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弄月和洛綰素策馬離去的背影,安陽眼中的淚終是落了下來,但是心中卻是喜悅的。
揹負着沉重的枷鎖踏上了和親的路途,卻在喪失了所有的希望之後纔看到最明亮的曙光。
如今卸下所有包袱,安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轉回身看着這座城中城,這將是她以後長留之地。只是那個男人……
弄月一直在忙洛綰素的事情。而且一想到安陽還在湛清城內,弄月是能躲就躲。
皇宮有了洛綰素,弄月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生怕一個失誤又着了洛綰素的道兒。納蘭蘭軒那裡更是住不得,洛凌蕊病重,納蘭蘭軒猶如換了個人一般,看着都那麼焦躁。
這幾個門堂看下來,弄月也是無處可去,城主不回城,常駐分門堂,各首領也是猜測頗多。
逼得沒有退路了,弄月夜半偷偷溜回了湛清城,他也很奇怪,自己怎麼會這樣,不過就是一個蜀國公主。放在平時,自己是看都不會看的,可是這個安陽就是讓弄月心中很不安穩。
還未行至臥房,安陽的聲音由遠及近。“你就這樣不想見到我!”
弄月一驚,隨即正了正身形,“這麼晚了,安……靖瑤副城主還不休息嗎?”
“我等了你幾日,知道你都去了哪裡。”
弄月心中恨恨的,可是也沒有辦法。誰讓安陽是他親口承認的副城主,那便是不爭的事實。各門堂首領聽令也是意料之內。
“本座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手!相思將你放在湛清城內我自是無話可說,可是城中之事依然由我做主。”弄月聲音嚴厲倒是沒了往日的風流不羈。
安陽一怔,面上瞬間泠然。沒有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
弄月沒有看到安陽臉上的神情,但是卻盯着安陽落寞的背影看了好久,心中竟然有一絲絲的不忍。
回到了房間,安陽隱忍着不讓自己流淚,現在除了能寬慰自己一切都會好的,安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想着想着便昏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安陽腦海中竟然一直想着洛綰素走之前說的那句話:做回從前的那個安陽,最好!土坑在劃。
她信洛綰素說這話必定有她的用意,自那以後,安陽便不再似之前一般每日裡圍着弄月轉。
原來湛清城好玩的東西多了去了,她現在是副城主,雖然下面的人說不上言聽計從,可是也算勤謹恭順。
安陽每每看到她覺得有趣的東西都會給弄月帶一份。無論他在與不在。
安陽也不總是這般安靜,偶爾鬧起來也是人仰馬翻,下人們報給弄月的時候,他除了嘆氣什麼都做不了。
入夜回到湛清城,走進房間,就看到一桌子的小玩意兒,弄月隨手拿起一個擺弄着,想着下人們提起安陽時的表情,弄月竟然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轉眼卻又神色冷峻,安陽這樣在湛清城內爲所欲爲並不是他想看到的,畢竟,湛清城是個什麼地方,豈能讓的番邦公主在這裡鬧騰!可是,人是洛綰素留下來的,而且還給了一個副城主的身份,那便相當於給了安陽免死金牌。再讓她這般鬧下去。湛清城也將烏煙瘴氣了。
弄月不是沒有辦法弄走安陽,只是每每看到她都不知爲何,心底總是有些打怵,想躲,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這樣的無力感讓他有些焦躁,想來想去還是去了未央宮,解鈴還須繫鈴人!
看到洛綰素一臉的閒適,弄月便怒從心頭起。“小相思,你可害死我了!”
“安陽當真如此難對付?”
“豈止是難對付,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你可知她都做了什麼?”弄月越說越激動。
“那……你爲何不躲?”
弄月一怔,是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臉上笑意浮現,起身便離開了未央宮。
躲一躲便好,安陽的意圖很明顯,可是弄月卻沒有這樣的心思。既然神女有夢襄王無心,那便落花隨流水,兩不見得自在。
渠勒公主的事情已然告一段落,可是各國的動向卻是不甚明朗。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弄月帶着手下的人遣入了渠勒國,周邊屬國的動向也皆在掌控之內。
湛清城內的動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八百里加急傳送到弄月耳中。安陽安靜的、焦躁的、翻鬧的……弄月只是靜靜的聽着。雖然沒有看到,可是安陽的樣子弄月卻可以清楚的想到。
最後一次,探子報來的消息竟然是……沒有消息!安陽失蹤了!
