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讓乘客登機,顧煙見沈瑜還沒來,只好攔住周音。她懇求她,“周小姐,請等等,沈瑜現在就過來。”
周音不說話,站在入口處,過了一會,她看着手錶,不着痕跡地蹙眉。她對顧煙說,“我去下洗手間。”
顧煙想跟着去,周音對她笑,“去洗手間你也盯着我嗎?”
顧煙不好意思地笑,站在原地。
廣播已經最後一次催促乘客登記,顧煙見周音還沒有回來,心下以爲周音留下來了。
她去洗手間找她,沒有。
又跑了整個偌大的機場,也沒有。
顧煙呆住。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她的後背緩緩升上來。
周音呢?她不是沒有上飛機嗎?
顧煙的心跳得歷害,撫着頭,雙腳無力,茫茫然走到休息倚坐下。
剛坐到椅子,一隻大力的手把她拽起。
“留住周音了嗎?”沈瑜闢頭就問。
完了,先不說有沒有得到一百萬,她放走了周音,沈瑜豈會饒了她?
心怦怦惶恐,低着頭。
“我問你,周音呢!”沈瑜陰霾地看着她,眼晴帶着要把她吞噬的懾人。
顧煙支吾,雙手攪着衣角。
沈瑜着急,跑到前臺去諮詢,剛飛走的飛機是有一名叫周音的乘客。
走回來的沈瑜,臉上帶着要殺人的神情。
顧煙雙手握緊,不敢看他,默默轉身離開。
背後一隻手狠狠地,狠狠地搭住她的肩膀,不,是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我不是讓你留住周音嗎?”他問,陰狠的。
“她說去洗手間。”她低着聲音。
背後傳來陰惻惻的笑,她的背部僵着。
窒悶的沉默許久,顧煙輕輕拔開沈瑜的手,走出機場。沈瑜也跟着出來,他倚在空曠草的一棵樹旁,燃起一支菸,斜斜的身子木然地倚在樹上。
顧煙心下有歉意,她走上前說,“對不起。”
換來他的冷笑,幽冷視線陰沉地盯着她。
他的眸色深了深,她不自覺地後退。
被他陰深地看着,一身冷汗。
他瞅着她,不言不笑。
顧煙想打開僵局,勉強笑了笑,“她飛的班機是美國,你要不要現在就飛過去追她?”
現在去找她,還能找到周音嗎?
顧煙心裡沒有答案。
他不說話,怒意的火光在她的臉上輾轉。
顧煙呆視着他的目光,驚甫未定。
天空染着藍色,雲朵輕淺,沈瑜看了看手錶,擡頭望着天空。一輛飛機從頭頂飛過,顧煙也跟着擡起頭。
那是周音乘坐的飛機吧。
郊外的機場,美妙蒼茫,樹影飄動,彷彿在氤氳一場要點着的火。
忽然,一個耳光朝她扇來。
猝不及防,無處躲避,就像那心事,怎麼放在心上,也會寫在臉上。
沈瑜的臉,火光微閃,視線幽暗。
樹影靜靜飄動。
他跟她陰沉對峙。
人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只有用武力。
許久,她出聲,“你打我?”
太遜,一個動手的男人。
他沒有留住他愛的人,他惱羞成怒。
現在,他窒悶又詭秘的怒火朝她潑來,要把她淹沒。
他狹長的眼晴閃着詭譎的光。
她撫着痛的臉,呲牙咧止笑了。
“是我沒有留下週音嗎?是你放走她!她幾次想讓你給他一個臺階下,讓你出口留下他,而你,你對她做了什麼?想着自己的自尊,不想低頭,又想她對你屈服!哼!真搞笑,這麼驕傲還談什麼戀愛啊,不如孤芳自賞!”
“閉嘴!”
“你打我?我只是你的一個傭人,”
對他的那點歉意都成爲怒氣,她憤怒地朝他大叫。
這麼生氣,一半因爲捱了打,另一個原因是因爲,看着他愛周音,卻又那麼驕傲,她實在生氣。
這樣驕傲的人,不能低下尊貴的頭,憑什麼還要愛情!
笑話!
沈瑜的眼微微一深,另一隻手的香菸丟在地上,用腳踩滅。
轉頭,眼晴的火光四濺。
他扯了扯嘴角,微揚。“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打什麼主意?”
受不了他那語氣,她仰頭,直直看他。“喲,原來不只女人會胡思亂想,男人也喜歡猜女人在想什麼?”
天地都是衷情,然而對誰訴說?
他咬着牙,笑得比她冷。“原來你不想要那一百萬,而是想嫁給我。”
“什麼?”她驚訝了,他在說什麼?
他沉着地,一步,一步逼近她。“嫁給我,不是比那一百萬更貴嗎?”
她瞪着眼晴,漆黑的瞳眸裡都是惶惑。
結婚?嫁給他?
說笑嗎?
“周音去洗手間就是故意從貴賓通道進去搭機,你故意放走她是不是!”終於,他直接把罪名砸在她身上。
她擔不起。“我沒有!”鏗鏘有力。
“沒有?”他眯着眼,像捏着老鼠般,“你早就打我跟周音的主意,不然憑你的能力怎麼可能會還得到我二千萬的債務!”
