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若兒心裡也是煩惱着那萬枚母幣,直走出了停腳的夜亭。
遠山城比不得先前的烏業城,到了夜間,外頭的攤鋪三三兩兩並不熱鬧,沿街也只是偶爾一陣馬嘶隨着兵士的醉罵聲。
若兒越走越覺得清冷,想來這蠻荒之城,還真是缺了些人氣。
她先前聽了秋膘的那些話,只當他是在敷衍,這原裡的差事看來還真是落在了她一人的肩上。
但細想之後,也是明白他的分析句句都在理,這是這邊塞之地難道除了酒水就再無其他值錢的買賣可做。
這些年幾國雖無大的戰事,但是邊境也是有小的摩擦衝突,當兵的爛醉如泥,當官的也是睜隻眼閉隻眼,這樣的散漫也着實說不過去。
這城並無夜市,幾條街道穿梭過後,除了蜜餞霜糖果子譜子,最多的就是酒肆酒樓,供應的也清一色都是燒刀酒。
這邊境的酒水,本該是粗劣辣口,卻正和了北邊一些武夫兵士的口味,一些富貴人家也是膩味了尋常的清淡酒水,也是追捧了起來,所以在了各地也卻是有些市場。
這城中的店鋪修得也是簡陋,唯獨那些酒樓很是氣派,顯得很是突兀。
她稍一打聽,這前路果然是和秋膘說的一樣,兩國過境之處,山路顛簸,駕車運貨都很不好走。
夜深街上人寥寥,一番轉悠下來,還真的是沒什麼好買的,若兒只好是踱回了夜亭,卻沒有見到商頭幾人的蹤影,連幾個秋膘也沒了蹤影。
回到房中,她算算日頭,也是好些日子沒有寫家信,剛要落筆,又想到了商頭說得小西城的事,只覺得筆下停滯,沒了寫信的心思。
窗外,天井旁的夜丁香猶自吐芬,黑玉已隱了聲息,這幾日來,黑玉似乎更加少話了些,就是白日裡也不愛搭話了。
白日裡,還有商隊的人可以說說話,這會兒身旁的寂靜一片,讓若兒覺得心裡更堵着發慌。
牀邊一陣翻響,她回頭看去,只見瘸狗正咬着那本人之思,往外拽拉着。
她這時也是百無聊賴,心想這人之思似乎會隨着自己的心思不同,而自發的顯出一些東西,也不知自己今日的煩躁不堪,能看到的又是些什麼東西。
若兒上前抱過瘸狗,正要安撫一下,卻覺得可愛抱在手裡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先不說這份量沉甸了不少,這毛髮怎麼也沒有以前那般細軟了,只是細看之下,也說不出哪裡不同,原先的白毛黑眼也沒什麼變化。
抱着狗坐在了燈旁,她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起了人之思來。
她自前往下翻看,一眼瞄到了先前的國家地形風貌篇,早些年若兒從不出冰原,也沒來得及細看,這時四處走動了,心裡就想着要仔細琢磨一番。
豆大的燈苗映出了少女的身影,她的腦裡這時已經呈現出了玉闕,瞭蒼兩國的地形特徵,這著書之人也是細心,將這兩國邊界的荒涼處也描述的很是清楚。
遠山城,依山成峭壁無數,爲玉闕和瞭蒼旁的一軍事小城,兩國通行靠得只是一條蜿蜒山道。秋膘這回說得還是實在,若兒不禁想到,這人看着懶散,想不到也是走過了不少地方,只是爲何一路下來,他對經商回冰原的事並不上心。
若兒強打起了精神,這時可是要靠自己一人之力了,燈光有些灰暗,她撥了波燈苗,手下滑動,上頭的圖像突地到了腦中,和當年的情形很是相像。
人之思闡述到了山道時,居然跟着描繪出了綿延山路,看着寬度,只得一輛馬車謹慎行駛,山道下頭卻是一片迷茫,看不清深淺。
若兒看得心頭一震,這人之思就如同活了一般,這著書之人,是用了什麼法子,才寫下了這麼一本書,又爲何將它留在了冰室裡。
她心念不定,靈識難以聚攏,又從書中彈了出來。只是這次分神,已經比以前好了許多,身上也不覺疲乏,若兒一陣心喜,知道自己這些日來靈元精進不少,讀書入定也不再那麼困難了。
只是這番看下來,還是沒能找出賺錢的法子,她這時也不氣餒,心裡想着再入人之思一探,探探下個城可是有些合適的買賣。
窗外一陣清風入室,送來滿屋丁香花味,書頁自翻往下,只見入世之捲上的四個大字,再度顯現。
