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真的槊法不賴,力氣也大,走的是大開大合的路子,長槊舞動起來聲勢驚人。馬上拼鬥,長兵器自然佔了不少便宜,段隨只有鋼刀一把,於是沉着應戰,倒也不落下風。
不遠處那“段兄”暗暗稱奇,翟真在族中可稱勇士,又佔了兵器的便宜,居然還拿不下對手,這身材雄闊的騎士身手當真了得。這麼看來,這人確實隱瞞了身份,決計不會是什麼客商之流。
翟真久戰不下,後邊的部衆不免焦急萬分。有幾人衝了出來,不敢攪入段隨與翟真的戰局,便直撲可足渾晴而去。一個丁零人衝在最前,刀鋒所向,晴兒驚叫起來,眼看就要被砍到。
段隨瞧得真切,暗叫一聲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手中鋼刀幻作一道長虹,破空而來,一刀插入了那丁零人坐騎的脖頸裡。鮮血狂飆,那匹馬倒地而死,馬上的丁零人撞了出去,跌個半死,剩下幾個丁零人嚇了一跳,紛紛勒馬停住。晴兒趁勢催馬躍出,拉開了一段空檔。
段隨擲刀救人,頓時手中空空如也。翟真獰笑一聲,吐氣開聲,手中鐵槊如狂風般直打下來,就要在段隨頭上敲出個大血窟窿。
可惜翟真碰上了段隨這個槊之大家。電光火石之間,大驪極速竄出,叫那猛力一擊的鐵槊落了個空。兩馬交錯,段隨探出雙手劈砍拉拽一氣呵成,速度之快叫場外之人全然無法看清。待兩馬分開之時,衆人赫然發現,翟真的鐵槊竟然已經落入了段隨手中。
段隨倒拖着鐵槊,寒光森然,槊尖穩穩指住了翟真的咽喉。翟真冷汗涔涔,喉間咯咯作響,大氣也不敢出。場中一片譁然,蠢蠢欲動的丁零人盡數頓足當場,再也不敢亂動。
“空手奪槊!”驀然間有人大聲叫了起來。段隨一驚,瞥眼望去,卻是那“段兄”神情激動,在那裡叫喊不止:“竟然是空手奪槊之技!足下究竟何人?”
未待段隨答話,那“段兄”又叫了起來:“這位小哥兒千萬莫要衝動!有話好說,真個傷了世子,今日之事就不好收場了。”
段隨聽出他話裡有維護自己之意,笑了笑道:“我兩個原本只是路過,豈會隨意傷人?放了世子自無不可,只須答應不再糾纏我兩個過路便是!”
翟真面有恨色,顯然大是不服,只是這時候性命捏在人家手裡,到底不敢說出狠話來。那“段兄”點點頭,長聲道:“世子!今日之事,不若以和爲貴?”
翟真面色一忽兒青,一忽兒白,就是不肯答話。突然間段隨手中鐵槊輕輕向前一送,那槊尖直頂到了翟真的喉尖之上,觸及肌膚,嚇得他面色慘白一片。
“世子!休怪段延擅自做主。”那“段兄”縱馬而出,跑到跟前向着段隨拱了拱手,說道:“請小哥兒撤去了槊罷!我段延今日在此起誓,絕不教傷了你二人分毫!”原來他名字叫作段延。
段延的語氣斬釘截鐵,他既敢說出此等話來,顯然身份不低。
段隨想了一想,也沒別的好辦法解此僵局,於是淡淡一笑,輕輕收回了長槊拋於馬下,拱手道:“我信得過你!”又對翟真道:“多有得罪。”雙腿一夾,驅着大驪往段延的方向而去,晴兒自然緊緊跟上。
翟真得了自由,猛然大吼一聲,拔出佩刀來就要追殺段隨,這廝還真是不要麪皮。
段延臉色一變,拔馬迎上,兩人虎着臉對峙在了一處。
“姓段的,你真個要與我作對?”翟真虎吼一聲。一堆丁零人蜂擁而上,在他身後舉刀挺矛。
“世子!我段延從來都是言而有信,此事便是說到翟王那裡,我也不懼!”段延身後也自聚起一幫人馬來。原來這兩人各有部衆,難怪互不服氣。
翟**青着臉看着段延,後者昂然不懼。
“好!你且在這等着,我去澠池,找叔王評理!”眼見無法得逞,翟真拋下一句狠話,打馬西去。段延部衆不少,在翟斌帳下極得重用,翟真不敢擅自與之火拼,只得去找駐紮在澠池的翟斌說理。
待翟真跑遠,段延對着段隨說道:“倒是讓這位小哥兒見笑了。這樣罷,請隨我入城,有些事情尚需請教足下。”說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段隨臉色一變,以爲段延不肯放自己離開,正要說話,卻見段延努了努嘴。段隨順着他努嘴的方向看去,原來周邊不少翟真的部衆並未離開,正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與晴兒。
段隨頓時恍然,暗怪自己多心了。瞧這架勢,這時候自行離開,怕是出不了新安地界。於是道了聲“煩勞足下”,與晴兒策馬往段延處而去。
段延淡淡一笑,他邀段隨入城的確是怕翟真部衆亂來,可他方纔話裡所說有事相詢,卻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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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府中,大夥兒對面對坐了,正自談話。一方是段隨與晴兒,另一邊則是段延與一些親近的部衆。
“兩位如此身手,當不是長安客商罷?”段延笑容可掬。
“不是!”段隨一笑,這時候再說瞎話,未免就顯得看不起人了。
“鮮卑人?”
“不錯!”晴兒自然是鮮卑人;至於段隨,到了今時今日,他縱然再說自己是漢人,只怕也無人相信了。
段延哈哈一笑道:“我名段延,祖上出自遼西段部鮮卑,我的部衆也都是鮮卑人。。。”原來段延祖上乃是段部鮮卑的遠支,段部爲慕容部吞併之後,流散到幷州,與丁零人混居。段延正是這一支段部現時的首領,如今託庇在翟斌帳下,翟斌給遷來澠池、新安,他等也一同遷了過來。段延部衆不小,便是翟斌對他也客客氣氣,自然無懼翟真。
不過段延今日不惜與翟真翻臉,一來是因爲自己起了誓,二來則是因爲段隨展露的一手“空手奪槊”之技。那是段家嫡傳槊法裡的不傳之秘,便是段延自己,只因身爲遠支,也未得到過真傳,不過稍知一二而已。故而他見段隨使得如此自如,自然要追問到底。
段延一邊說話,一邊偷眼去看段隨的神色,果然段隨聽說他乃是段部後人,臉色大動。於是段延單刀直入:“不瞞兩位,今日陣上眼見足下使出段家槊法,段延實在是好奇。兩位到底姓甚名誰,還望如實相告!”
段隨聽段延自承是段部後人,不由得生出親切之感,又想今日全靠段延仗義才解了危局,後面多半也要指着他脫身,再隱瞞下去只怕反倒得罪了他,當下實話實說:“我名段隨,這是我的娘子,喚作可足渾晴!”晴兒扮了男裝,可是她面相太過秀美,遠觀還能矇混過去,這時候多半已經叫人識破,索性大大方方說出來罷了。
“段隨!你就是段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