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怡然放下叉腰的手,輕輕靠到洞口的石壁上,默默唸到,小弟還好嗎?未曾謀面的爹孃好嗎?他們是否和我一樣,掙扎在飢餓的生存線上,還有空去想未來嗎?
有未來嗎?天下什麼時候才能太平呢?林怡然深深的嘆息了很久,很久之後,她又舀了一碗水喝下肚,喝完的木碗隨手一擲,落到了木盆裡,在木盆裡翻了幾個滾,滾動間,盆裡的水都濺出來了,可惜沒有人注意到,這被濺出來的水花在月光下有多美倫美奐,在林怡然的身後綻開,讓她行走間步步生蓮。
林怡然從沒有想過,她爲了填飽肚子,爲了有資本去找小弟,去找爹孃,準備積極主動的改變生活,她的改變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弱的扇動,竟改變了這個混亂的異世。
天地之間空曠而廣闊,唯有孤獨的月遠遠的凝望着這安靜的夜。大自然沉浸在酣夢中,靜悄悄地孕育着一個不安寧的黎明。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山巒疊嶂,層林野徑,在三月和風吹拂下,慢慢變得繁茂昌盛,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只可惜,這些美景只能看,不能吃,所以對現在的林怡然來說,再美,也沒有意義!
林怡然找到了兩片薄荷葉子,裹着柳條在溪邊刷牙。
凌齊軒覺得林怡然也許跟自己一樣,可能出生名門,可是她的下一個動作,又立即推翻了他的所想,什麼動作呢?
林怡然用手捧起水,仰頭把水全部喝到嘴裡,在喉嚨處咕咕來回幾下,低頭噴吐掉,動作極其粗魯不雅,看得他眼眨都不敢眨。
林怡然不知道凌齊軒在想什麼,趕緊用布巾抹了幾下臉,說道,“凌齊軒,動作別跟娘們似的,趕緊,有事找你。”
“娘……似……”斯文的凌齊軒噗一口,跟林怡然一樣把嗽口水噴出去很遠。
林怡然先是一愣,繼而仰頭哈哈大笑,“凌公子破功了?”
凌齊軒用布巾抹了抹嘴,搖頭失笑,“這樣粗魯,誰敢娶你!”
林怡然再次大笑:“哇,凌公子,你還真有孃的潛質呀,都操心上我的婚事啦!”
“你……”凌齊軒呼了一大口氣。
林怡然嘿嘿笑兩聲,“別磨嘰了,真有事找你!”
凌齊軒好奇的問道:“什麼事?”
“回到寨子再說!”
凌齊軒點點頭,“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林怡然說道。
“嗯!”
溪流邊上,幾個年輕女孩等林怡然走後,纔開口,“凌大哥,你幹嘛理她?”
凌齊軒皺眉反問:“我爲何不理她?”
汪水英叫道:“你沒發現她裝腔作勢嗎?”
“裝……什麼?”
汪水英撇嘴說道:“居然跟你一樣洗牙齒,跟個富貴人似的。”
凌齊軒回道,“她不是跟我學的,這應當是她自小養成的習慣。”
“軒大哥的意思是說,她可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巧芬問道。
“也許吧!”
汪水英不屑說道:“可她漱口的動作像什麼,真叫人看不下去。”
凌齊軒的臉色冷了冷,“她沒讓人看下去。”
“軒大哥你……”
凌齊軒掃了一眼汪水英,轉身離開了小溪。
汪水英又窘又急,六神無主的站在溪邊,不知道如何是好。
苗小菊得意的低頭洗臉,說道,“軒大哥纔不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的女人。”
汪水英把氣撒在苗小菊身上,“要你管!”
苗小菊譏笑一聲:“我不是管,我就是告訴你,用溪水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軒大哥。”
“我配不上,你就配上了?”