若兒盯着這四字,想着商頭說過,爲商者,利益第一。這時,“商"字在了燈火下,起了些變化,只見上頭寫着:”同爲商道,所得錢財,又分幾種,正經之財,不義只財富“。
她聽着就覺得有些好笑,這錢幣進了口袋,還要區分三教九流不成,再往下看。她的眼裡卻是多了幾分驚色。
這裡記載的人和事也是繁多,正是從了最基本的商業起,
若兒這幾天雖然是跟在了商頭,看了寫粗淺的買賣道理,但行商一行,最講究的卻是更加詳盡。
她這時眼中看到的就是如此,這書裡頭,最先講得就是商業之根本,就爲利益。再往下看,就是教着如何買入賣出,從了價低處買來,價高處賣出,她越往下看,嘴角就是不斷浮起了笑意。
這上頭的資料也不知是了多少年錢的東西,只是雖然資料有些陳舊,但她越往下看,上頭顯現的東西讓她看得更是歡欣,這商篇下居然記載了各地的名產,寫到冰原時,居然還提到了丹廬白日丸能耐飢。
寫到冰洋時又提到了血鯊翅,她再往下看,這沿途的城鎮,當地的特產都被一一記下,這需要多少人力才能查清楚,此書在手,真是猶如神助。
若兒心裡雖然懷疑這真僞,但還是慌忙找了起來,遠山城?有了,只是這特產居然是...酒引。
若兒一愣,這是.她想起了早些時候,酒司讓了自己去丹廬求些做酒引的材料,難道這裡的酒也是需要酒引。她也是個急躁性子,也不顧時辰,就決定要找到當地的酒家問上一問。
她再出門時,月已經掩進了雲裡,時候也卻是不早了,街上人影更見稀少,也幸好這四周的酒旗滿街,隨處一找,就尋到了還在營業的酒鋪。
只是讓她很是失望的是,這間看着門面不小的酒鋪居然沒有酒引。
若兒也不氣餒,連忙又換了一家,結果還是一樣,依舊沒有酒引,她足足是找了前後五六家,都是一樣的回答,酒水是有的,酒引就沒了。
見了她很是沮喪,一家酒肆的老闆纔好心說道:“這位小客人,可是你家大人酒癮重,喝不得這些水酒?你若是真要找酒引,只得去了前頭的燒刀酒樓,我們這些小店的酒水可都是哪裡頭批過來的。”
若兒細問之後才知道,原來這酒引居然獨家買斷,其他家都是從那裡拿酒,然後參水一和,就是成了這邊城最有名的燒刀酒。
臨行之前,若兒還特地花了枚子幣,喝了一碗燒刀酒,她是在是不懂,這味道和着上次弄得暈頭轉向的千秋船上的酒水有些相似,直喝得她臉色漲紅,到了外頭經了些涼風,才清醒了回來。
她再往前找去,很快就找到了燈火通亮的燒刀樓,哪知一問之下,那掌櫃白了她一眼,嘴裡嚷嚷道:“你這哪裡來得小丫頭,居然打起了酒引的主意,”二話不說,將她轟了出來
若兒還不死心,再要上門時,就見身後有人呼喊道:“你再這裡做什麼?”
身後正是東倒西歪的商頭和秋膘幾人,若兒暗暗罵了幾句,這些人倒是會享受,原來結伴出來飲酒,只苦了自己一人在了房裡想着賺錢的門路。
先前她受的冷遇,幾人也都是看在了眼裡,商頭在旁說道:“你這小丫頭倒是有幾分聰明,懂得倒賣特產的買賣技巧。別人都只知道遠山城的蜜餞酒水有些名氣,卻少有人知道,這裡的酒引纔是真正的生財良方。”
若兒得了他的誇獎,臉上還有些得意,哪知商頭接着又問道:“你道那酒引是什麼用的。”
若兒還是答:“不就是用來釀酒的材料。”
商頭笑道:“這裡的酒引和其他地方不同,這裡的酒引就是不參水的純酒漿。這一葫大小的酒漿可以參成十壇上好的燒刀酒,更何況,這原漿出了手,很容易就被人知道了配方,平日裡燒刀樓裡都是按着不同的價錢和好了酒,才賣出去的。”
你在了人家門前,要別人的賺錢寶貝,你說人家是給還是不給?“
聽了這話,若兒臉上一垮,這...
那商頭笑道:“你也不用太過失望,真個不行,你還可以帶幾罈燒刀子過去。路上小心些看管,也就成了。”
這時秋膘似是醉語連連:“也不是隻有這家破酒樓纔有酒引。”
今夜他也不知何故一人喝了好些酒水下去,這時說話更是口齒不清,腳步踉蹌。
商頭在旁見了,只道他是醉了,耍起了酒瘋,連忙叫着幾名武夫拉扯着他就要回去。
秋膘嘴裡嘟嚷:”我沒醉,當年我喝不參水的酒引都不曾醉過,以前這裡守城的將軍還和我鬥過酒,上好的酒引我們各自喝了三罈子都未曾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