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0年,順治七年。
全國各地的反清復明義舉終於陷入了低潮時期,清廷動用了大部分勢力圍剿前朝殘餘武裝散軍,不遺餘力的剷除對自己任何不利的力量。
香君被燕公子接走,就在嵐山腳下購置了一套宅子住下,隱姓埋名,過起了屬於兩個人的小日子。聽說燕子府的大權仍被二少爺燕修掌控,燕老爺在得知嫡子燕還沒死的消息後,也答應了他不再追究從前的一切,放他遠走好好生活。
施施跟着香君走了,冰兒也找到了合適的人家,嫁到了山下一戶小農家的長子房裡,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就連從前約好了一起老死深山的卞玉京也再次動了凡心,在錢牧齋的撮合下啓程去了錢府,打算與吳梅村見面,這還是柳如是搭的橋牽的線呢。
棲霞山葆貞庵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寇白門長嘆一口氣,匆匆的往長橋大街的“青陽”茶館走去,她纔買好茶葉,剛纔在路上碰見了從前常來明月館的林公子,就與他在路邊小茶攤上聊了一陣,耽擱了時間,原本與莊庭宋約好了在茶館見面,一起去郊外嵐山看望香君和燕公子,現在恐怕要遲到了。
方纔在小茶攤上喝的那碗茶似乎太燙了,白門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燙得有些異樣。奇怪,初夏的天氣不應該這麼熱呢。
她突然發現腳下的路也有些看不清了,頓時一驚,停下來晃了晃腦袋,勉強穩住心神,正要找個地方歇一下腳,右邊胳膊卻猛地被人握住了,剛纔已經告辭的林公子又回來了,拉着她的手臂,滿臉關心的問道:“寇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白門扯起一絲笑:“沒關係,可能是中暑了……”
“哦,中暑了,那可不得了。”
林公子半拉半抱的拖住她的身子往一旁的客棧走去:“來,我扶你過去休息一下。慢點走,哎,擡腳,那裡擱着一塊大石頭呢。”說着
,突然使勁將她摟進懷裡,一張臉垂下來貼着她的臉蛋說話。
白門心中反感,也略感到不妙,怎麼身體裡的感覺這麼奇怪?她用力掙扎,林公子卻並不放手,反而更加好言好語的勸慰和拉扯。就快要走到客棧門口時,白門慌亂無措,幾乎要大叫起來,嘴裡原本禮貌的話語一轉,開口便罵:“你個登徒子,快點放開我!”
林公子的雙手胡亂在她背脊上游走,白門再也忍耐不住,張口就叫,卻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男人的力氣比女人大得多,她絲毫無法反抗,竟被他連拖帶抱的帶進了客棧。
旁人不知他們在幹什麼,但見那女子滿臉異樣,流着眼淚嗚嗚而叫,而那公子卻滿臉關切的拖拉着她,只以爲是誰家的媳婦犯了什麼病,當場發作,被丈夫死死抱住拖去就醫呢,一時除了略略好奇,便搖着頭同情而無奈的走遠了。
青天白日之下,這些人都瞎了眼麼?
白門一邊在心底唾罵着,一邊腦袋亂擺企圖甩開林公子的手掌。
林公子衝着掌櫃的叫道:“快,一間上房!”
今日好不容易搞到的合歡散,正巧就碰上了曾經炙手可熱的大美人,現成的便宜簡直是不撿白不撿啊!
掌櫃的吃了一驚,反應過來正要叫人去招呼着,忽然另一個高大的男子欺上前來,狠狠一拳就把林公子揍翻在地,連着翻了兩個跟斗。白門放聲大哭,被莊庭宋一把擋在身後,受到驚嚇後身子幾乎搖搖欲墜。
莊庭宋臉色鐵青,聲如寒冰:“還不快滾?”
林公子捂着破裂的嘴角,抹了抹血跡,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連滾帶爬向外衝了出去。客棧大廳里正在吃飯用餐的客人們都驚呆了,不知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愣愣的看着這一切。
莊庭宋回頭吼了一句:“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出來!”
衆人悻悻然收回目光,繼續埋頭吃飯。
白門幾乎被嚇破了膽,在棲霞山上的生活太過安逸,自從城破那天開始,她從未遇到過像今天這般突如其來的危險,潛意識裡只以爲如今還是太平盛世。可她卻忘了,就算是太平盛世也免不了每天要發生不少齷齪事兒。
莊庭宋見她抖個不停,哭得梨花帶雨,口氣軟和下來,輕聲道:“今兒先別去燕七那裡了,我送你回去吧。”他走到門外叫僕從牽來馬車,掀開簾子示意她上車,可是白門卻腿腳發軟,仍靠在門框旁嚶嚶抽泣。
莊庭宋索性將她抱上馬車,自己也坐上駕駛席,與僕從一起駕着車往郊外棲霞山方向走去。
出了城門以後,途中突下暴雨,豆子般大小的雨點打得馬匹暴躁不安,根本幹不了路,可這郊外並不像城裡到處都是人家,再加上前兩年戰亂,到處都荒蕪了不少,好容易看見了一家農舍,有三四間大屋子,院子裡一個農婦正在屋檐下搖着扇子看雨。
莊庭宋便上前向她借了兩間屋子避雨,那農婦姓王,當下便爽快道:“我看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啦,天色晚了,你們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再趕路罷。”莊庭宋連聲稱謝,讓白門入住一間,自己與僕從兆龍打着隔壁住一間。
烏雲滾滾,伴隨着雷聲隆隆,黃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下個不停。
王大嫂十分熱情,與她的丈夫趙大叔親自端來晚餐送到房門口。雖然是鄉下的粗茶淡飯,吃起來卻有滋有味。用過晚餐後,雨勢小了些,但空中更顯悶熱。白門在屋內走來走去,心神不寧,不時望一望窗外,煩躁不堪的拉扯着衣裳領口,心想這雨怎麼下個沒完了。
身體裡竄起一股又一股燥熱,很是奇怪,似乎……?
想起自己身體的奇怪之處,白門打了個激靈,回想起林公子的異常表現,突然起了不詳的察覺。她再不敢獨自待在房內,急匆匆打開門往外走,想將這事跟莊庭宋提一下爲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