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綰素面露微笑,將手中的彩紙放在桌上,現在便等着洛正名做出反映了。
青玄接着說道,“小姐,您沒聽到說書人講的,那叫一個傳神。前朝皇上爲求長生。不惜一擲千金,勞民傷財。導致民不聊生卻是不問蒼生問鬼神。殺人取血,生飲安身,最後鬧得不得善終,命喪黃泉。”
洛綰素禁不住嗤笑一聲,這個弄月讓他做個謠言,他卻鬧得天翻地覆。
不過,眼下這個緊要關頭,要的就是這種來勢洶洶,聲震寰宇的力量,若無此舉,怕是難以蓋過其他的言論。
不出洛綰素所料,消息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下至貧民百姓,上到皇親貴胄。雖然不敢宣之於口,但是對於皇上的死也是各有猜度,左右不過是皇上惦記長生之術,活捉聖女,殺人取血的橋段,誰知皇上身體已是疾不可爲,相沖之下便晏駕歸西。
這便是洛綰素要人們知道的,所爲的真相……
洛正名與一干老臣得到而消息後也是不謀而合,既然趙佑玹不是弒父奪位的忤逆子。那他便是唯一名正言順的皇子,登基即位也是無可厚非。
雖然趙佑鈺身份成謎,現在亦是衆說紛紜,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若是推他上位,怕是有損皇上百年清譽,也會惹得朝野紛爭不斷。
新勢力的崛起必定會阻礙舊勢力的承襲,洛正名便是舊勢力的代表人物,他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聽着青玄說朝上的時局變換,洛綰素心中微動,她以爲洛正名站在趙佑玹一邊,這事便可以告一段落了。誰知,趙佑鈺的勢力即使受創,仍是苦苦掙扎。
洛綰素愁眉不展,起身取下衣架子上的斗篷披在身上,“青玄,隨我出府一趟。”
馬車停在了趙佑鈺的別院門口,洛綰素定了定心神。撩簾走了下來。下人引着洛綰素去了後院,趙佑鈺獨坐亭中,眼神專注的看着面前的桃花林。
“佑鈺哥哥……”洛綰素留下青玄,獨自一人踱步進入亭中。
趙佑玹看的出神沒有理會洛綰素,洛綰素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手觸酒壺卻是陣陣寒涼。“佑鈺哥哥,酒已涼透,這樣很傷胃的。”
趙佑鈺轉回頭看着洛綰素,“我自傾杯思卿妝,一杯涼,兩杯霜!紅塵三千墨,不如捲上繁華皆涼薄,一字一成酌。”
洛綰素不顧酒涼透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伊人九迴腸望窗,一回苦。二回傷!人生萬事空,猶如過眼煙雲似苦痛,一念一清淨。”
“佑鈺哥哥,何必呢,你躲避了這麼多年,現在爲什麼反倒要爭搶?”
“你知道?”趙佑鈺有些不可置信,謠言終究是謠言,他不信洛綰素會膚淺到相信外面的以訛傳訛,若是她沒有真切的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不會亂說的。
“是,我知道當年的事情,所以我早早便知道了你的是身份,做回那個灑脫的逍遙世子爺不好嗎?”
“好與不好現在說什麼都爲時已晚,還要謝謝綰素妹妹的好計策!趙佑鈺目光灼灼,他怎麼不知外面現在鋪天蓋地的消息是洛綰素設計的。“爲什麼?”趙佑鈺還是問出了口……
洛綰素知道趙佑鈺問的是什麼,苦笑一聲,擡起頭來看着趙佑玹,“爲何佑鈺哥哥認爲是我做的?”
“趙佑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唯有你!綰素……爲什麼?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這話他也問過我,我答他,臥迎晨曦,允我塵埃落定,還我素心如月。”
“可是你現在做什麼,你在助推他成爲大晟的君主,你要的他將永遠無法給你!”趙佑玹的語氣掩飾不住的慍怒。
“是,我怕是也再也走不進那樣安然的日子裡了。可是,佑鈺哥哥,我現在想要的,便是他想給的,只要是他給的,我都欣然接受。”
“即使你並不喜歡?”
“不會不喜歡,是他給的,我怎會不喜歡……”洛綰素說着飲盡杯中酒。酒入愁腸,帶着辛辣的氣息和一股寒意直衝胸懷。
聽着洛綰素的話,趙佑鈺痛徹心扉,“是我遲了嗎?”
“佑鈺哥哥,對的人永遠不會遲。”
“你可曾想過,若他負你,你該如何自處?”
“想過……明日天寒地凍,日短夜長,路遠馬亡……”
杯中酒一杯接一杯,趙佑鈺伸手攔住洛綰素,她的柔荑觸手微涼,趙佑鈺不捨得鬆開,只是這樣緊緊地握着。
“我等你……等你說不悔,或者……等你說累了……”
洛綰素抽回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今日這酒,喝了便停不下來。想着趙佑玹的容顏,洛綰素嘴角微揚,何必等呢,她現在便可說一句,自己此生不悔。
至於累……洛綰素真的累了,從遇到趙佑玹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走上了趙佑玹的棋盤,無論是自願爲之抑或無從選擇,她爲前世的仇恨、今生的安穩一路廝殺,怎麼會不累……
想想初見趙佑玹時他那蔑視和審度的目光,洛綰素不禁黯然,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人生何必如初見,但求相看兩不厭。
“綰素,這便是你想要的嗎?”