苗小菊擡着下巴笑道:“我當然配不上了,我就想做軒大哥的小妾,小妾總配得上吧。”
“你……你不要臉……”汪水英被她堵上了。
苗小菊得意的回道:“像軒大哥這樣的人中龍鳳,我怎麼不要臉了。”
“你……你……”
“我可沒時間跟你說話,我要去看看這個林丫頭找軒哥倒底什麼事。”苗小菊着急的說道。
“對,我也去聽聽!”巧芬跟着說道。
有女孩問道:“巧芬,我聽田大娘說,這個林丫頭跟你一樣大,今年十四。”
“可我怎麼感覺她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個高,顯得老氣。”
另一個女孩說道:“不是老氣吧,她喜歡男裝,看起來穩重!”
“哎哎,你們聽說了沒有,她還識字。”
“什麼,女人還能認字?”
巧芬點點頭,“田大娘說的。”
“看來是真!”苗小菊叫道,“快,快,趕緊回寨子,要不然他們的話都說完了!”
“對,對,趕緊走!”
幾個小姑娘一窩風的來,又一窩風的走了,只剩下癟嘴的汪水英,一個人氣呼呼的站在溪石上。
太平寨
凌齊軒回到山洞前,林怡然正抱着雙臂半倚在洞前石壁,低着頭,一隻腳不知道踢着什麼。
“林姑娘——”
林怡然倏一下擡起來,“你回來了!”
“嗯,你找我什麼事?”
林怡然輕輕吐了幾口氣,“跟你聊聊太平寨子的事。”
“太平寨子?”
“嗯!”
凌齊軒不解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放下手臂,說道,“叫上田大娘、朱大叔!”
凌齊軒眉頭微促,“你有什麼想法?”
林怡然回道,“我們先去叫朱大叔和田大娘。”
凌齊軒不自覺的點了一下頭。
朱大叔和田大娘被林怡然叫到了山洞邊上的一個小坡上,四人臨坡看向小小的太平寨子。
林怡然最先開口了,問道,“太平寨子裡的第一個山匪是誰?”
“當然是我了。”朱大叔回道。
林怡然問道:“朱大叔怎麼會想到這裡?”
朱大叔回道:“我曾是別的山頭山匪,在火拼中逃了出來,又不想出去當兵,走着走着就到了這個荒僻的野山嶺。”
“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冬天來的這裡。”
“也就是秋季火拼過後,你來的這裡?”
“嗯!”
林怡然轉頭問道:“那大娘呢?”
“我呀,就是你朱大叔打劫的第一個倒黴鬼,身上一些吃食全被他搶了,心想無路可活了,真想尋死,你朱大叔又把搶的東西還給我了,我見這人心地不錯,就帶着獨腿兒子跟着他落草爲寇了。”
林怡然啞然一笑,又問:“難道凌公子也是這樣進山作匪的?”
凌齊軒搖搖頭,“我是某個小鎮上的大夫,有次朱大叔到小鎮上找我給人看病,我才知道這地方,年節下,陵國軍隊到鎮上抽丁,我避到此地。”
林怡然問道:“難道官府不知道這些山上有山匪嗎?”
“知道!”
“那……”
“都在打仗,沒人管得了那麼多。”
“哦……”
“林姑娘,你問這麼多是……”
林怡然回道,“跟你們一起下山搶劫。”
田大娘不解的問道:“可這些跟搶劫有關係嗎?”
林怡然輕笑一聲,“當然有,沒有我問它做什麼。”
“什麼關係?”
“用人!”
“用……啥意思?”朱大叔不解的問道。
林怡然抿嘴回道:“大叔,搶東西,並不是人多就能搶到的,也並不是擋個路口,就能擋下貨的。”
“可山匪賊子不都是這樣乾的嗎?”朱大叔吃驚的反問。
林怡然搖頭一笑,問道,“凌公子,你以爲呢?”
“我……我只是個郎中,不懂這些。”凌齊軒別過頭去。
林怡然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凌齊軒,沒有追問下去,對朱、田二人問道,“大叔,大娘,我想下山搶糧,人手由我安排,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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