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七天, 蕭天軒終於在昏迷後的第七天傍晚醒了過來。雖然用過藥和食物之後他又昏睡過去,可是謝太醫說這就是挺過來了!
探完蕭天軒,看着他安詳的睡容, 我如釋重負。回到慶澤宮, 高興地讓月離命人加菜, 用過膳後又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 回到房中時, 已見掌燈。
月離已將牀鋪收拾好了,可是我今晚吃得有點多,又興奮着, 所以一時不願意上牀。讓月離下去洗漱,我在房間中央站了片刻, 突然想起來老早給九哥做的裡衣還有一套沒完成, 遂又翻箱倒櫃拿出來。
將衣服捧到燭燈下, 捻線託衣細細縫起來。九哥走之後,我就做好了一套白色的, 後來無聊,我才又想着給他做一套黑色的,這樣也有得換洗。可是第二套才做了一半,蕭天軒就中毒了,所以我只得停下來。
我選的上等富有彈性的輕稠, 按記憶裡現代內衣的樣式先裁剪好, 再用密針一點點縫起來。領口是圓形的, 之後又重新接上剪好的交領, 手腕和腳踝處褶皺着收緊, 不像一般的衣服一樣敞開口,並且, 在領口和袖口處,我都繡上了“福音”二字 。本來是想繡一隻老鷹的,可是我針線技巧一般,且極不擅刺繡,所以就想着繡字。但“鷹”字太過複雜,我就取了我的“福”字和他的諧音“音”字,繡個“福音”,佑他一生平安。
也不知九哥可收到消息了,如今蕭天軒雖然脫險了,可是九哥若能回來,那,那就更好了……
翌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我大刺刺伸了個懶腰後才慢慢悠悠起來穿衣洗漱。梳妝時,月離說皇帝哥哥天未亮就又醒了,然後就宣了左相右相進宮議事,後來九方太后聽到消息也去了。
我心下了然,早膳只就着稀飯吃了兩塊糕點。一切收拾停當,正要準備去看蕭天軒時,卻聽見外面有傳“聖旨到”,我心裡一怔,可是看到手託聖旨已經走進院子的小德子也只好跪地接旨。
“……着慶澤公主祭守皇陵,即刻啓程,欽此。”
聽着小德子壓着聲宣完旨,我的心如墜深淵。
“公主,請先接了旨吧。”
“德公公,”月離自我身後站起來衝到小德子面前,“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明明是中毒,怎麼會說成是在慶澤宮中了邪?你是最清楚地,難道你沒有和皇上解釋麼?皇上對公主那麼好,這個旨真的是皇上下的嗎?”
“哎,月姑姑,皇上也有難處,公主——”
“天福領旨。”打斷小德子的話,我叩首起身接旨。
“公主,這個旨您不能接啊!”月離叫道。
不能接嗎?不能接又能怎樣?
我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只淡淡交代了月離,“收拾東西吧,午膳之前出發。”
如果不是小德子來宣旨,如果不是知道蕭天軒已經醒來,如果不是小德子那一句“皇上也有難處”,我還真是無法接受這樣的逆轉!
蕭天軒中毒昏迷,我這些天一直擔心,爲了說服九方太后,我將忍在心底許多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可是,我實在想不到我愛護的哥哥,居然真的忍心這樣對我!