啊,她在他的心裡原來是個小人。
他就是這麼看她。
頓時,她的臉羞恥地漲紅。
“你!”咬牙,隨即轉念一想,潔白牙齒揚起明眸微笑,“真卑鄙!是你放開周音的手,爲什麼把這罪名讓我擔,無非是你不想自責,所以找個人來怪罪!”
他微怔。
是的。
但如何能承認?
怎麼能承認?
他只相信眼前見到的事實,是她有機會抓住周音,是她可以不讓周音登上那架飛機,是她沒有做到。
風很大,樹葉翻飛,葉子在風裡一前一後追趕。
顧煙扯了扯衣服,不再跟他做無謂的爭執。
她轉身走開。
委屈是一回事,不流淚也是一回事。她抿着脣,低着頭,不發一言走在街上。對於沈瑜跟周音的事情,她應該噤聲,他們在不在一起跟她有何關係,他們在一起,她祝福,他們不在一起,她也祝福他們各找到彼此合適的人。
然而她根本忘記了,人都是那麼固執,抓着以前的戀人念念不忘,哪怕已經分開。
沈瑜跟周音分手,最高興的是沈瑜母親。
張凌芳來到公寓,丟給沈瑜一張報紙。
啪,一則新聞攤開在沈瑜面前。
新聞的題目很大,圖片也拍得光彩豔麗,但沈瑜只看得見周音勾着一個男人的手臂,微微一笑,那麼溫婉那麼……熟悉。
“她結婚了!”張凌芳沉着臉說,“以後你給我忘記這個女人,想要女人結婚,我自會給你找!”
沈瑜眉目凜凜,精光懾然。
顧煙端茶進來,不等她放好,他隨手就捧起一杯茶,蹺着腳緩緩品茶。
顧煙把茶恭敬遞給沈瑜,瞥她一眼,問沈瑜,“新招的女傭?”
她以前來公寓,沒見過顧煙。
“你還有什麼不放心?”他忽然冷笑,“我的女人你要干涉,難道幾個保姆你也要干涉?”
張凌芳呷一口茶,望着顧煙不怒而威。她緩緩沉吟,“有點面熟,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顧煙。”
張凌芳點點頭,轉身跟沈瑜說,“明天回來吃飯,你伯父的女兒回國,一起吃頓飯。”
“哪個伯父?又是哪個銀行家哪個集團老闆?”若無其事地嘲諷。
當着下人的面被嗆,張凌芳揚聲厲責,“總之,你給我忘了周音,我會給你找更好的女人!”
顧煙拿着托盤走回廚房,剛纔茶几那張報紙她看到了。上面是某個公子的婚禮,笑起來親切溫和。想不到周音會閃婚,她跟沈瑜分開出國才一個月。
沈瑜陰沉地看着張凌芳。
如果不是她,周音早就跟他結婚,如果不是她給周音難堪,那天也不會讓他回來跟周音爭吵,也不會讓周音灰心。三年前,他聽從她的話接手ah集團,然而現在,她還想他聽從她的話?
張凌芳被沈瑜陰森的目光看得背部冷寒,不能被沈瑜的氣勢比下去。她又緩緩呷口茶,沉聲道,“兒子,我是爲你好。”
“是嗎?”他低睨手裡那杯茶,恨道,“人不就是理想跟女人,現在我把理想給你,接手ah集團,你還想把我的女人奪走?”
以前的忍氣吞氣,想來可笑。
就是爲了讓他把所有都給她?
“我先走了,”張凌芳站起,“明天記得回來吃飯。”
“我沒空。”他眉也不擡,冷聲道。
“沒空?”張凌芳回過頭,冷眼問,“莫非你要去找周音?我告訴你,搶別人的老婆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不要給我丟臉!也不要給ah丟臉!”
顧煙張着嘴巴,在廚房裡偷着聽客廳的對話。
沈瑜怒目相視,冷笑。“你這麼怕我娶了周音?”
“兒子……”
打斷她,“你是怕周音?還是因爲周音的身份配不起我?還是她嫁給我根本不能幫我們揚名ah,鞏固ah集團的利益,不能擴大ah的事業版圖?”
“你明白就好!”張凌芳索性坦誠,讓沈瑜更明白他的身份。
“哈,哈哈!”沈瑜聽了,哼哈哼哈大笑。
他轉眸,精光閃爍,忽然定在廚房的顧煙身影。
母親現在還沒有對周音有半點歉意,像有一雙手抓緊他的心,心底迸出幽冷寒意。他恨恨地,“你不要想着娶上心儀媳婦,我不會娶你想要的那些女人!”
“你說什麼!”聞言,張凌芳忽然轉過身。
他說,“就算我要結婚,也是我自己挑選的女人!”
“你敢!”
“試試?”他調笑戲謔道。
“我不會認這樣的兒媳婦!”
“不必,只要我認可她是我的妻子就可以!”
怒不可竭,“沈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