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的纖小身影飄在客廳，“可以吃飯了。”
沈瑜不置可否，視線沉着地上下打量顧煙通紅的臉，視線往下，她挽着袖子的手裡拿着一把鍋鏟。
“這是什麼？”沈瑜冷冷地指了指。
“哦，炒菜的。”顧煙說着邊抹汗，朝沈瑜揚了揚手中的鏟子。
“……”喉結上下滑動，氣悶。
難道他不懂這是炒菜鏟子嗎？他指的是爲什麼會這麼不斯文的拿着它站在客廳！
沈瑜悶悶的把歪斜的領帶扯下，擲到沙發，冷着臉仰向沙發背，幽黑的眸盯着顧煙。
好古怪的目光。
冷漠中帶着疏離，疏離背後又帶着灼熱。
顧煙不自覺地清咳了聲，手不知往哪裡放，只好又挽了挽襯衫袖子。
爲什麼剛纔從會顧煙身上看到周音的影子？
這女人哪裡像周音？
越想，沈瑜的臉越黯下。
顧煙越發吞口水，不知又哪裡惹到這位老闆。
“我，我去端菜。”
好奇異的感覺，被他這種道不清說不明的目光瞪着，顧煙臉紅耳熱。
“等下。”背後不悅的聲音傳來。
顧煙停下腳步，轉頭一臉茫然看着沈瑜。
“感冒了？”沈瑜揚聲，目光陰沉盯着顧煙的臉。
“沒，沒有……”他又是怎麼知道？
“自己去煮薑糖水！廚房有紅糖，用老薑！”
“哦，我先端菜。”
“煮完我再吃飯！”沈瑜的聲音頓了頓，臉色沉下。
顧煙默默站在廚房，從蔬菜欄裡找出生薑。
“姜不能用刀切，要用刀背用力拍，這樣煮出來的薑糖水更入味！”
半開放式的廚房窗口飄來冷漠聲音。
聲音鑽進顧煙的耳畔，這次，顧煙沒有覺得不爽。
她的心裡隱約浮起一絲感動，邊拍姜邊替沈瑜找理由，也許他這個人性格就是這麼冷漠，但冷漠不是故意針對她，而這是他一向的性格。其實他也是個好人，他逼她還債務也不是他的錯，欠債就要還，這是天經地義。
顧煙任由心裡那抹感動失了原意義，慢慢的滑向她所不知的另一邊，任由那抹感動發酵，蘊釀成另一種感情的萌芽。
望着被拍碎的新鮮生薑，顧煙笑了笑，眼眸含着春水般。
她的際遇也不算差，在同一天內遇到兩個關心她的男人。
沈瑜跟學長尹陌。
想到尹陌，顧煙心裡添了些同情。
一個人肯定是遭遇到一些事情，被這些事情折磨煎熬纔會變成另一個模樣。
尹陌他遇到了什麼呢？
顧煙邊開火煮生薑跟紅糖，邊想邊搖搖頭。
沈瑜斜睨顧煙背影，一會發呆，一會搖頭，他不耐地皺眉。
兩道眉峰擰起，中間揪起煩躁。
“現在喝！”煮好的生薑糖水熱氣騰騰，沈瑜撇了撇脣，逼顧煙現在喝下。
“好燙。”顧煙嘀咕了聲。
“要熱熱喝下去！”
沈瑜邊說邊站起，大掌覆在顧煙捧着的碗上，就着她的手勢拿起碗，另一隻手捏着她的下巴擡起，一副要強行灌她喝下。
“我自己喝！”
顧煙像觸電般，立刻捧着碗站到半米之外。
明明對她沒非分之想，愣是被她這副模樣擠出惱火。
“怕我吃了你？”嘴脣抿了抿，黑眸冷冷掃着她。
“不是。”顧煙急忙解釋。
“你！記住，我喜歡的女人……”
“知道知道，你喜歡仙女，周音仙女。”顧煙忙不迭地打斷沈瑜，替他把話說完。
“知道就好，別以爲我收留你就是喜歡你，讓你喝薑糖水也是喜歡你！”有些夢需要他直接拍醒。
“我沒有這麼以爲！我沒有你想的這麼自作多情！”被男人當面說得這麼直接，顧煙又是尷尬又是氣惱。
啐，剛對他有點好感，他就這麼一副欠扁的模樣。
不長眼晴麼？喜歡他？
她剛纔只是一時感動，所以才鬼迷心竅！
對！
一定是鬼迷心竅，心纔會走了彎路纔會對他有一點點好感！
“快喝，我餓了。”沈瑜瞪了瞪她，開口。
顧煙從恍惚中抓回神思，回神趁熱喝完薑糖水，又忙着端菜。
“這是什麼？”沈瑜入座，一眼瞧見不是這菜是何物的東西。
“香椿豆腐。”
一點進步也沒，跟之前的青椒豆腐一樣黑乎乎。
“這又是什麼？”筷子戳了戳另一碟菜，軟綿綿，是綿密紅豆沙？
“番茄豆腐。”
“這呢？”
“小白菜豆腐。”
“砰！”
筷子憤而摔在桌上，沈瑜的火氣被勾到燃點。