“佑鈺哥哥,你知道嗎,當日他爲了救我,甘冒欺君的罪名找人頂替聖女,爲了不出紕漏,他喂假聖女服用了噬心蠱,外面的傳言不全是假的,皇上真的採血食以正其身,後來……”洛綰素舉杯痛飲,沒有繼續說下去。
趙佑鈺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皇上就是這樣中的蠱。這也是趙佑玹爲何一直不敢理直氣壯的說一句,此事與他毫無關係的原因。
“那他……”
“是我連累了她,從一開始便是,直到現在……他要揹負的,我也要一起承受……”
“綰素,這麼大的包袱,你今後要如何與他相處?”
洛綰素忽的笑出了聲,“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與飛兮,使我淪亡。”
酒壺中的酒被洛綰素喝的見了底,擡手輕拂散發,往日裡雙瞳剪水,如今卻是迷離縹緲。雙頰酡紅,櫻脣未啓。
趙佑鈺不知怎的,看着洛綰素這個樣子,心中卻終於靜了下來。起身打橫抱起洛綰素,“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馬車中,趙佑鈺囑咐車伕穩一些,唯恐驚了酒醉的洛綰素。
趙佑鈺將洛綰素方躺在車廂的軟榻之上,一陣溫暖的氣息,洛綰素禁不住的縮了縮身形,像只慵懶的小貓一般閉着眼睛。
車廂內有剛飲過的酒香,混着洛綰素的胭脂香氣,趙佑鈺深吸一口。就這樣吧,縱然相思入骨萬劫不復,我也待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馬車行駛的很慢,半個時辰纔到相府門前。趙佑鈺解下身上的斗篷蓋在洛綰素身上,伸手將她打橫抱起走下了馬車。
行至相府大門,守衛伸手欲要攔住,可是看到趙佑鈺懷中抱的是洛綰素,皆低下了頭,非禮勿視。
趙佑鈺大步邁了進去,未走兩步,便看到趙佑玹並着洛正名迎面走了過來。
趙佑玹看了看趙佑鈺懷中的洛綰素,神情不禁的黯淡了下來。一旁的洛正名也是極不自然,畢竟自己的女兒在外醉酒,且被男子這樣大模大樣的抱了回來,傳出去便是相府的家教不嚴。
“這個丫頭,真是不懂規矩,竟然勞煩世子親自送回,是老臣管教不嚴,還請世子見諒。”洛正名跟伸手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趕忙吩咐幾位丫鬟上前要接過洛綰素。
趙佑鈺後退一步,避開了欲要上前的下人,“我送綰素回去。”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一直未說話的趙佑玹終是隱忍不住,上前一步攔住了趙佑鈺的去路,“本王的王妃讓世子如此掛心,看來是本王的錯!”
趙佑鈺腳步一頓,既成的事實被趙佑玹這樣說出來,還是禁不住的心中一陣絞痛。二人四目相對,偏此時,洛綰素緩緩睜開了眼,伸出雙臂攀上了趙佑鈺的脖頸。
面龐湊近趙佑鈺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只一句,趙佑鈺眼中神情落寞,心中的傷痛無以復加。可是,這就是她想看到的,是她的願望,趙佑鈺都不會拒絕。
趙佑鈺伸手將洛綰素送至趙佑玹的懷中,二人相近之時,趙佑鈺低聲說道,“好好待她,別讓我後悔今日的拱手相讓……”
看着洛綰素安心的窩在趙佑玹懷中,想着她剛纔與自己說的話:願餘生有人鮮衣怒馬,陪你看烈焰繁花!趙佑鈺沒有再多逗留,轉回身大步離開。
此一別,便咫尺天涯……
趙佑玹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兒,雙頰的紅暈漸漸退去,安然的睡着。
今日洛綰素有心將自己灌醉,不負所望,這一醉便睡了一個半時辰。轉醒之時,腦中還是一片混沌。
買醉不過爲了短暫的遺忘,卻不知醉了之後反倒更加清明,最迷糊的便是現在這酒醉初醒之時。
洛綰素輕撫額頭緩緩的坐起身,剛要張口喚青玄來,轉頭便看到趙佑玹坐在廳中喝茶,洛綰素驚得向後挪動了一下。
“醒了?”
洛綰素白了趙佑玹一眼,這個男人總是如此。“你是貓嗎,都沒有聲響便嚇人一跳。”
“我不是貓,你纔是!都不知是誰像只醉貓一般由得別人抱回相府!”一想起趙佑鈺對洛綰素呵護備至的樣子,趙佑玹便心下不爽。
洛綰素眉心微皺想了想,似乎真的是,印象模模糊糊洛綰素也懶得繼續想,起身披上斗篷來到廳中。土何見才。
“這麼晚不回去留在我這裡做什麼?”
趙佑玹真起身直視洛綰素,“我在看!”
“看什麼?”
“看你醉後會不會喊出趙佑鈺的名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