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得以逃脫了,除了方嬋。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蘭猗每日早晚服用劉融大夫開的藥方,在藍書和藍畫的服侍下,身子很快就恢復了。
那天在藏春苑涉及到老太爺“煉丹”、“採經”的婆子和僕從幾乎被清理乾淨,堵了口的,亂棍打死的,發賣出去的……通通消失得毫無蹤跡。老太爺的煉丹房和採經房再也看不見小女僕的身影,只留下幾個空洞的爐鼎子,百無聊賴的冒着微微嫋嫋的青煙。
被七少爺重挫後,燕老太爺似乎老實了一陣子,並不見有什麼異動。
偶爾有那麼幾句閒言碎語漏出來,說七房的鐵血手段太過嚇人,竟整得老太爺都沒了言語。彷彿一夜之間,七少爺不再是從前那個“自掃門前雪”的避世少年,他漸漸露出了鋒利的爪子,能準確而殘酷的捏住燕子府的心臟。
其他房的下人們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不再敢小瞧了遠心苑。而遠心苑那些沉默慣了的僕從和小廝,似乎就如同從前平靜無瀾的水,日積月累化成了冰,堅硬又寒冷,讓人不敢輕易招惹。
直到此時,蘭猗才從下人們嘀嘀咕咕的對話中,漸漸明白燕老太爺爲何要做這些逆天的事。
除了經常夜馭幼女以外,爲了追求長生不老,老頭兒還信奉各類道聽途說的偏方妙方,以冰清玉潔的少女處子血爲引子,加上硫磺、硝石粉、名貴花草粉末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在煙熏火燎的爐鼎裡煉成“長春丹藥”,再把這些藥丸用薄錫紙一顆一顆包好,塞入數個幼女的身體,不準其排泄,兩天後取出來,用配了“仙藥”的神水灌洗幼女的腸胃,再將藥丸重新放入。
直到每一顆藥丸都如此重複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後,
纔算吸足了女孩的精血,被送到燕老太爺面前,每天一顆,和着乳奶服用。而這些幼女身體長時間被塞入藥丸,吸收了其中的有毒物質,天長日久,相當於中了慢性劇毒,通常不過半年就被榨乾了身子,直到一命嗚呼。
如此大的丹藥需求量,必須採購足夠的幼女才行,所以年紀幼小的女孩被送入煉丹房進行煉丹,年紀大點的少女被送入採經房採集處子血。鵲喬正是當初流落街頭時被李耀石看中,帶回了藏春苑,稀裡糊塗的被送去了煉丹房。
這樣聳人聽聞的齷齪事其實在明代並不少見,不少皇親國戚甚至皇帝都昏庸無道,常命人蒐羅民間幼女悄悄的送入宮中,殘害致死。但這種事竟然發生在鵲喬身上,怎麼叫蘭猗不恨?
就算不只爲了鵲喬報仇,也要爲那麼多無辜喪命的幼女討個公道。這座人間地獄的牢籠被黑暗籠罩太久,是時候揭開黑幕直面光明瞭。
而那個腐朽而糜爛的老畜生,遲早要爲此付出血的代價!
爲了掩飾孫蘭猗是孫氏逃犯的隱秘身份,燕還特意去了賬房,爲她打造了一張假賣身契,以吳蘭兒的假名被編爲七房的上等婢女,爲自己貼身使喚。他在自己的臥室裡設了一個套間暖閣給蘭猗住,兩人的房間一大一小,相通相連,又用屏風和幔帳隔開,各守己禮。
這番舉動進行得十分隱秘,以至於很多人只知道七少爺的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俏麗的小婢女,到底爲什麼,卻不得而知。
府內每一房的主子都能分到四個上等婢女,兩個中等婢女,四個粗使婢女以及僕從、小廝若干。女子總是比男子來得細心和貼心,這也無怪乎主子們素來喜愛使喚婢女了。
但七少爺自小就不讓女子近身啊,跟個冷麪閻王似的,怎麼轉性兒用起了貼身婢女?可真奇怪!
或許七少爺真是動了凡心,從前說他斷袖之癖的那些傳聞自然不攻自破。
這可能要成爲燕子府
上下一個長久不得其解的疑題,可人們只能深深壓在肚子裡,暗想着七少爺可能動了納妾之心,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畢竟,藏春苑莫名其妙少了那麼多僕婢,誰也不想成爲下一個倒黴蛋。
蘭猗並不在意那些探究的眼光,她的心裡滿滿都是鵲喬慘死的樣子,刻骨深仇早已深深的埋在最隱秘最黑暗的角落,表面上風平浪靜,可等到機會來臨的那一天,勢必排山倒海!
這日,燕還有事出府去了,蘭猗打理好手頭的一切活兒,百無聊賴的坐在遠心苑的翠竹亭裡避暑。夏日的午後,連知了都昏昏欲睡。
藍書和藍畫拾掇着院子裡的花草,澆點兒水,搬到陰涼處,嘴裡小聲的抱怨着,爲什麼那個吳蘭兒可以爲七少爺做一切貼身工作?而她們卻只能在端茶泡水,灑掃庭除,在一些不痛不癢的地方瞎忙活。
蘭猗自是不理會她們的冷眼。
不多時,從園林小徑處走進來一個遍身綾羅的婢女,神色頗有些傲慢,在院口處與侍衛打了聲招呼,便徑直往遠心苑的內院走去。
藍書和藍畫對視了一眼,這是三房的上等婢女綠柳啊,到七房來幹嘛?
綠柳與她們寒暄了幾句,秀氣的眉眼間滿是冷淡,問道:“那位新來的蘭兒姑娘呢?我們大奶奶想請她去一同賞用新到的脂粉。”
藍書道:“蘭兒應該在內室整理七少爺的衣物,綠柳姑娘稍等,我去叫她一聲。”
還未等她轉身,就見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兒立在不遠處,褶羣輕揚,如墨青絲梳起了雙螺髻,明媚如花。
蘭猗早就注意到綠柳進了遠心苑,便悄無聲息的過來,站在她們身後聽了幾句。綠柳口中的**奶是三少爺燕衡收的第一個小妾梅卿,只因燕衡討不到大戶人家的千金爲妻,便賭氣似的連娶三個婢女做小妾,一個比一個寵愛備至,有意炫耀一般,甚至要求下人們稱呼她們“奶奶”,當真好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