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孔夢梵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孔夢梵規矩守禮,進入大殿後輕撫裙襬,跪地問安。
洛綰素從座位上走下來,俯身將孔夢梵扶了起來。“夢梵姐姐只是幾日不見便忘了綰素了?”
“臣女不敢逾矩。”
“夢梵姐姐自不是外人,綰素依然當你是姐姐一般對待。你我情誼怎會因爲地位的改變而改變。”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女慚愧。”
“姐姐還是與我見外了,都不肯稱我一生妹妹了嗎?”
孔夢梵擡起頭直視洛綰素,當初便知此女子不凡,今日卻是印證了當初所想。
洛綰素眉眼之間自有一股讓人不容抗拒的力量,心中有些惆悵,難道這就是趙佑鈺對她如此不同的原因嗎……
“綰素妹妹……”孔夢梵還是依着洛綰素這樣稱呼了一聲。
“入了宮規矩大,行動也不如從前在相府那般自在。前幾日便想邀姐姐進宮一敘情誼,聽聞姐姐去護國寺清修便未敢打擾。”
說到去護國寺清修,孔夢梵的神情有一瞬的躲閃。雖然這樣的慌亂一閃而逝,可還是讓洛綰素盡收眼底。
若是真的清修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看來自己猜的並沒有錯,孔夢梵是得知了趙佑鈺欲要離開商都,找了個地方自行療傷去了。
“綰素妹妹讓我莫要見外,這話說的你便是與我見外了。哪裡說得上清修。不過是心不靜,找個地方讓自己靜心而已。”
孔夢梵的聲音漸小,那抹撫不去的憂傷再次爬上心頭。自洛綰素大婚起,趙佑鈺便一直鬱鬱寡歡,孔夢梵去見了他許多次,什麼開解的話在心中都斟酌了無數遍,可是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早幾日便聽說了趙佑鈺傷心欲絕,準備離開商都四處遊歷。孔夢梵強壓住心中的衝動,反覆的告誡着自己不要去找趙佑鈺。無用的事情不要做第二次。既然他要走,便讓他走吧,強留下來也沒有意義,何況。孔夢梵都沒有信心自己可以留得住趙佑鈺。
她本事個聰慧的女子,道理自然皆是通透,可是始入迷局,當局者纔會迷亂。
爲了讓自己不要浮躁,孔夢梵只能辭別了家人,一人躲到護國寺,只求梵音古剎,佛偈通法能讓自己超然一些,忘掉這些俗世。
可是,事事豈能盡如人意,即使每日齋戒沐浴,鍾?禮佛,也難以平靜早已激盪不已的內心。
“姐姐,今日你我便坦誠相見。我既喚你一聲姐姐,便是真的當你做我的親人般對待,你的性子我最瞭解,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一味的順其自然,不是有句話說,盡人事,聽天命嗎?總要試過,努力過,纔不枉自己心中渴望……”
洛綰素滿目真誠,孔夢梵一語不發,面上有着遊移不定的踟躕。
“姐姐信封佛法,可知佛偈也曾說: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姐姐爲何就是想不明白。”
“綰素,你不懂……若他心中有我,縱然掙個粉身碎骨。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若他心中無我,再多執着終是執念,放下方得安泰……”
洛綰素擡頭看了看青玄,青玄明瞭的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大殿。洛綰素看着孔夢梵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不禁心疼。
她是個多麼高傲自持的女子啊,仍是爲了一個情字心陷深潭痛苦不已。
“姐姐,你可曾問過佑鈺哥哥的意思?”
“何須問,我與他自幼便相識,我對他的瞭解更甚他自己。他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微笑,我都知道是什麼意思。直到……你的出現,我看到了他露出的微笑,他從未用那樣的神情看過我,從未那樣對我笑過,我便知道,此生就此錯過……”
洛綰素心中不忍,“姐姐,你可有怨過我?”
