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說完就掛了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一陣盲音。
顧煙盯着電話,擡頭望着面前的塵土飛起。
“如果不夠強大,就會被欺負。”
沈瑜冰冷的話在顧煙的耳畔迴響,她咬了咬牙,攥着手緊的手越發緊。
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去,在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顧煙忽然拐向另一個方向。
然後,在一幢公寓面前停住。
這裡燈光明亮,不時有菜香飄出來。
顧煙吸了吸鼻子,邁開步伐走上去。
客廳的女人率先看到顧煙,臉立刻沉下。
“你還過來做什麼?還嫌讓你伯父不夠丟臉嗎?”星琪冷笑一聲,眉毛揚起,話語充滿尖銳。
“阿琪,你做什麼,還不快讓顧煙進來吃飯!”聞言,於悠凝立刻放下碗筷,轉頭瞧見顧煙,起手招呼顧煙。
“伯父,我……”顧煙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於悠凝對妻子使眼色,讓她多拿出一份碗筷。
“今天你伯母燉了蘑菇湯,過來喝一碗。”於悠凝拉過顧煙,把她按在旁邊的空位置上,一邊轉頭瞪着星琪,“還站着做什麼,快去拿碗筷!”
星琪摔下筷子,冷哼出聲,“你還當她是寶是嗎?親生孩子也沒見你待她這麼好?她母親的事情記者天天來打擾你,現在她還好意思過來?”
顧煙一向不受伯母待見,此刻聽見伯母的冷諷也沒有出聲。
於悠凝見顧煙的臉色黯淡,立刻對妻子揚聲,“你就少說兩句!”
“我怎麼能少說兩句?”星琪看着顧煙,就差沒對顧煙戳着手指說,“她的母親好好的管理公司不就行了嗎,還那麼貪心想賺更多,居然爲了節省成本在洗髮水摻進別的物質,顧煙你這次來,我可把話跟你說清楚了,你不要想着你伯父能幫你什麼,你還嫌那些記者不夠打擾,還要過來這裡是嗎?”
星琪的冷言冷語顧煙聽得明白,她收起臉上那絲尷尬,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伯母,我只是經過所以進來跟你們打一聲招呼。”
“哼,你有那麼好心。”星琪邊說邊被於悠凝瞪視,只好扭着腰走到廚房拿碗筷。
趁星琪在廚房,於悠凝問顧煙,“有什麼事情嗎?”
他一向怕妻子,所以聲音也有些小聲。
顧煙想了想,還是開口,“我想在這裡住幾晚,找到工作就走。”
於悠凝想也不想就說,“你想住多久都可以,你就把這裡當做你的家。”
“她的家?!”星琪剛走進來聽見,聲音跟着尖銳,“我的家爲什麼要讓她住進來?我不想記者每天過來打攪?她從小是千金小姐,只有請傭人照顧她,你現在是叫我要照顧她是嗎?於悠凝,我嫁給你就是爲了替你照顧顧煙?”
於悠凝的面子有些掛不去,又壓不下妻子的怒氣,只好對顧煙訕笑說,“顧煙,別理她,伯父現在就給你收拾房間。”
顧煙從小聽話,懂事,比起自己的孩子,於悠凝更疼顧煙幾分。
這讓星琪一直覺得不滿,總是覺得於悠凝看上顧煙的母親。
現在更好,居然收留程慧雲的女兒?
這口氣如何能咽得下?
星琪立刻睜着眼晴,怒意從臉上散開,“你要收留她?不知道她的母親欠下的債務?難道你想替她還?”
星琪說話越來越直接不堪,於悠凝冷聲打斷妻子,“閉嘴!”
居然爲了顧煙敢吼她?
星琪立刻嚷着,“你要是收留她,我們就離婚!”
顧煙像個外人捧着伯父盛的一碗湯,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
就那樣捧着碗怔怔地看着冒着熱氣的湯,用勺子盛了一口,緩緩地喝着,湯是很香,伯母做飯的廚藝不錯,不過從小伯母就不喜歡她。
究其原因,顧煙也弄不懂伯母爲什麼這麼不喜歡她。
現在,更是爲了她要跟伯父離婚。
她怎麼能讓伯父爲了她離婚?