我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皇帝突然中毒,下毒的人卻是太后,大臣當然要求徹查原因,爲了皇家體面他不能說明真相,而他又是在我的宮中出事的,那麼這個羔羊讓我來做,卻也能夠堵住悠悠之口。
我也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蕭天軒是誰,蕭天軒是賢明通達的皇帝,他絕不會爲了堵人的嘴就錯安罪名。他只是藉口完成他所做得決定而已。中毒之前,蕭天軒就是來找我談話的,不是嗎?因爲那個朱華轉世的謠言,所以蕭天軒早就想着讓我去祭守皇陵,這樣對東宇江山就萬無一失了。
可是,我實在想不到,他的決定這麼堅決這麼快!天未亮他宣左右相進宮瞭解他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左右相要求徹查,後來他又從九方太后那裡聽得關於我的事情,即使是我幫了他,可是我的功勞也不能掩蓋我對江山的威脅……
“公主!”月離走過來叫我。
“東西收拾齊了?”我問。
“公主,月離不信,我們去見皇上,當面問清楚!”月離開口,義憤填膺。
“不用了,收拾好了我們就出發吧。”我站起來走出房間。
有什麼好問的呢?他趕在我去探望之前下旨,不就是不願當面說麼?他做得夠堅決,我看得很清楚,再去當面質問,只是徒增尷尬而已。
皇陵行宮,在我看來是世間最蒼白的地方。
上至白髮老嫗,下至桑梓芳華,所有的人過的做的都是相同的事情,等。
我以前覺得這裡很單純,因爲這裡有善良的人,姚太妃、姚夢婷、九方蒼蒼,因爲喜歡她們所以我經常過來,曾經還爲了不進宮而主動要求祭守皇陵。
可是我又來了,心情彷徨。以前我是匆匆的來,如今我也是匆匆的來,以前我是匆匆的走,如今,我是不是也能想走就走?
我想過逃跑——我回東宇本來就是爲了解決蕭天軒和蕭天齊的矛盾,如今她們各自安好,我還是可以浪跡天涯的,不是嗎?
可是真的要這麼逃跑嗎?若我走了,那九哥怎麼辦?
對啊,九哥,我現在有了九哥不是麼?九哥讓我好好照顧自己等他回來,不管如何我都要等他回來,他會和我一起面對的,我該相信他!
可是,我的存在對東宇江山造成了威脅,連蕭天軒都狠下了心決定要圈固我,九哥能夠解決嗎?九哥一直信仰國之興亡匹夫之責,他願意爲我冒險嗎?如果九哥一直不回來,或者回來了卻也束手無策,更或是面對君國大義而選擇放棄我,那我要怎麼辦?
不,九哥不會這樣!雖然他是一國將軍,可是他也說過他認定了我,他會說話算話的!我要相信他!我要等他回來!
初夏時節,寧靜幽曲的行宮也變得悶熱難忍。
不願意與人閒話,更不能靜心念佛,所以,午後我一般都是躲在行廊邊的假山縫裡聽蟲叫。
“這裡四下無人,大娘,我們就在這裡說話吧。”
突然一個聲音自假山外響起,驚得一旁草叢裡的蛐蛐也住了口。我一怔,隨即聽出是姚夢婷的聲音。
“姚小姐,九方將軍回來了,熊副將託將軍帶了一封信,謝伯讓奴家轉交給小姐。”是行宮廚房燒火大娘在說話。
我心裡“咯噔”一聲——她剛纔說九方將軍回來了,是九哥回來了嗎?
“啊,是熊哥的信!”姚孟婷興奮極了,一時又突然按捺下激動,接道,“多謝大娘,這吊錢給大娘打些酒吃。”
“不不不,小姐上次給的銀子還未使完呢,奴家不能再收了!”
“您就收着吧!”姚夢婷呵呵一笑,似乎是等那大娘收下,又道,“對了,大娘,九方表弟幾時回的,預備什麼時候去臥龍關?我有回信還要請他帶過去。”
“前日,不過將軍受傷了,什麼時候回邊關還不知呢!小姐寫好了信就——”
聽到這裡,我大吃一驚,便急急從假山裡走出來,“你說什麼?九哥受傷了?怎麼受傷的?嚴重嗎?”
“公主——”
“公主——”
“大娘,你快說,九哥真的受傷了?”打住正要行禮的二人,我忙問。
“回公主,聽奴家的小子說,將軍從西厥救出藍侍郎,被箭射傷了。至於嚴重不嚴重,奴家也不清楚。”
是啦,九哥定是受了傷,不然不會回來幾天也不來找我的!