“我不怨你,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你能與他攜手共生,我反倒欣慰一些,好過現在這樣……”
洛綰素給孔夢梵倒了盞茶,推至她面前,“姐姐請用茶。”
孔夢梵不疑有他,手執茶盞飲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入口卻是微微苦澀,指尖觸及的溫度卻溫暖不了早已冷卻的內心。
喝過茶不出一刻,孔夢梵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頭腦開始不清晰,眼前的景象也慢慢的模糊,輕輕搖了搖頭,“綰素,我……”話未說完,孔夢梵便趴在了桌子上。
“姐姐,今日得罪了,你莫要怪妹妹自作主張,我也是希望你與佑鈺哥哥可以修成正果。”
洛綰素說完轉身看着青鳶,“準備的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都準備妥當了,就等着青玄的消息了。”
洛綰素讓青鳶將孔夢梵正面下的放到了寢殿內的地上,自己也走了過去,正準備着,茗兒幾步跑進了殿內,“小姐,來了。”
“你們都退下去吧。”
“小姐,您可要當心啊……”青鳶有些擔心的看着洛綰素,帶着茗兒躲了起來。
洛綰素拿起燭臺上的蠟燭,咬了咬下嘴脣,把心一橫,揚手便將燃燒着的蠟燭扔向了正殿門前。
正殿門前早已潑灑過菜油,遇到燭火瞬間燎燒起來,火勢熊熊彷彿要吞噬一切的樣子。
洛綰素在離孔夢梵兩步之遙的地方躺了下來。土長見才。
火勢逐漸變大,滾黑的濃煙升騰而起,殿外亂成了一鍋粥,宮人們一邊喊着走水了,一邊救火。
可是這加了菜油的火哪裡是幾桶水便能滅掉的,潑水的人越多,火勢反而越猖獗,跳躍的火焰張牙舞爪的向外蔓延。
青玄害怕火勢會誤傷洛綰素,所以在潑灑菜油的時候沒有向殿內潑灑,而是逐漸蔓延向殿外,如此一來便保證了殿內人的安全。
青玄帶着趙佑鈺疾步趕往未央宮,還未抵達宮門,便聽到宮人們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趙佑鈺心知有事發生,加快了步伐直奔未央宮而去。剛踏入宮殿,面前的大火讓趙佑鈺心底一涼……
“救命啊,娘娘還在殿內……”茗兒的喊救聲瞬間驚到了趙佑鈺。
趙佑鈺沒多考慮,奪過身旁宮人手中的水桶從頭澆了下來。胡亂的用手抹了把臉,便衝進了寢殿。
濃濃的黑煙迷了趙佑鈺的眼睛,他一邊喊着洛綰素的名字,一邊向殿內尋找。
模模糊糊的看到前面的地上躺了一個人,趙佑鈺一步衝了上去,蹲下身將洛綰素抱在懷裡,“綰素……綰素……你醒醒。”趙佑鈺輕輕的拍打着洛綰素的面龐。
洛綰素悠悠轉醒,剛睜開眼便死命的抓着趙佑鈺的手臂,“佑鈺哥哥,救救……救救夢梵姐姐……”
趙佑鈺一驚,他不知道孔夢梵原來也在殿內,轉回身四下尋找,便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身影。
“佑鈺哥哥,先救姐姐……”
趙佑鈺懷中抱着洛綰素,轉回頭看着身後的孔夢梵,心中卻是掙扎徘徊。眼看着火勢越來越大,他一人的力量完全不可能同時將洛綰素和孔夢梵救出寢殿。
可若是留下一人,那等他再折回來只怕爲時已晚……
趙佑鈺感覺自己已經無法選擇,心中一沉,抱起洛綰素便衝出了大殿。到了殿外安全的地方,趙佑鈺將洛綰素交給青玄,正要轉身再衝進火場的時候,洛綰素伸手拉住了他。
“佑鈺哥哥……姐姐……還在裡面,救救……她……”洛綰素因爲吸入了濃煙,說話亦是斷斷續續的不清楚。
趙佑鈺拍了拍洛綰素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將夢梵救出來。”
說完,趙佑玹轉身再次衝入了大火熊熊的寢殿。未央宮內本就錦賬薄紗,這一遇火瞬間便化爲烏有。面前已是濃煙滾滾,趙佑玹這次直奔方纔的救起洛綰素的位置趕過去。
入眼的景象讓趙佑鈺停下了腳步,這麼多年來,他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不爲爭權奪利,只爲自保安身。大大小小的事情經歷過無數,生死關頭也未皺一皺眉,可是眼前的情形卻讓他心中恐懼,寸步不敢向前移動。
孔夢梵已被燒焦,炭黑的身形依稀可辨,趙佑鈺雙手發抖,心中似被什麼東西鑿穿一般血流如注,空落落的疼着。
緩步向前走去,一旁的架子燒的朽了倒下來正好砸在了趙佑鈺的肩上,他沒有躲過,也不覺得疼,屈膝蹲下將燒焦的人摟在懷中。
“夢梵……別怕……佑鈺哥哥帶你回家……”
趙佑鈺抱起孔夢梵,步伐沉重的向外走去。
看到趙佑鈺走了出來,洛綰素趕忙衝了上來,她也是一臉的狼狽,頭髮凌亂的披散着,臉上盡是焦急的神色。
“姐姐……”看着趙佑鈺懷中的人,洛綰素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瞬間淚水便盈滿了眼眶。
洛綰素看着趙佑鈺神情呆滯的抱着懷中的人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緊追幾步上前,“佑鈺哥哥,你要帶姐姐去哪?”
“我帶她回家……”趙佑鈺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呆滯的神情猶如行屍走獸一般。
“夢梵姐姐是孔家嫡長女,出了這樣的事情,總要通知太傅大人,你不能這樣將她帶走。”洛綰素聲音哽咽。
“從現在開始,她便是我的王妃,理應跟我回府……”
洛綰素褪去臉上的悲痛之色,伸手攔住趙佑鈺,“佑鈺哥哥,你可有後悔?”
趙佑鈺緩緩擡起頭,洛綰素繼續說道,“你可有後悔沒有親口告訴姐姐,其實你心中有她?”
“現在說也不晚,我會用餘生彌補對她的虧欠……”
洛綰素向身後揮了揮手,青玄帶着宮人將昏迷的孔夢梵擡了出來。趙佑鈺當下一愣,反應過後轉頭一臉慍怒的看着洛綰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