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元涯呢!”
“他……”
“你殺了他?不會……他出事了對不對?”洛綰素緊張的抓着趙佑玹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入他的錦衣之中。
洛綰素的篤定讓趙佑玹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方纔恍惚之中,洛綰素看到了元涯,只這一眼便讓她確信,眼前的不是幻想。而是真真切切的景象。
低頭看了看腰身,洛綰素腦中不斷的好多景象衝撞而出……霏霏的逼迫,曹項的威脅,暈倒的鬼醫,還有掙扎間摔碎了的天元珏……一定是元涯收到了感應纔會趕來的,一定是!
“他走了……”
“你騙我!表哥不會扔下我的!他不會一聲不吭便走掉……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表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洛綰素一臉的祈求,眼淚順着臉頰瞬間便流了下來。
趙佑玹無法繼續隱瞞,“他爲了救你用了過血大法……”
“過血大法?會怎麼樣?”
“精神耗損,迅速蒼老,直至死亡!”
洛綰素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眼中瞬間黯淡,沒多時。洛綰素掀開錦被,下了牀榻光着腳便向殿外跑去。
跑到了殿外,洛綰素驟然停下了腳步。趙佑玹緊跟着追了上來,打橫將她抱了起來,“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
洛綰素使勁的反抗着,趙佑玹爲了衝破穴道已經受了內傷,經不住洛綰素這樣折騰,慢慢將她放在了地上。
洛綰素看了看未央宮的大門,忽的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她找不到元涯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元涯會去哪裡……
現在元涯身負重傷,他不可能回到月靈教了,商都城這樣大,可是元涯會去哪裡……
洛綰素心中無盡牽掛。一想到元涯現在生死不明,形色倉皇,面容老朽,心中便如利箭穿透一般。
趙佑玹亦是心痛不已,俯身蹲在洛綰素身旁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相思,你不要這樣……”
“爲什麼,你爲什麼不攔住他!”
洛綰素轉回身推向趙佑玹,只是輕輕的一下,趙佑玹卻身形狼狽的向後倒去。洛綰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她明明沒有用力,怎麼會這樣……
可是這個時候她根本無心顧及這些,她在乎的只有元涯的下落。趙佑玹手扶胸口堪堪站了起來。
遠處有人疾步走了過來,趙佑玹擡頭看去。跟着元涯的人回來報信了。
“他人呢?”
“去了南城秀山之中。”來人簡潔的回答着。
秀山,便是元涯第一次找到洛綰素的時候,在那個瀑布之後,洛綰素曾激動的抱着元涯,那種失而復得的欣喜溢於言表。
洛綰素猶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站起身伸手拽住來人的手臂,“是不是元涯,是不是他!”
來人一驚,隨即點了點頭。洛綰素猶如瘋魔了一般,轉身便向宮門口跑去。趙佑玹也不敢怠慢,起身跟着追了上去。
洛綰素顧不得身上衣裳淡薄,赤着腳一直跑着,她甚至都沒想到自己這樣到底能不能跑到秀山。
趙佑玹騎馬追了上來,橫着攔住了洛綰素的去路。“上來!”
洛綰素腳下一陣踉蹌,擡頭看了看趙佑玹,伸手拉出趙佑玹的手。翻身坐到了趙佑玹的身前。趙佑玹手勒繮繩,雙腿夾緊馬肚子,揚鞭而起,一路馳騁。
到了南山腳下,洛綰素快趙佑玹一步翻身下馬,趙佑玹連馬都來不及拴好,快速翻身下馬將洛綰素抱了起來。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元涯……”
“你這個樣子要怎麼自己去,我帶你去!”趙佑玹手臂緊了緊,將洛綰素好好的護在胸前。
後來的人慢慢追了上來,青玄下馬牽過趙佑玹的馬,方纔那名暗探也追了上來。
“人在哪?”
