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少容冷哼一聲,撤步後退,“王妃不是要說,沐臨風來偷取解藥,你並不知情吧?”
“我真的不知道!”冰雲心跳失了頻率,嘴脣也在哆嗦,“相信我,侯爺,我說過要他別來的,可他不聽,他只是、只是擔心我,侯爺不要殺沐臨風,不要!”
看着她慘白的臉,梅少容皺眉,跟着似是想到什麼,蹲下身,一把扯起冰雲右腕。
“嘶——”脈門上的傷生生裂開,冰雲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曲肘掙扎,“放手,你做什麼!”
梅少容咬牙,怒極反笑,“王妃對寰王還真是有情有意,少容佩服!怎麼,爲了救寰王,你是打算賠上自己的命了?”
真不愧是安陵冰雲,行事不按常理,拿不得解藥之下,寧可自己過血給寰王,也不幫他救出父皇母妃,她這是在逼他玉石俱焚嗎!
“我要不要命是我的事,要你管!”狠狠甩脫她,冰雲忿忿不平地揉着手腕。
七天之內配不得解藥,不表示她什麼都不做,只要能救王爺,她不惜一切代價。
梅少容氣息急促,握緊了拳。
“沐臨風呢,你把他怎麼了!”冰雲挺起背,狠狠瞪着他。
梅少容突地一笑,絕美的笑容令這密室也瞬間光亮了幾分,“想見他?好啊,跟我來。”
冰雲一呆:這樣容易?不對,一定有陷阱,一定有陰謀!不過,再有陰謀她也不怕,脖子一梗,“來就來,誰怕誰!”
出了這間密室,梅少容在前不急不徐地走着,冰雲跟在他後面,心裡驟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如果出其不意將他制服,逼迫他的手下交出解藥,放出沐臨風,成功的機率會有多大?
一邊看似不經意地跟着,冰雲一邊偷瞄了下四周,並沒有其他人在。
手不着痕跡地摸向發間的一枝看似普通、實則打開來就是一把鋒利小刀的釵,她準備——
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梅少容突然停了下來。
心裡有算計的冰雲自然嚇了一大跳,手瞬間落下來,“怎麼不走了!”
梅少容緩緩回身,“你,在想什麼?”
氣息急促,步伐凌亂,頗爲不尋常呢。
冰雲暗吃一驚,以爲被他看破心中所想,“我、我在想你到底把沐臨風怎麼樣了,他現在是死是活!”
梅少容嘴角微挑,“他若死了,我拿什麼牽制你。”
你——
冰雲大怒,恨不得甩他一巴掌:親孃的,有誰可以把如此卑鄙的事說的這樣雲淡風清,理所應當,以前真他媽看錯了他!
“他在裡面。”於她的憤怒,梅少容視若不見,推開門進去。
冰雲嘴裡唸唸有詞,以緩解心中的緊張恐懼:萬一看到一個血肉模糊、體無完膚的沐臨風,那可怎麼辦!
不過還好,沐臨風身上沒有明顯的傷,除了被粗得嚇人的鎖鏈鎖住手腳腰身,站在屋子正中,一臉憤怒外,看起來還好。
“沐臨風!”冰雲叫一聲,衝着他撲過去,上下其手,“你怎麼樣?哪裡受傷了?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王妃?
沐臨風瞪大眼睛,跟着猛烈掙扎起來,“不準傷害王妃!梅少容,你要殺就殺我,不準傷害王妃!”
梅少容淡然道,“由得你嗎?”
“你——”
“好了!”冰雲皺眉,“沐臨風,你竟
敢不聽我的話,我們的賬回去再算,你嚷什麼!”
沐臨風自知理虧,紅着臉低頭。
冰雲平復一下心境,冷靜地看過去,“侯爺,你到底想怎麼樣?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憑我的本事,救不出你父皇母妃,你別妄想。”
救得出來,也只是一把骨灰,或者一對牌位,其他再沒有了。
梅少容笑笑,淺淺淡淡,如江南煙雨般朦朧,“無妨,就讓東丹天極親自把我父皇母妃送來,換你和沐臨風,還有寰王所中之毒的解藥回去,不是很好。”
原來,你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冰雲搖頭,不無惋惜之意,“你覺得可能嗎?古來王者得天下,無毒不丈夫,爲了月宛國江山,父皇沒什麼不能犧牲,何況一個寰王和我!”
大概被她的氣勢嚇到,梅少容臉色微變,沉默下去。
大豹和展擎他們早忍不住了,“太子殿下,別跟他們廢話了,動手吧!先殺了這兩個人,再直接殺進皇宮去,殺個痛快!”
冰雲一驚,暗暗戒備。
“不行!”梅少容冷冷搖頭,“那樣父皇母妃就危險了!”
“那怎麼辦!”大豹一拳打到牆上,“這女人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東丹天極沒人性的,說不定就快派兵過來,難道我們要束手待斃?”
你纔沒人性。
冰雲暗暗腹誹,大家所處立場不同而已,自古成王敗寇,輸了就認,有什麼好抱怨的。
梅少容沉吟着,來回踱步,似乎在做什麼抉擇。不大會兒,他擡頭,“先把王妃安置好,我再想想。”
“我要跟沐臨風在一起!”冰雲一把扯住沐臨風的衣袖,一臉決絕。
梅少容比她更絕,反手扣了她手腕,拖了就走,“不行。”
“王妃!王妃!”沐臨風拼命掙扎,鎖鏈嘩啦響動,“王妃!”
