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雖然這麼說,衆人一眼望去,卻是分明沒有一橋半樑,水面之上就是毫無沉浮雜物。衆人這時心裡雖有些傷感那溺水之人,也都是強打着精神,各自出起了主意,或說是伐木造船,或說是繞岸而走,但是看着身後的詭異樹林,卻是無人敢再入內惹那些活木。至於繞岸而走,只見湖面之上雖無煙霧繚亂,卻只見陽光折射,眼前就是如同看進了死角,不見邊際,更是無人敢擅自上前。這隊人這時就是前也不得,退也不得,就是停在了湖旁,湖面死寂,偶有一片悲秋的枯葉凌空落下,就是一氣沉到了底。
章博淵見了落葉,連忙就是上前。水中這時再無落葉痕跡。他也不用手濾水查找,只是蹲在了湖畔,在水裡一陣勘查,很快眼裡就是多了幾分瞭然:“逆水竟是真的在了人間。”見了旁人都是不解,才聽着他娓娓道來:“世上山河之間,水之形成各有不同。一般的河海湖泊都是常水,能滋養萬物。這水確是不同,取名爲逆,就是反方向而行的意思,羽毛輕物到了此水就是立沉水底,還是龐然巨*物到了上頭卻是輕如鵝鴻。方纔的漁夫本該最是擅遊,到了這水裡反而是會溺水而亡。”
聽了這話,喬布衣倒是有了幾分喜色,就是上前說,“我不擅水,這可是就能過去了。”他說完這話,就是臉上一紅。
章博淵搖頭嘆道:“逆水除了能逆人身,更能無限擴大活物心念,你不擅水,入水則會心生恐懼,恐意更是會無邊無際,手不能行,腳不能動,如何能淌了這趟子水。”老十三還是埋頭苦想着,就是這時,他依舊是一口咬定,這湖旁正是有座橋,衆人這時也是懶得聽他分辨,就是有人提議要回了原路去。
這已是第三次穿越這片密林了,衆人心裡都是不情願,可是眼下也沒有其他過河良策,只能是循着原路返回。這幾來幾回,又是過了一天,暮色掩蓋而下,林中樹影疊厚,四周漸漸暗了下來,早上的果腹魚肉,這時早就是沒了蹤影。衆人都是加快了腳步,耳邊只剩下紛沓的疾走聲。這夜色來得卻是比衆人的腳下快上了許多,還沒上幾步路,就是全暗了下來,只是今晚還是好些,竟是沒了雨水,也就免了淋雨之苦。月光更是如同薄紗,給這黑了個徹底的林中行人指了個明路。
本該更好走得路這時卻是突然斷了,就是斷了,密林之中,再也沒了白日裡的那個入口。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響聲,和昨晚有些不同,這響聲晚上聽來更是清晰了些,只是昨夜的那陣歌聲卻是沒有響起。老十三這時記憶裡的那根忘弦總算是被觸動了,他突然叫了起來,“橋,那橋是半夜生出來的,”自從上了流沙島,老十三的精神狀態就是有些莫名,更是會說出些莫名的話來,衆人也是看在眼裡,就是讓幾個的漁夫將他挾在了中間。
長藥這時卻是突然清醒了一般,他就是吩咐着幾名中宮護住前頭,又是很是和氣的走到了血天和血氣兩人前面,就是懇請她們護在了後頭,剩下的幾名女眷和手不能提的章博淵都是站在了正中。湖泊那邊是看不清了,卻是可以聽見那陣子響聲越來越響,細聽之下,除了那陣子地動,更是伴着陣陣破水的聲音。想起了海邊的那隻巨章和怪魚,衆人都是想着可是湖底出了什麼怪物。
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傳來,卻是沒有走進,到了最後,就是停了下來,幾人都是聽着彼此的呼吸聲,這森林夜晚安靜的如同死物一般。身旁的百里焰漪更是乾脆祭出了融鐮,她的粉臉之上,因爲緊張成了紅火顏色,鼻翼也是扇動了起來。
森林雖然沒有起雨,卻是起了霧氣,一股古怪的氣味就是傳了過來,衆人聽了都是心裡翻騰着。漁夫聽來,只覺得是腐魚爛肉的味道,只有老十三一人聽了,突然就是沒了聲響,身子也是停止了顫動。霧氣並不重,隱約還是看的清周邊人的身影,只是要想前進卻是困難了。
大夥都是站的極近。站着外圍的血氣突地一個激靈,只覺得空氣中多了一陣呼吸,這是樹木之吸,她心裡又是否定了,這旁邊的林木很是古老,呼吸之間該是渾厚有力,這空氣中傳來的呼吸卻是短促躁動。
