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雲剛剛吃過晚飯,正坐在鏡前研究自己這張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來,“冰雲,你在嗎?”
冰雲暗暗冷笑,知道一定是安陵冰玉向他告狀,他已知道自己已經清醒,乾脆不再裝,過去開門。
沐臨風,你個心口不一的,又去哪了,不是說好要保護我?
不過,這一開門她才感覺到,沐臨風的氣息仍在,想來是知道安陵軒鶴不會傷害她,所以不曾阻止吧。
“冰雲,你醒了嗎?”
安陵軒鶴上下打量她,難耐驚喜。
“你希望我醒來?”冰雲轉身回屋,氣息微微凝滯。父親的驚喜之情不似作假,她是不是不該冷言以對。
“那是自然!”安陵軒鶴跟進,轉到她面前,“冰雲,你可知道這些年爲父心中有多難過……”
冰雲眼神嘲諷,不客氣地迴應,“難過到任由他們欺負於我,你都不聞不問?”
“……”安陵軒鶴喉嚨一窒,臉容尷尬而愧疚,“爲父對不起你,冰雲,你醒了就好了,爲父一定好生照顧你,你放心吧。”
其實,冰雲這些年受他長女、次女欺凌,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只是他整天忙於朝政,家中事一向交由大夫人掌管,他也不可能事無鉅細,一一過問。
何況只要看到冰雲渾渾噩噩的模樣,他便想起雲鏡公主的無雙風姿,心中越加難過。爲免見女思人,他也只能自欺欺人地選擇迴避了。
“我醒了,是越加不好吧,”冰雲一點情面不留,“我一日不同意退婚,安陵冰玉和安陵冰雪就沒得機會做寰王妃,還不恨我要死?”
“冰雲,你怎麼這般說話?”被說中心事,安陵軒鶴紅了一張老臉,“你纔是皇上親指寰王妃,你別多想。”
“你知道就好,”冰雲沒所謂地揚揚眉,“父親,我是一定要做王妃的,你就告訴安陵冰玉和安陵冰雪,讓她們死了這份心吧。”
安陵軒鶴有些尷尬,“這……冰雲,你身體還沒好,就先休息,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像是怕冰雲會逮着他不放似的,話才說完,他回頭就走,門都來不及關。這麼多年,冰雲都是傻的,在這個女兒面前,他也從來不用考慮什麼。
可現在,突然面對這樣一個強勢的冰雲,他還真是不習慣,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她了。
“跑這麼快,躲鬼嗎?”冰雲嘀咕着,“我再醜,還不是你生的,又不是我的錯!”
其實,冰雲是不是清醒的,對安陵侯府上下來說,也沒有多大區別。畢竟她的樣子實在太不入眼,寰王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既然她成不了寰王妃,就只能是侯府不受人待見的三小姐,他們對她的態度,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不過,冰雲已經清醒的事傳入皇宮煙貴妃耳中時,她卻是驚喜莫名的,傳冰雲入宮,看個究竟。
“皇姑姑還要見她何用!”安陵冰玉大爲不忿,“就算她清醒,還是個醜八怪!”
“誰叫皇上指冰云爲寰王妃,有什麼法子。”安陵冰雪撥拉着桌上碗盞,興致缺缺。
她也想助大姐一臂之力,怎奈天不隧人,有什麼辦
法。
“哼,她也不用囂張,就算她不同意又如何,寰王不願,皇上終是強迫不得!”
安陵冰玉冷笑,倒是覺得沒那麼悲觀。
那日東丹寒嘯對冰雲的態度,她們都看到了的,這樁婚事成不成,還不一定呢。
“恐怕寰王也不能忤逆皇上旨意。”安陵冰雪沒她那麼樂觀,搖頭嘆氣。
“就知道潑我冷水!”安陵冰玉氣不過,捶了妹妹一拳,眼裡卻閃着算計的光。
總要想個辦法,讓那個醜八怪永遠都絕了做寰王妃的念想才行。
藉着煙貴妃生辰之喜,皇上在偏殿設宴,請一干人等同賀。
自然,煙貴妃就是想借這機會,看一看冰雲是否真的清醒,做不做得她的皇媳。
知道自己長得醜,冰雲也未做任何裝扮,穿了一身素色長衣,罩了面紗,留長劉海,就這樣入了宮。
本來什麼生辰不生辰的,她是沒什麼興趣,可是隻要能看到東丹寒嘯,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得去。
皇宮巍峨自是不在話下,宮中處處花紅柳綠,鳥語花香,宮娥內侍穿梭而行,一派喜氣。
冰雲邊走四下裡看,眼神警惕。
“公主,有什麼不妥嗎?”
感覺到她的戒備,沐臨風上前一步,低聲相詢。
“咳……”冰雲輕咳,眼神略有些尷尬,“沒事,習慣而已。”
因爲是孤兒,所以她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烈,每次到了陌生地方,都會首先觀察周圍環境,設想可能存在的危險,及解決方案、路線,如果發生什麼不好的狀況,能在第一時間離開現場。
沐臨風眉頭皺眉不解,但也不多問。
兩人到達偏殿時,衆人皆已到齊,內侍揚聲通傳,“安陵侯府三小姐到!”