他繃着臉，臉色青青，眼裡的火就要灼燒面前的一碟碟菜。
空氣停滯，氣氛迅速轉到零度。
菜的賣相確實不好看，可從小到大，他可是她第一個下廚做飯的人啊！
看在她這份心意上，他也用不着對他這麼擺臉色吧？
他斜眼睨了她眼，覷見她怯怯模樣，低眸不敢直視他，沈瑜按下胸口怒火，忍了忍，挑眉指着面前的一碗主食，“這呢？又是什麼？”
顧煙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來不及做飯，所以做了點麪條，豆腐麪條。”
又是豆腐？
她跟豆腐結緣了？
一口一聲豆腐，經她軟糯的聲音溢出，彷彿就像在叫着姦夫一般。
“你的姦夫名字叫豆腐？”揚眉掃着她，視線轉而瞪着那碗麪條，沈瑜的聲音低沉。
顧煙擡了擡頭，又猛地低下。
他的眼晴幽暗得可怖。
好吧，她解釋。
“我只懂得做豆腐的菜。”
“這叫會做菜？”氣極反笑，沈瑜敲着桌子，聲腔幽幽地道，“每碟菜都是糊成一團，連麪條也是糊成一團！香椿豆腐？”輕蔑地拿起筷子，不屑地戳着那碟菜質問顧煙。
“哦，這是香椿豆腐。”顧煙撇了撇那碟菜，確信那是香椿豆腐。
“豆腐既然要跟菜混炒，就要先用油炸一炸讓豆腐成塊形狀好看，不是每一碟菜都要煮成豆腐花！”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蔑，神情就你在看垃圾，菜是垃圾，她也是垃圾。
顧煙胸口微熱，一股倔涌上脣齒，她開口，“菜主要是要好吃，而不是好看，就像有的人長得帥，但沒有內涵，有何用？”
一語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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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諷。
沈瑜緩緩蹺着腳，一雙眸，幽暗的光深不見底。
他嗤着聲，“你是說這些菜好吃？”
“我……”
“香椿豆腐太爛，番茄豆腐是想炒還是想煮？這算什麼？糊成一團。白菜豆腐？這是在煮豬餿水吧？可我不是豬！”
“……”
“女人，”看了看她，橫眉冷豎，嘴角濺出赤裸的嘲弄，“喜歡我就明說，不要這麼拐彎抹角，這又是豆腐，那又是豆腐，不就是想提醒我要吃你豆腐嗎？”
站起，繞過桌子，遠遠就長手一勾，將顧煙拽進懷。
顧煙的心跳得像壞了的機器，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沒有一刻想停下。
她的臉，紅成樹枝上那個蘋果，像熟透讓人想摘下。
掙了掙，沒能掙開他的懷抱。
他的手腕力度加大，緊緊拽着她貼進他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隔着他的襯衫傳遞過來，熱度熨貼着她的心。
顧煙的背脊僵着，冒着冷汗。
沈瑜的眸底斂起冰冷，居高臨下凝視她，一雙黑眸轉了轉，定格在她的臉上，視線緩緩移到她的眼晴，逼着她跟他對視。
顧煙喉嚨乾渴，他的一雙眼晴專注得擰出水，水亮水亮的眼晴，氳氤着深情，每一個眼神流動，就添多一抹情深。定一地凝視她。
顧煙的臉炸開紅暈，臉紅到耳邊。
他低下頭，微側着臉頰，漂亮的側臉弧度抵在她的左臉頰，然後，嘴脣動了動，溫熱的的呼吸飄過顧煙耳邊，就要吻向顧煙的嘴角。
顧煙沒有躲閃，不知如何躲閃。
她就那樣站着，背脊僵澀地站着。
然後，感覺他就要吻上她之際，她閉上了眼晴。
一陣靜寂的沉默，只聽見顧煙的心像奔跑兔子，腳步響在這一片沉默中，連沈瑜都聽見了。
他挑了挑眉，嘴角噙着最不屑的嘲弄微笑，笑出聲。
“哈！以爲我會吻你？剛纔是誰說不做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