聽說他受了傷,我是鬆了一口氣又捏了一把汗,一時之間又高興又擔心,竟張着嘴巴好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
“公主,你不要擔心,表弟威勇睿智,定無大礙。”
“是啊,姚小姐說的是。將軍既已平安回來,京裡太醫又多,肯定會醫治好的。”
聽她們如此安慰,我卻愈發難過起來。九哥沒及時來看我,我卻因爲他受傷的原因而高興,可是如今細想,九哥是極守承諾的,他說了認定我定不會無極而終。他肯定是因爲受了極重的傷——他是受傷了啊!若他有個好歹,我寧願他是忘了我而不是受傷了纔沒能及時見我!
可是他到底傷成什麼樣子?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他!現在就要去!
“大娘,我想去看九哥,請你帶我下山!”皇陵行宮有侍衛看管,除非有聖諭或是往裡面輸送生活用品,不然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裡面的人除了聖諭和姚太妃那樣掌事身份的人,別人輕易也是出不去的。而大娘的兒子負責輸送行宮生活用品,所以每日能定時進出。我如今不能向蕭天軒請旨,而求姚太妃勢必會被駁回,所以只好請大娘幫忙想辦法了。
“這,公主……”
“大娘,我只是擔心九哥,就是想去看一看他!你只要讓我躲在你家小哥的貨車上,明早我再跟着他的車一起回來,沒有人會知道的!”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來,“哦,對了,姚姐姐,麻煩你派人去我院裡告訴月離一聲,就說我去你那裡了,明日就回來,讓她不要找!”
“公主——”
“姚姐姐,大娘,我真的擔心九哥,不看到他我心裡不安!求求你們了!”我打斷要說話的姚夢婷,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們。
“大娘,你就幫一幫公主吧。”許是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了擔心,姚夢婷也幫我勸大娘。
“這,那,”大娘眉頭糾做一團,“哎,大娘在皇陵呆的久了,也知道這世間多寂寥,卻也難得你們這些癡情小兒女!好吧,大娘就幫你一回。”
“多謝大娘!”我喜極,一把將旁邊的姚夢婷拉住。
“公主,公主——”
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又聽見月離得聲音自遠處響起。我心裡暗叫不好,倉皇間正要躲進一旁的假山,卻被月離一聲驚喜的“公主”打住。
“公主,原來你在這裡!”月離上來一把將我拉住,“快去大殿,皇上下聖旨來了!”
“聖旨?”我莫名,任是月離急得滿頭大汗卻一動不動。
“是啊!是小德子下的!九方將軍也來了!”
“九哥也來了?!”我驚呼出聲,看到月離點頭就馬上朝大殿跑去,一路乘風。
簡單利落的黑衣玄服,木簪綰髮玉帶束腰,蘭芝青松般的挺立身姿,即是那麼遠遠地站着,也難掩渾然天成的威嚴寧靜,那通體的氣派,輕得像飄在風上的雲息,沉過神壇中央塵封的青鼎,看得清,說不明。
“九哥!”看到他安然地矗立在大殿一方,我歡歡喜喜叫開來,腳下卻是慢了下來,邁過大殿門檻後便穩步向殿中央落落行去。
“福兒!”九哥迎過來,亦是展顏一笑。
“你,”我伸過手去,卻在瞥見旁邊的衆人時停下,只輕咬出兩個字,“可好?”
“恩。”九哥點頭,“先接旨。”
順着他的目光我看到站在上面的小德子,正迷惑間,卻被九哥執起了手拉到殿中央。我跟着九哥一起跪下,直到小德子宣完旨,我還是沒有回過神來,一心一意只停留在被九哥溫熱的手心下。
“公主,此次皇上命你與九方將軍一起去尋藥,若有需要,公主可以交代奴才去辦。”小德子走過來,看着我道,“皇上還有一句口諭讓奴才轉告給公主:天脈不改。”
我愣住,天脈不改……
此刻,我才記起方纔聖旨的內容,竟是讓我和九哥出宮去爲他尋解藥。我一不識藥二無門路,如今蕭天軒讓我去尋藥,分明就是改變了之前的主意,不會再讓我祭守皇陵了,而且,他讓我和九哥一起,那也就是說,他默認了我和九哥的事情!