和她相比,若兒的感覺更是明顯,這呼吸之間,讓她也是感覺很是熟悉,只不過她心裡也是知道,這斷然不是木魄,淺呼微吸,正是和芳菲花冢裡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她這時聽來,又覺得這呼吸和獸類有些相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眼裡就是多了幾分探詢,衆人這正是膽顫着,忽聽的老十三的聲音從霧中傳了過來,本是按着他的幾名漁夫都是沒了蹤影。
長藥和血天同時喝出了聲音,“往中間靠攏,”人羣立刻就是往裡面聚集,清點了下人數,衆人都是大驚,老十三帶的那一拔子人都是沒了,長盤長岸下面也是少了各兩人。霧氣依舊是不緩不慢的散發這,老十三的聲音卻是如同四面八方都傳了過來,他時而大笑,時而癲狂,時而痛苦,到了最後就只能聽得呼哧的喘氣聲,只聽得立在中間不能動彈的衆人頭皮都是麻了半邊。
“都先收起兵器,”長藥看着中間的幾人都是祭出了兵器,“這霧氣有些古怪,又是經久不散,傷了自己人就是不好了。”長盤慘叫了一聲,他留神一看,原來他手下又是少了一人,這在了迷霧中,人卻是一個個少掉,就是這時,迎面走過來了一個人,正是老十三,他的眼裡有了幾分常色,臉上也沒有了之前的癡傻笑容,好像就是一瞬間就是變回了原先的摸樣。他剛要上前,就聽得血天兩把紅月蟬擋在了前頭:“誰?”這話纔是出口,衆人都是覺得奇怪。“老十三,”有人低呼了出來,來人看着正是老十三就是立在了前頭,動也不動,只是身子往前走着。
血天將彎刀立了起來,只見鋒刃就起,章博淵和着一旁的幾人也都是連聲阻喝,而站的最近的若兒,斐妄等人卻是沒有行動,只聽得一陣斬斷之聲,眼前的老十三就是被砍成了兩段,國道館的那羣童生都是失了顏色,就是寒門的幾人,臉上沒有多少變化,只是心裡是想着同行的幾人有些冷血。
血天冷笑道:“我‘看’不見他。”她這話沒頭沒尾,聽了的人也是不明白,只是覺得她太過殘忍,地上的人屍卻是沒了蹤影,朱庖丁上前一看,卻只是看到了一片被砍成了兩半的葉子。
大夥這時也纔是釋然了些,血天卻是不言不語,收了紅月蟬站在了一旁,就是這時,旁邊又是走出了一人,又是老十三,朱庖丁這時看了,就是來氣,腰間拿手的剔骨刀就是拉了出來,也是要做個刀起葉落,這該死的森林,竟是困住了幾人,他性子火爆,上前就是要砍,那上前來的人似被嚇住,就是呆立着,就是此時,朱庖丁腳下就是一軟,又是哪裡來的藤蔓勾了他一腳,血天也是大聲喝阻:“這是真的。”
就見那殺豬戶正是跌在了地上,剔骨刀也是飛出去了老遠,正是跌了個狗吃屎。他聽了話,再是看看身前依舊呆傻着的老十三,就是嘀咕着:“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怎麼這麼亂七八糟。”
若兒和斐妄連忙拉過老十三,這時才發現他的身上竟是全是血,只剩得一張臉還是乾淨的,他的身子也是抖瑟如同枯葉,就是一身子癱在了斐妄身上,眼裡一點點的聚攏,忽的就是哭了出來,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他這時哭來,卻是聲嘶力竭,就是將積蓄了多年的苦楚都是哭了個乾淨,林中如同響應般,起了無數的嗚咽聲。
血天的臉上反而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顏色,嘴角反而拉出了一絲笑容:“都死光了,”衆人聽得都是一寒,他這一身的血竟是那幾名消失了的…。長盤和長岸的臉色都是死灰了下來,失蹤的幾名都是他的手下人,這次出來,既然沒撈到個總主事的頭銜,兩人也都是存了和長藥較量的心,帶的人數也是多些,就是想搶的幾個館生的名額.
這纔是剛入了林,就是少了幾人,先不說其他,這幾人既是精挑細選上來的,家世都是一流,就是回了帝都,這家裡人前來尋事,就是很難交待。衆人都是將苗頭對準了還是生還着的老十三,長盤更是一把衝上前去,就是拽起了蜷在地上的老十三,質問道:“可是你和林中的怪物串通好了,讓人都死盡了纔是甘心。”
老十三就是說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