“瀑布邊。”
趙佑玹抱着洛綰素大步的向瀑布邊走去,隱隱聽到有水聲,洛綰素亟不可待的從趙佑玹的懷中跳了出來,身形還未站穩,便向前跑去。
白天的山中亦是密林層層,夜晚月影疏斜,散漏下來的月光不足以將前方的路照亮,洛綰素根本感覺不到赤腳踩在林中的疼痛,只是不顧一切的向前跑着。
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洛綰素整個身子向前倒去。身後的趙佑玹伸手一把將她撈住,洛綰素轉而跌入趙佑玹的懷中。
站定後,洛綰素繼續向前跑去,瀑布飛馳而下拍打着潭水的聲音越來越大。
洛綰素焦急的四下看着,只見一個人影坐在瀑布旁。洛綰素頓住腳步,腳下猶如灌入千金重的金銀,一步都走不動。
緩了緩心甚,洛綰素一步一步向那個身影靠了過去。
“表哥……”洛綰素輕喚一聲,明顯看到面前的身影一滯,但是卻沒有迴應,沒有轉身。
即使月光黯淡,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但是洛綰素依然堅信,那就是元涯。腳上步子沉重,洛綰素整個心都揪了起來,俯下身蹲在元涯身後。
“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不等我醒來……爲什麼……”
元涯依舊無言,只是默默的看着瀑布的方向出神。洛綰素轉到元涯面前,藉着月光,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了。
元涯臉上皺紋堆累,佈滿血絲的雙眼呆滯的看着瀑布,像是聽不到洛綰素說話一般,只是嘴中不住的念着什麼。
洛綰素緩緩擡手雙臂將元涯擁入懷中,元涯混沌的雙眼看向洛綰素,眼中竟有淚水流了下來。
身體在承受着急速變老的過程,可是心卻一直未曾改變。耳朵嚴重失聰讓元涯一直未聽到洛綰素說什麼。直到洛綰素伸手抱住他,元涯才認出來面前之人,便是他心心念唸的相思……
或許,這便是他的宿命,從小時候起便註定了的。他爲洛綰素而生,從懂事起便唯有練武與尋找洛綰素兩件事情,這一生似乎都與洛綰素緊緊地聯繫在一起,最終也爲洛綰素而死。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裡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靈山衛,靈山衛,一年一度寒星墜。遙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誰?靈山衛,靈山衛,靈山何處無血脈?且聽夜半松濤聲,訴說昨日功與罪……”
聽着元涯碎碎唸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沉,最後竟然完全淹沒在瀑布沖刷着礁石的聲音中。眼看着元涯的手臂無力的垂在了地面上,洛綰素仰天長嘯,“啊……”
趙佑玹一直未上前,怔怔的看着洛綰素抱着元涯的屍體一動不動的坐在瀑布邊上。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着,洛綰素從最開始爆裂變得慢慢沉寂下來,不言不語,只是抱着元涯,最終不住的念着什麼……
趙佑玹緩步上前,伸手想要將洛綰素擁住,她卻抱緊元涯的屍體向後躲閃着,眼中一片黯淡,只是看着元涯的屍體出神。
“相思,你不要這樣……”
“表哥,你醒醒,你說過一輩子不會離開我的……”
“相思……”
“若是當初我沒有那麼任性,今日會不會是另一番景象……”
趙佑玹心中煎熬,擡手劈向洛綰素的後頸,洛綰素當即昏厥。趙佑玹安排好下面的人鄭重其事的將元涯的屍體裝裹入殮送去了鳴翠坊。趙佑玹相信,鳴翠坊內自由人會將元涯的屍首送回月靈教內妥善安葬,這是他唯一能爲元涯做的事情。
朝中已有三日未見到趙佑玹,後宮之人都知道,趙佑玹整日裡都待在未央宮,足不出戶,連前朝的奏摺都是大太監收拾整理妥當送到未央宮的。
自那夜從秀山回來,洛綰素便一直昏迷不醒。其實趙佑玹的那一掌並不重,鬼醫給出的解釋是,洛綰素自己抗拒醒來,若她一直這樣將自己禁錮住,許就是一輩子……
趙佑玹白天黑夜的守着洛綰素未曾露面,此事也驚動了趙佑鈺。
“你要這樣逃避到什麼時候?”
“逃避的不是我,是她。”趙佑玹看了看依然躺在牀上安睡的洛綰素,“她將自己桎梏起來,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這才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趙佑鈺真的不明白,之前一切都好好的,爲什麼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趙佑玹沒有隱瞞,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趙佑鈺。看着趙佑玹痛苦不已的神情,趙佑鈺長嘆一聲,這樣的事情要如何評判,陰差陽錯的事情,竟然最後走到了步步錐心的田地。
洛綰素醒來已是五日後的事情,緩緩睜開眼時又挨不住窗外撒下的陽光,擡手欲要遮擋一下才發現自己竟然連擡起手臂的力量都沒有。土華節劃。
抿了抿嘴脣,洛綰素勉強的轉了個頭,便看到青玄和青鳶站在殿中,趙佑玹坐在書桌旁批閱奏摺。
第一個發現洛綰素醒來的是青鳶,竟然一時間高興的忘了上前,只是怔怔的看着牀上的洛綰素側着頭看着她。
“小姐……”
青鳶的話驚動了一旁的青玄和趙佑玹,二人趕忙放下手中的事情來到了牀邊。
“相思,你終於醒了……”趙佑玹握住洛綰素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洛綰素渾渾噩噩的,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可是話語卡住喉嚨處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小姐,喝水。”青鳶將水地到洛綰素嘴邊。
洛綰素無力擡頭自己飲水,趙佑玹接過茶盞含了一口在嘴中,俯身吻上洛綰素的脣,慢慢的將口中的水過到洛綰素口中。
聽說洛綰素醒了,鬼醫也急急的趕了過來。替洛綰素診過脈,才放心的長舒一口氣。
“啓稟皇上,娘娘已無大礙,只是心力交瘁帶着身子虛透,着實需要好好靜養。”
鬼醫說這轉回身看着洛綰素,“萬般根源由心生,還請娘娘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