顧煙站起,嘴角對伯父勾出一個微笑,“對不起伯父,我忽然想起來有朋友讓我住到她那裡。”
“朋友?你哪裡有什麼朋友?”於悠凝反問。
從小顧煙就跟母親感情好,放學就會回依着母親,學校放假也整天宅在家裡,只喜歡跟母親聊天撒嬌,根本就不喜歡跟別人交流。
顧煙怔了怔,嘴角又牽起笑意,爲了讓伯父放心,笑容加深,越發燦爛,“伯父,是我以前的同學。”
“哦,是嗎?”於悠凝點了點頭,再沒問出下一句。
現在是顧煙在給他臺階下,他也不必說穿顧煙。顧煙說有同學,那就是有同學留她住幾日。
“伯父,伯母,我走了。”顧煙捋了捋頭髮,對兩人欠了欠身微微一笑。
正走到門口,迎來一個人。
不等顧煙回神,那人率先發話,“大哥,不是我不提醒你,要是你收留顧煙在這裡,萬一ah集團要你替她還債怎麼辦?”邊說邊側身轉頭盯着顧煙,“顧煙,不是我們不幫你,而是誰敢惹ah?我們也只是溫飽人家,你還是另外找一棵大樹遮蔭。”
自私冷漠的聲音來自顧煙的叔叔,於悠逸。
此人長得就像是一個奸商,臉上那雙閃爍的眼晴像時刻都在算計着別人。伯父長得就比較溫和,但是怕妻子,唯唯諾諾,顧煙就不應該來找他們。
“我先走了。”顧煙對叔叔冷冷打了聲招呼,擡腳走到門外。
叔叔像是要把話說給她聽,聲音飄到外面,“大哥,程慧雲的事情以我跟你的能力幫不了,所以你也別招惹顧煙,如果ah集團責怪下來,我跟你經營的小公司哪裡經得起一個集團的爲難?你不想養家,我還要照顧我的妻兒。”
“啐,母親不懂事,養的女兒也這麼不懂事,還過來麻煩別人……”星琪附和着於悠逸的話,還把頭探向外面,擔心顧煙聽不到,聲音更是拔尖了喉嚨。
顧煙的腳步停了停,沒有回頭。
她的臉上帶着些許微笑,感覺整個人像走在夢境一樣,像是不真實,又很恍惚。這就是她的親戚,母親一直教導她,生活中最重要的感情就是親情,一直待叔叔跟伯父一家好,可如今,他們是如何待她?
“老媽,你也有看不透生活的時候。”顧煙笑了笑,自言自語。
看不透生活纔會以爲親情很重要,可是感情一旦涉及到利益,根本就是一筆生意,只計算着如何不虧本跟能得到好處。
電話又響,顧煙沒有看號碼接起。
像是堵氣般,這時候會有誰找她,有誰還記得她?
一個破產人家的女兒。
“在哪?”熟悉的冷漠聲音。
是他,沈瑜。
顧菸嘴角勾起諷笑,聲音也像染着笑意,“外面。”
“怎麼還在外面!”陰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停了停,嗤出命令,“滾回來!”
“我不會跑。”她能跑到哪裡?還能真的不還他的債務不成?
沈瑜冷冷打斷她,“我餓了!”
“啊?”沈瑜的話思維太跳躍,顧煙接不上,握着電話愣怔。
“我說我餓了,滾回來!”
“啪!”
說完電話被冷冷掐斷。
顧煙站在原地,車水馬龍的地方,人來車往,她茫然地望着面前景物,像傻了一般。
他說他餓了?
可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但顧煙還不敢違抗沈瑜,只好站在路邊招手叫計程車。
“司機,海景公寓。”
海景小區位於大海旁邊,後面是山,這幢小區以昂貴跟保安嚴密出名。每幢公寓會有私家路直到門口,兩邊的景色鬱郁。
沈瑜公寓的草坪也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物,旁邊是泳池,泳池旁邊是藤椅跟鞦韆,就像房間一樣,雖然房子很大,但其實裝修簡單,除了必要的擺設,沒有複雜讓人看花眼的名畫古董擺設。整個公寓的格調跟他的人一樣清亮又帶着冷漠。
回到公寓已經是華燈初上,草坪的院子已經燈火通明,明月已經在天空跟着星星一起散發淡淡光芒照亮黑暗夜幕。
每一個孤獨的地方都會被月亮照亮,灑上淡淡的光芒。
顧煙走在月色之下,身上也帶着淡淡光亮。
以後要怎麼辦呢?
身無分文,也沒有能留住的地方,更加沒有能力償還沈瑜的債務。
早上也沒有收拾行李,所有的東西都隨着房子崩塌而失去。
客廳沒有開燈,沈瑜一個人坐在沙發,月光如水般灑進來,客廳散發着微弱的光芒,窗影飄動,在窗簾吹起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人影走過來。
身影是那樣纖細,盈弱,卻仍朝着客廳走來。
看着她蹙眉,像是在想着什麼,又像是在猶豫,沈瑜如墨般漆黑的眼晴掠過一絲亮光。
顧煙每走近一步,沈瑜越微眯着眼晴,嘴角微微上揚。
他曾經落迫過,所以大概能理解顧煙的心情。
所以,他幾次給她電話,讓她滾回來。
只不過是想讓她不至於落宿街頭。
何況,她落宿街頭,一身灰撲撲,如何替他賺錢還債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