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門板後侍女小聲的交談清晰傳入了耳朵。
“想不到竟會有人帶了兩千兩金子過來搶小姐……”
“唉,不明白小姐是怎麼想的……如果是我的話,什麼都顧不上了,只跟了他去,再也不要回來了。”
“說得是啊。那燕公子捨得下血本,難怪小姐會選他了。”
“哎,我從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就是他沒有那兩千兩金子,我看小姐也會選他的。誰能拒絕如此俊美無雙的男人呢?”
“你這小蹄子動心了麼?還不小聲點……被小姐知道了,仔細你的皮。”
“嘻嘻,我就那麼一說……喂,你還不站好,側着耳朵聽什麼聽?不害臊!”
……那兩個壓得極低的聲音仍然一字不漏傳了進來,讓人似乎無所遁形。蘭猗有些羞怒的掙扎了一下,卻立刻被男人有力的雙手死死制住。
少女漸漸覺得失去力氣,全身綿軟,腳尖墊着地面,勉強靠着他的支撐才能保持站立。
“等、等一下……”
蘭猗氣喘吁吁,勉強移開臉頰,羞澀難當的重複着:“等一下。”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帶着劫後餘生般的喜悅,難以自禁,低聲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就知道。”
燕還彎起一抹笑,喘息着靠近她的耳畔,略帶一絲得意,輕聲問道:“嗯,我來了……不過我像她們一樣好奇,你得告訴我,你爲什麼會選我?”
“你先放我下來。”
她一怔,下意識逃避着這個問題,眼神深邃如潭,追問着:“嗯?爲什麼選我?”
聞言,男人輕笑一聲。
他雙手一抄,橫抱起少女嬌軟似水的身子,一邊重新低頭吻着她,一邊大步往裡間那張雕花大牀走去。
蘭猗抱住他修長的脖子,孩子氣似的揪住了他的長袍後領。燕還微微一笑,卻仍然將她抱放在大牀中央,層層錦被掀開,露出鋪上盤龍繡鳳的精緻花紋,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一邊取下她雲鬢之中的髮釵,一邊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聲道:“替我寬衣。”
“不要。”
羞都要羞死了。
蘭猗身子一翻想要往裡爬去,卻敵不過他迅速握住腳踝輕輕一拉,她剛剛挽好的髮髻頓時四散,掉落在鴛鴦鏽枕上,大紅的枕
頭,黑色的雲發,白玉似的脖頸肌膚,這一切美好得宛如夢境。
他止不住內心澎湃,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脣角,低聲道:“我是在做夢麼?”
眩暈感陣陣襲來,近在咫尺的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蘭猗眸中秋水橫溢,似羞似嗔,轉過頭輕咬了咬他撐在自己耳旁的手腕,嘟噥道:“疼不疼?疼就不是做夢。”
“不疼。”
他喃喃的道:“不是做夢,是真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底一片柔軟,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那光潔的額頭,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樑,微薄的菱脣,無一處不是曾經最熟悉的樣子。這麼多年了,他仍是這樣俊美,怎麼就看上了她,追着她不放呢?
心裡這樣想着,嘴巴上一溜就問了出來:“燕還,你怎麼會喜歡我?”
這個問題,他似乎從沒着意認真思考。
只是不知不覺間,一直惦記着她,總在擔心她是不是吃不飽穿不暖,擔心她會不會又受到別人的欺負,又或者,他不願意再看到她爲了生存對別人發狠的樣子,她就該是明媚嬌弱的,彷彿養在他手旁的一朵小花,只需靜靜綻放就好。
燕還清明的眸子裡盛滿笑意,緩緩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負你,別人都不行。”
這是什麼破回答啊。
臭男人,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蘭猗嗤了一聲,想掩飾內心的期盼與失落,正要假裝嘲笑他幾句,燕還略帶薄香的吻卻又落了下來,他的手輕輕捏住她的下頷。
秦淮河的槳聲燈影瀰漫在夜色中,一河錦繡,十里輝煌。窗外一陣又一陣輕微的划槳聲傳來,無數各色畫舫蜿蜒如龍,絲竹管樂並奏,渺渺飄來,宛如仙樂。
重重幔帳在上方輕輕舞動,河風透過窗子吹來,涼爽極了。
燕還終於再次鬆開她,喘了一聲,突然沙啞着嗓子道:“我愛你。”
他微眯着眼睛,鼻尖沁出薄薄汗意,就那麼似隨意似認真的說了出來。見她愣愣的模樣,他不由心生憐愛,又補充了一句:“孫蘭猗,我愛你。聽到了麼?”
這句話似遠似近,響徹在她混沌的腦海中,反覆碰撞。全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衝上了頭頂,如漲潮一般,衝擊得她幾乎無法思考。
蘭猗漲紅着粉臉,厚着臉皮要求道:“再說一次。”
“我愛你。”他嗓音沙啞,不由動心。
“再說一次。”她固執的重複着。
“我愛你。”他微笑着迴應。
“我還要聽。”小孩子般的執拗。
“我愛你。”他依然笑着。
男人危險的眯起眸子,挑眉,目光已然變得邪魅而輕佻,斜睨着她道:“你都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了,怎麼還跟炸了毛的貓似的?”
這傢伙不擡槓就皮癢是吧?
還拿她當一盤菜了!
少女眉心一蹙,雙腿靈活拱起,狠狠向他頂去。可他卻靈敏向旁邊一閃,雙手瞬時握住她的腳腕,一挑一拔,將她的純白布襪扯了下來,露出兩隻雪白小巧的玉足。
“還犟麼?”
蘭猗又羞又氣,想要縮回腿來,他的手掌卻恰到好處的握着她的腳腕,既抽不出來,又不至於被捏痛了。
“燕還,你就知道欺負我!”
她猛的直起身子一拳向他胸口捶去,男人卻不閃不避,微笑着主動湊上前來,還沒看清到底怎麼回事,她的手已被對方牢牢握住,瞬時環上他的脖子。
耳畔微熱,傳來他淺淺的低語:“可是,只欺負你。”
猛然間,她混沌的腦子裡一白,閃過一道亮光,忙從他懷裡擡起頭,略帶懇求的說道:“燕還,我們還沒喝過合巹酒。”
燕還微微一怔,深呼吸一口,牢牢的抱着她,緩緩平息粗重的呼吸,竭盡全力控制着自己,答道:“好。”
他看着她低頭顫抖的模樣,心中憐愛更盛,低聲道:“別怕。”隨即牽着她的手走下牀榻,來到梨木圓桌前,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
圓桌上的酒壺和酒杯並不是特意爲合巹禮而準備的,只是爲了顧及春宵時刻的情趣,加以助興。
蘭猗接過酒杯,與他交叉了手臂,各端起酒杯仰頭稍飲一點,然後將兩杯酒互相攙兌,換過杯子一口飲盡。
期間,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微醺的酒氣迴盪在胸口與舌尖,他們相互看着對方,心中略微平靜,十指相扣,緊緊牽扯着彼此。昔日相處的一點一滴緩緩漫上心頭,跨過無數個日日夜夜,清晰的深深的印刻在彼此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