我一頭霧水,看了看小德子又看了看九哥,還沒開口,卻又聽見一旁的姚夢婷道,“公主出門尋藥,只怕還須收拾下行裝纔好,表弟熟知這些,就幫忙替公主回院打點一二吧。”
聽姚夢婷分明是在給我和九哥尋找單獨相處的機會,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對,九哥,辦事情要緊,你們就去福兒院子商量吧。”姚太妃也發話了。
“九哥,你是不是受傷了?”還未走進院子,我就問住九哥,見九哥愣了愣,我又道,“我聽廚房大娘說的!你傷到哪裡了?嚴重不嚴重?”
“一點皮外傷,不嚴重的。”九哥笑着回我。
看着他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我越是不相信。急匆匆走在前面,領着九哥進了房間,我對身後的月離說道,“月離,你去燒點熱水來。我自己先收拾行禮。”
月離稱諾下去。看她走出房間,我就將房門關上,回頭看向九哥,“快點告訴我,傷到哪裡了?”
“真的是皮外傷——”許是被我的眼神威懾住,九哥話說到一半又乖乖轉口,“左肩。”
“快脫了衣服,讓我看看!”將他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沒等他開口,我就自己動起手來。
“福兒,福——”
將他領口兩邊一扯,就見他寬碩的肩膀露了出來,而左肩上確是敷着一塊白布,白布上還有一點乾涸的血跡。
“只是擦破點皮,並未傷到筋骨。”九哥開口,聲音有些難爲情。
我沒搭理他,只貼近他的肩膀仔細查看了一番,如今看來,確實不算大傷,至少與上次他墜崖受的傷要輕很多。我又將他上下打量了幾遍,直到確認任然完好,才放下心來。
可是才一放下心來,卻又覺得怪怪的。
“你即無大傷,爲何不早早來看我?”我一屁股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九哥愣住,似是沒有反應過來我的突然轉變。
“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聽說你受了傷,我就求大娘幫我逃出去看你,只覺得天都要踏了一樣!”
“福兒,”九哥走過來,蹲在我身旁,“我一回來就聽說你奉旨來了皇陵,所以我就先進了宮面聖。”
“後來呢,你總不會一直住在皇宮的吧?”
“後來……福兒,對不起。”九哥低頭。
“只有一個對不起?沒有別的說的?連解釋都不願意?”
“好,好,好!”我想冷笑,可是開口來卻變成了嗚咽,“皇帝哥哥因爲謠言要讓我守一輩子陵墓,我灰心難過怨恨卻無處訴說。原本我想着等你回來,你回來了就可以幫我擺脫這些!可是你不知道,我一邊等你一邊擔心,擔心你什麼時候回來、回來後會不會改變、即使沒變又能不能救我,我晚上睡不好,白天還要裝成沒事人,告訴自己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直到得知你受了傷,我就以爲你傷得嚴重所以不能來看我,可是如今你告訴我只是一點小傷,你告訴我,你是想讓我安心還是成心想讓我不好過?”
看得我哭着嚷着,九哥慌了手腳,竟一句話沒有隻顧着給我擦眼淚,嘴裡嘟囔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還要說對不起!”我氣極,“你成心讓我誤解你是不是?你就一點也不想辯解,即使說點謊話也不願意啊?”
“福兒,”九哥擡頭看我,“我回來聽說你的事就去問皇上,後來又和皇上商量事情,我,我解決好事情,然後纔想起來來看你。”
哈!原來真是太忙了!把我忙忘記了啊!