本來還各自言談的衆人立刻齊齊住了聲,看向門口。
傳聞中安陵三小姐癡傻,不通人情,如今一朝清醒,他們當然是想看看,她與往日有何不同。
冰雲雖還不太適應如今這身份,但她的冷靜與沉靜卻非一般人可比,緩步入殿,腳步輕盈,從容不迫,這份風姿倒是很不錯。
剛剛在殿門口,沐臨風已悄聲提醒她,要對皇上皇后行跪拜之禮。
雖說在現實社會,自小是孤兒的冰雲從未跪過誰,但在月宛國,這是必備的禮數,也就盈盈拜倒,“叩見皇上、皇后娘娘、貴妃娘娘。”
看她雖輕紗蒙面,看不清相貌,但舉止大方得體,氣質高雅,身形飄逸,語聲更是清脆而不失柔婉,也並非一無是處。
皇上東丹天極似是頗爲滿意,“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他年屆四十,丰神俊郎,眉眼之間尊貴之氣盡現,不怒自威,令人折服。在位這十一年,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是個好皇帝。
“謝皇上。”冰雲起身,低眉垂目,恭敬地站了。
一旁的皇后月晴畫雲鬢高挽,眉目姣好如畫,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眼波流轉,脣角含笑,如嬰兒一樣無害。
右側的煙貴妃則溫婉可人,眉眼含笑,眼神溫和,必定是個極好侍侯的主子。
“看來冰
雲是真的好了,可喜可賀!”
月皇后這一開口,衆人即隨聲附和,卻是神情各異,不言自明。
清醒了又如何,還不是醜人一個,怎配得上寰王。
“正是,”煙貴妃笑容滿面,做爲今天絕對的主角,她一開口,衆人自是靜了下去,“冰雲,身子可好了嗎?”
冰雲被馬撞到之事,她聞之亦心驚,不過據東丹寒嘯所說,冰雲並未受傷,她卻不甚放心,如今見冰雲無恙,纔算放下一樁心事。
“是,謝貴妃娘娘掛念,冰雲無事。”
冰雲轉眸看向她,眼神不自禁地溫和了些。
較之月皇后的嬌柔,煙貴妃的美是溫和而仁慈的,雙眉細長,目光柔和,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
“那就好,”煙貴妃微一頷首,轉眸看向東丹寒嘯,“嘯兒,還不將冰雲領將過去?”
冰雲與東丹寒嘯雖未完婚,但她是早就被指定的寰王妃,自然有資格坐在他身邊。
自冰雲入殿,東丹寒嘯就一直不言,更不曾看她一眼。聽到母后吩咐,他神情未變,也未動,“她既未受傷,又有手有腳,自己不會走嗎?”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不是驚他對冰雲的不喜,是驚他居然當殿給冰雲難堪。
如此看來,他是真的一點都不喜這個王妃,更沒有要迎娶她的打算了?
感覺到四面八方射過來的嘲諷的目光,冰雲面紗下的脣角抿了抿,眼神很無奈:東丹寒嘯,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嗎,即使看在煙貴妃的面子上?
太子東丹寒楓目光掃過冰雲,含笑不語。
他年長東丹寒嘯兩歲,也生的一副好樣貌,唯眼神太邪,除心腸狠毒勝過東丹寒嘯數倍,別無長處,在氣勢上終究輸寰王一籌,月宛國上下,有目共睹。
早就聽聞安陵冰雲貌醜,無顏見人,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雖說還隔了面紗,但那張臉卻依舊讓人惡寒,也難怪三弟對她不喜。
“東丹寒嘯,你這就不對了,冰雲是你的王妃,你不顧念她,誰顧念她?”煙貴妃神情未變,眼中卻已滿是警告之意。
“煙兒說的是,”皇上也沉聲開口,“嘯兒,還不去?”
今日可是專爲煙貴妃生辰設宴,若是僵在這裡,可不好。
“無妨,”冰雲卻適時開口,替東丹寒嘯解了圍,“王爺是不拿冰雲當外人,冰雲自己過去就好。”
說罷她當真昂首挺胸,輕移步過去,坐在東丹寒嘯旁邊的位子上,眼神傲然:你不讓我好過,我就讓你退無可退!
不意外的,東丹寒嘯身形一讓,離開她半尺。
冰雲跟過去,不顧他怒目而視,旁若無人地整了整衣衫。
東丹寒嘯輕咬牙,壓下心底怒氣。
冰雲擺明就是跟他過不去,他若再退,一來失了顏面,二來豈非越加讓衆人看了笑話去。
看看那些人的眼神,要把他們兩個用目光給淹沒了一樣。
“來,衆位愛妃、皇兒不必多禮,請。”皇上舉杯,示意衆人。
衆人亦起身,說聲“貴妃娘娘請”,便同飲了此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