“叫什麼叫!”大豹甩了他一記耳光,目露兇光,“再叫把你們都殺了!”
沐臨風咬牙瞪着他,但閉上了嘴。他死是無所謂,可如果連累王妃,那他是萬死難贖:儘管他知道,這次明明就是他連累了王妃,可怎麼辦纔好。
連續幾天過血給東丹寒嘯,又沒能好生調養,冰雲的身體其實很虛弱。方纔撐着一口氣跟梅少容對抗,現在是肉在砧上,是死是活全憑對方一句話,她反倒沒什麼好怕的了。
緊繃的神經一鬆,她頓覺倦意從四百八方襲來,軟倒在牀上,微微喘息着。
不大會兒,一名侍衛面無表情地進來,把一碗藥放在桌上,回頭就走。
冰雲不知所謂,“幹嘛?”靠啊,說清楚是什麼會死啊,要毒死她,也不帶這樣沒水準的,不知道她是神醫來的嗎?
瞪了會兒眼,也沒人再進來理會,冰雲扶着牆站起來,坐到桌邊,低頭聞了聞,不用說,肯定是補氣血的藥。
冰雲大爲奇怪,“靖衣侯會這麼好心?”
正對着這碗藥發呆,梅少容走了進來,“趁熱喝了。”
冰雲警惕地看着他,慢慢後退,“你想怎麼樣?”
“沒想怎麼樣,”梅少容面色如常,“你身體很弱,不能再過血給寰王,否則一定會死。”
冰雲冷笑,“我是死是活,關你什麼事?”
論起狠和絕,她自問不輸給任何人,說白了,這具身體又不是她的,無論這身體原先的主人是什麼身份,要揹負什麼責任,承
擔什麼痛苦,享受什麼快樂,原本都跟她沒有關係。
若爲了救東丹寒嘯而死,也算她死得其所,她怕什麼。
梅少容被堵得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端起藥碗遞過去,“不管怎麼說,先把藥喝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冰雲甩手將藥碗打出去,“啪”一聲大響,碎瓷四濺,“是你在跟我過不去!”
梅少容有些發愣,眼神茫然。
門外的展擎聽到不對勁,立刻衝進門來,“太子殿下!”
冰雲嘲諷地冷笑,“太子殿下?哈哈,哈哈!羌若國亡都亡了,你們還一口一個‘太子殿下’地叫,不覺得諷刺嗎?”
“你住口!”展擎怒道,“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好啊,你動手!”冰雲絲毫不懼,反而仰起脖子送上去,“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不然就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
“你找死!”展擎被徹底激怒,單手成爪狀,扣向冰雲咽喉。
厲風刺面,冰雲眼中現出安祥之色,王爺,就此永別吧!我若死了,沐臨風必會隨我一起,但是你會好好活着,是不是?因爲你心中無我,所以不會難過,我走也走得安心!
一彈指間就是六十剎那,但決定生死的一瞬,卻只是一剎那!
眼前人影一閃,冰雲只來得及看到一片雪白刺疼了眼睛,然後就是“哧”一聲輕響,預期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
怎麼回事?
“太子殿下!”展擎大驚,立刻收手,慚愧得要死,“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王妃故意激怒你,就是一心求死,你怎能上當。”梅少容抿了抿脣角,左肩上五個血洞,正慢慢流出血來。
千鈞一髮之際,自然是梅少容擋在了冰雲身前,硬受了展擎這一記。
不過還好,展擎及時撤去內力,所以雖然五指全入梅少容血肉,傷口卻淺,沒什麼大礙。
“安陵冰雲,你好卑鄙!”展擎惱羞成怒,不敢再隨意出手,咬着牙罵。
冰雲心跳有些快,異樣感覺陡生,卻強自鎮定,“我卑鄙?那你們呢,有多高尚?”
“你——”
“夠了,”梅少容擡手,眉眼之間有厭煩之色,“都出去,王妃請安分一點,否則他們不會客氣!展擎,我們出去。”
展擎恨恨地瞪眼,跟着梅少容出去,碰一下關上門。
冰雲喘息一聲,全身一軟,坐倒在桌邊。
方纔在鬼門關前走一遭,要說她一點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沒別的選擇,寧可死也不能成爲他們拿來要挾東丹寒嘯的工具!可是沐臨風……到底怎麼樣才能先把他救出去?
“太子殿下,殺了寰王妃吧,她早晚會壞事!”展擎將拳攥得咯咯響,有勁無處使。
“殺了她,我們也就沒了換父皇母妃的籌碼,”梅少容仍是反對,“何況除了她,沒人能解烏摩經文。”
展擎眼睛一亮,“她真的能?”
傳說烏離國國君開創東域大陸,集聚了無以計數的寶藏,藏於某處神秘的地方,並將地圖藏於烏摩經文中。
而歷代以來,只有烏離國皇室中人獨具慧眼,能夠解讀烏摩經文,畫出地圖,得到寶藏。
而經過兩百多年的分化合並,烏離國已漸至衰弱,聞終消失,皇室一脈血脈凋零,還活着的屈指可數,冰雲就是其中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