弄月趕回大晟的時候,安陽已然失蹤了一個月。弄月急切的趕到未央宮時,洛綰素正與趙佑玹對坐着用早膳。
“相思,你把安陽送去了哪裡?”弄月急匆匆的來到洛綰素面前,竟然沒了往日的風流氣度。
探子來報,安陽在湛清城久等不見弄月回來,氣也氣了,鬧也鬧了,將自己關在屋內三日後,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要入宮見洛綰素。下人們不敢阻攔,安排好馬車將安陽送入了皇宮。
二人沒有長談,安陽就是在出宮後莫名消失的。之所以說是莫名消失,是因爲下人們眼看着安陽上了馬車,一路未停留,可是到了湛清城後,馬車之內卻是空無一人。
下人們也知事態嚴重,循着原路找了回去,可是卻是一無所獲。
安陽就這樣憑空消失了,想去宮中問問,卻是沒人有這樣的膽量。只能差人加急給弄月送去了消息。
弄月準知事情出在洛綰素身上,所以一路從渠勒趕回來直奔皇宮未作停歇。
洛綰素放下手中湯碗,緩緩站起身,趙佑玹趕忙上前扶住洛綰素,弄月這纔看到洛綰素微微隆起的腹部。
“弄月城主這樣風塵僕僕的趕回來,看來渠勒的事情已經解決的很好了。”
“小相思,你快告訴我,安陽到底哪裡去了?”弄月的語氣掩飾不住的焦急。
“你這般着急是爲何,當初是你嫌我多事將安陽放在了湛清城,也是你求我支招一人跑了出去,現在如你所願,人走了,你也落得清淨,卻爲何這般氣急敗壞!”
弄月被洛綰素搶白的一時不知如何接話,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趙佑玹像捧着珍寶一樣的照顧着洛綰素坐到軟榻之上。
“小相思,算我求你,你告訴我,安陽到底去了哪裡?”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洛綰素擡頭瞥了弄月一眼。
想起安陽來時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洛綰素心中仍是惦念不已。安陽找到洛綰素,反反覆覆口中只是念着一句話:他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洛綰素看着往日明媚的安陽現在神情漠然,心中不乏絲絲憐憫。其實她自己都不敢確定弄月是不是真的對安陽有情,當初那樣做不過就是順勢而爲。
安陽是個好女子,這點洛綰素可以確信,如能促成安陽與弄月那便是最好不過。那時,她需要安陽的身份,安陽需要的卻是弄月,洛綰素也是順水推舟,便做了一回月老。
可是後來弄月強烈的反應反倒讓洛綰素有些心中不安,安陽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情字一網,深陷便是不可自拔。安陽一頭紮了進去,弄月卻是跳脫着要掙扎向外。
洛綰素甚至覺得,若是弄月真的對安陽無心,那便是自己的自私害了安陽。
所以,當安陽找來的時候,洛綰素只能最後一搏,送走安陽,再看弄月有何反應!
幸得眷顧,弄月還是回來了。雖然這一招算是釜底抽薪,不過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洛綰素伸手指了指,青玄去到梳妝檯上拿過來一個錦盒,遞到洛綰素手中。
“這是安陽走之前給你留下的,她說若你看到,請替她保管好房中的物件兒,她都很喜歡。若是你看不到……”
洛綰素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道理顯而易見,若是弄月看得到,說明他有找過安陽,也不枉費安陽曾經這樣傾盡心力的愛過他。
若是他沒看到,證明安陽的存在與離去對弄月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再多說也無益,不如就此作罷。
弄月接過錦盒慢慢打開,裡面是個麪人,正是弄月一襲紅衣的樣子,可是麪人捏的着實難看,臉都是扭曲的,一看便知是安陽自己捏的。
麪人下面壓着一張信箋,弄月放下錦盒慢慢打開信箋:若能不見,遇不見,等不見,望不見,便能不戀,不念,不倦,不厭。含淚輕銜,點數無眠,逝了一場褪色涼煙。
弄月手微微輕顫,擡頭看着桌上的醜陋的麪人。想起洛綰素的話,安陽說的屋子大抵就是湛清城內她堆放玩意兒的那間屋子。
安陽是個孩子性格,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好玩的、好看的、有趣的,她全都要,而且向來都是一式兩份,從來都不會落下送給自己的那一份。
時日常了,東西越來越多,堆得安陽自己的房間和弄月的房間都是小玩意兒。沒有辦法,只能單獨給她一個房間存放這些小東西。
“她……在哪……”弄月的聲音有些低沉。
“回高昌了。”洛綰素聲音和緩,“是我錯了,當初強留了她,直到走時,她眼中的淚水都沒敢落下。因爲她說,在高昌,女子若是落淚,便是失望了……”
洛綰素話未說完,弄月拿起桌上的錦盒,轉身便出了正殿。洛綰素轉回頭看了看趙佑玹,只見他一臉的無奈。
“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相思,你這樣欺負我的兄弟,我卻不能辯白一句,當真是……”
“我哪裡有欺負他們!若他們知道惜福,也不會弄成現在這般局面!”
趙佑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這也算是現下最好的結局了。
弄月快馬加鞭,獨自一人,連夜兼程的趕往高昌,卻在半路的時候得知了高昌王病逝的消息。
這個消息對弄月來說不能更糟糕了,此時此刻的安陽不知道要面對怎麼樣的困局。
安陽本是和親公主,此番回到高昌,定是換了身份便於隱藏。可是高昌王病逝,安陽必定靈前守孝,這樣一來,便免不了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