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話:遠行路人莫回頭,一朝遠行再求藝。
兩年零一個月後,翡衣正如當初突然來時一樣,悄然地離開了,她是在以爲若兒還在熟睡時離開的,狠心地沒有留下隻字片言。夜深的時候,樹靈匆忙搖醒了睡得有些不安穩的若兒,一人一影,在小院的竹從下,看着那帶着幾分猶豫的身影越行越遠。
她同時帶走的是那份若兒缺了多年,深植於心的慈愛。人生得一蒙者過客如廝,看似清冷,其實熱情如火的女子,她陪伴着自己度過了有生以後最是快樂的兩年。
那枚落單的小竹鈴鐺在那一夜裡,清脆的響了一晚,斷斷續續,飛過了河水川流,飛過了霧靄深深,永遠響在了那個蹣跚遠行的人的心間。
那一夜後的第三天,一輛尋常的馬車,載着那一夜後又沉默了不少的小女孩,在碧色嚎啕的哭聲中和幾位長者的目送下,離開了這個囚禁了這抹渺小但也堅強的花靈長達八年之久的世人眼中的芳菲地。
同樣是兩年前,這次還是一樣的車把式大哥和有些不一樣的小瞎子開始了一段新的路程。
“小姑娘,你可是要出來透口氣,這次可不比上次,幾個時辰就到了,這到冰原是要半個多月,到了那裡的冰原渡,說是就有人來接你了。上次和你一起的大姑娘怎麼不見了,你家人怎麼讓你一人獨自上路,”周大叔邊駕着馬車,打開了話匣子。若兒只是靠在車裡,不做聲地聽着。
這次的馬車和車把式是聽了紅窈的主意,務必做到沒有一絲芳菲的痕跡。原本車把式還是個外鄉人,若兒要求姥姥從鎮上請了這位大哥回來,這一路,雖然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了,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路也是會好走些的。馬車是最尋常的青皮幡布棚紮起來的,外表看着和路上隨處可見的馬車無恙,內裡還是由塢裡的工匠休整了兩天,已經是換了個頭臉,細軟的被褥和一些換洗的衣物鋪設的很是清爽,臨走前碧色偷偷地塞進了個小包裹進來。
這是走在路上,若兒想了起來,摸索着拆了開來,首先摸出了一個小花包然後是幾張紙還有幾塊軟軟的糕點。
若兒拿起花包擱在鼻下,用了的吸了一口氣,這味道,正是那隻壓在枕下的…她的耳邊又傳來了紅窈冰冷的語氣。那天收拾時,明明已經下了狠心的扔到了一邊,碧色,她笑了起來,抓起一塊糕點,滿嘴的花生香滑…眼裡出現了一絲熱意。風吹了過來,那幾張紙舒展了開來,“姐姐,碧色在家等你回來”字的一側是一個七倒八斜的小人,另外一張紙上,畫着三個鈴鐺。
車身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周大叔一把拉開簾布,“小姑娘,快快點出來,有山龍”話音才落,車身整個傾斜了過去,車裡的東西被甩出了車外,痛苦地馬嘶聲在山道中劃過。若兒雙手做腳,整個人跪趴在了車廂裡,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四周的木頭擠壓在一起,胸裡透不過氣來,隨着一聲巨響,她只感到翻天覆地的旋轉了起來,眼裡的黑暗更加濃重,她腦裡劃過無數的聲音,大叫了一聲:“姐姐,”,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連日的暴雨沖刷的這一路的山土很是鬆軟,幾塊巨石橫壓在了過往的山路上,往來的商隊沿着路途走了過來。商隊由三十多名南北商人和二十名野衛組成,他們要一路隊北上,趕在冬天到來的時候,將從南方收購的便宜獸皮草藥運到北邊的城市沿途販賣。車隊被這幾塊巨石擋住了去路,霜白兩鬢的老商人走到前頭一看,巨石裂成幾塊,碎石壓在馬身上,蹄腳被擠壓成一灘,馬肉橫飛濺了一地,空氣裡還瀰漫着馬血的腥味子,引得盛夏的青蠅四處亂竄。一個空蕩蕩的車架子掛在了崖邊的樹木上,車廂怕是早就已經翻進了外側的深谷裡。“這不知是哪家可憐的人,怕是連個齊全的屍體都沒了哦”。老商人搖着頭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