我將九哥從我旁邊掃開,接着就猛然站起轉過身想退開去,卻不想才邁腳就撞到前面的桌子,我一吃痛竟往後一退,可退得太急又沒站住腳,最後竟大刺刺向身後倒去,天旋地轉,我落進一個踏實的懷抱。
我一回神,知道是九哥抱着我也倒了下去。
我心裡仍有些氣,便就這麼躺在九哥的懷裡,一動不動。而身下的九哥也是保持着環住我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眨眨眼睛,看着屋頂橫樑上的沉默的雕刻,心裡嘆息,木頭啊木頭!
用手肘搗搗身下的九哥,我開口,“你跟皇帝哥哥都談什麼事情了?”一時又覺得很沒面子,遂又惡狠狠加上一句,“要事無鉅細,實話實話,不然我還要生氣!”
“恩。”九哥在身下答應。
“得知京裡發生的一切和皇上的用意,當時,我知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心裡很生氣,氣急之下就向皇上下了戰書。”
“你向皇帝哥哥下了戰書?”
“恩,不過他中了毒,不是比武。”
“那你們比什麼?”
“比樂藝。”
“你們比樂藝,皇帝哥哥的琴藝很高的!”
“恩,我吹笛,你的《孔雀東南飛》,我贏了。”
我又驚又奇——我知道九哥會些樂理和樂器,可是卻不知道他的還會吹笛子,而且造詣竟然在蕭天軒之上!他吹的還是我唱的《孔雀東南飛》!那首歌我只在他面前唱過兩遍!
“後來呢?怎麼又沒了?”雖是十分想問,可是聽他又停了下來,我就又記起我還在生氣,不禁又搗他一下。
“後來,後來我向皇上提出要換你自由,又,又……”
“又什麼?”我咬牙,翻過身來面對他,可是卻突然看到九哥的右耳——他的右耳穿了耳洞,帶着一顆黑色的珍珠耳釘!
“又立了誓。”九哥在我耳邊輕語。
我僵住。
“九哥,你扎耳立誓。”
好半天,我才悠悠開口,聲音像是從井底發出,深幽綿長。
扎耳立誓,東宇正史野史都有載。
東宇開國初,□□大刀闊斧攬權。當時,有一位功高震主的軍師,他姓九方。據說,那九方軍師龍章鳳姿又威信極高,民間有許多謠言說□□的皇位是這位軍師讓的。爲了鞏固蕭氏江山,□□對那軍師起了戒心。後來,□□終於找到機會,決定要將軍師斬首,又怕後患故而要斬草除根。而那軍師早得知此事,所以他對着東宇開國神壇扎耳立誓:九方家世代爲蕭氏奴。然後他自己主動請辭,這才保得九方一族存亡。而九方正統家族,因爲這個誓言而日益衰敗。反倒是旁系的九方族人,越來越多,最後成爲東宇皇姓以爲第一世家。到了我父皇那一輩,也因爲出了九方敖大將軍和九方太后,九方家更是空前強大。
其實這個故事和丹朱華一樣,只是迷信而已。可是東宇人重誓言,且□□爲了捍衛蕭氏皇權,將此事極爲渲染,將扎耳立誓說成是蕭氏的緊箍咒。若有男人右耳配黑珍珠耳釘,那就說明他被下了咒,永受世人監督,稍有異樣人人得而可報,而皇室成員對其更有生殺大權。所以幾百年來,東宇人尤其是東宇皇家,對這個誓言極爲尊重和信仰。
“你立的什麼誓?”我問。
“九方訣之子及諸輩,永爲蕭氏臣。”
我心裡一慟,可是嘴上卻道,“自作主張!你若帶我私奔豈不少了許多麻煩?”
“福兒!”九哥擡頭看我,目光中滿是驚恐與惱怒。
“我,”被他看得心虛,我低頭,“我是說我們可以躲開一陣子,等皇帝哥哥想通了……”
“福兒,即使我肯爲熊大,你亦不能成爲姚表姐。我雖未與你商量,卻也是深思過的,你不要生氣。”
我……
鼻子一酸,我撇開眼,看到他右耳垂仍是紅着,啞聲問,“可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