黯得如谷底。裕袍下是激烈起伏的胸膛。
他額上露着青筋，咬牙切齒。“想不到你這麼賤！”兇狠盯着她，一雙眼晴布着血絲。
顧煙沒有化妝，更看得到蒼白的臉色。長長的睫毛擡了擡，她看着他。
心裡非常難受，心跳得很快，酸澀飄上心頭。
“我到底是你的什麼人？”猶豫一會，她低聲哀哀問他。
沈瑜一怔。驕傲地冷笑，大聲呼喝她。“走啊，去找你的姦夫！”
說着，拿起她的行李大步走到院子，把行李丟出去。
砰。
一聲脆響。
她氣結。半響，才拾回話音。“別指責我，你也跟我一樣。”她冷笑道。
“我可不會去找妓女！”他咬牙。
她笑。“別否認，你還愛着周音！”
好了，直接戳到他的心，他無可發泄，用腳踹着好她的行李箱。
箱子就着地滾了兩滾，裡面的衣服灑了一地。
多麼狼狽，衣物以一種苦澀的姿態掉在地上，沾着泥土。
顧煙走過去，撿起衣服，一雙眼晴溢滿眼淚，又咬牙逼回眼眶。
沈瑜指着院子門口，“滾！”
她終於回他，“你別急，我會離開這裡。”
他的臉變了變，一雙狹長眼晴染着要吞噬一切的怒意。
她笑了笑，拿起行李。
他看着她，倚在燈柱上，蒼白着臉，看着她撿起衣服，看着她轉過身朝院子門口走去，眼晴裡有千言萬語，可說不出口，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這麼遲鈍，一顆心已經被周音佔據，再也不想去細究現在這種煩躁的心情是什麼。
她的前腳走出院子門口，後腳他就跟上。
啪。
大力地關上院子鐵門。
巨大的聲音讓她心驚，她轉過頭。
他別轉臉，倔傲地不看她。他不屑。
顧煙看着他，無限辛酸。她住進這裡只想一輩子打工還錢給他，怎麼會想到跟他訂婚，會喜歡他這種可笑場面。
這麼滑稽可笑，讓她咧着嘴，哈哈大笑起來。
沈瑜聽見她的大笑，駭然轉過身。
他看牢她，視線幽深凝視她。
恨？惱怒？羞憤？
她想從他的眼神裡尋出一點愛，一點對她的不捨得，可是，他的眼神太複雜了，她不懂。
默然片刻，她轉身走了。
他呆怔，一雙眼睛狠狠凝着她，拳頭大力捶着牆壁，臉沉得可怖。
顧煙沒有回頭。即使他捶門，也是因爲她先主動說分手，讓他沒有面子。總之，跟愛沒有半分關係。
這人。她牽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