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城下,秦軍大帳之中,秦國主帥彭超臉含笑意,正饒有興趣看着眼前昂然不肯低頭的田泓。忽然他揚了揚手中那封從田泓身上搜出來的書信,說道:“軍假司馬田泓,受命前來穩定彭城軍心。。。嘿嘿,倒是好膽!”說着呵呵笑了起來。
田泓啐了一口,叫道:“今日落在爾等胡狗手中,不過一死耳!你要殺便殺,卻囉嗦個甚麼!”
一聲“胡狗”讓帳中諸秦將皆變了臉色,牙門將軍都顏上前一步,怒道:“死到臨頭還敢猖狂!都督,讓我活剝了這廝的皮,且看他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話音未落,就聽彭超厲聲道:“住嘴!閃開一邊!”這一句居然是對着都顏說的,叫後者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嚅嚅喏喏,欲言又止,卻終於還是退了下去。
彭超倏然換上了一張笑臉,對着田泓道:“泓哥兒年紀輕輕的,正有大好人生在前,如何卻輕言死生?你忠勇善戰,實乃人才也,這般死了未免可惜。。。”
田泓哈哈大笑起來,叫道:“爲國盡忠,死了便死了,有什麼可惜的?你睜開眼瞧瞧,我田泓像怕死的人麼?”
彭超嘖嘖兩聲,似在讚歎,又似在嘲笑。忽然間臉色又是一變,沉聲道:“要死還不容易?來人!”
一語既出,便聽帳外腳步聲大起,簾門掀開處,幾名秦兵押着兩個人走了進來。田泓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那兩個隨從?原來一個也沒能跑得了,皆給秦兵俘虜了。
彭超一指兩人,冷聲道:“都顏,你不是要活剝人皮麼?來!就在這帳中,好生剝給泓哥兒看!”
“得令!”都顏翻手亮起一把解骨彎刀,獰笑着走了過去。
帳中火光閃耀,照得都顏那張醜臉猙獰異常;兩個隨從臉如死灰,瑟瑟發抖,其中一個忍不住大叫起來:“饒命!饒命啊!”帳中秦人一起大笑起來。
都顏怕是真剝過不少人皮,手法熟練之至,左劃一刀,右削一刀,眨眼間一名隨從的身上已是血淋淋一片。那人痛苦到無法自抑,嘶聲狂吼,聲聲入了田泓的耳朵。田泓只覺得胸中滾滾翻涌,憤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想叫,卻又不願在秦人面前示了弱,於是死死咬住牙關,只是不肯發出聲來。
都顏抓住那隨從胸前已被翻開的人皮,猛地向上一扯,只聽“嘶啦”一聲,竟將那人的頭臉之皮一發扯了下來。一顆光禿禿、血糊糊的人頭赫然呈現在衆人眼前,嘶吼聲倏然停止。。。
“啊!”田泓再也忍受不住,叫了出來,以頭撞地卻被幾個秦兵死死按住,再也動彈不得;另一名隨從則兩眼翻白,嚇得當場昏厥了過去。
帳中諸秦將忽然聞到一股臊臭之味,轉眼看時,卻見那昏過去的隨從兩股間流出黃黃的液體來,竟是嚇得失禁了。於是一陣鬨堂大笑,有人叫道:“都將軍這手法愈發精熟了,改日可得教教小弟!”
這時候彭超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這廝變臉變得好快,這會兒又換上了一張笑臉,走到田泓跟前,溫言道:“泓哥兒,我敬你忠勇,可不是不敢殺你。你也看到了,你不怕死,怕死的人卻多的是。”頓了頓,又道:“泓哥兒,我有一事與你相商,我勸你好生聽着。”
田泓奮力擡起了頭,顫聲道:“你待怎的?”
彭超笑了笑,說道:“我奉大秦天王之令,此來乃是教導王化,可不是專程來殺人的。若是彭城乖乖投降,我敢保不傷城中一人性命;然則,若是彭城守軍冥頑不靈,負隅頑抗,則城破之時。。。嘿嘿,像這等這剝皮之事怕是少不了!”
田泓垂下頭,粗氣頻喘。
彭超臉上的笑意愈加濃厚了,接着道:“泓哥兒,你心裡清楚,泗口之軍根本無法北上,彭城陷落不過是早晚之事。你捫心自問,真個要眼睜睜看着彭城上下與城同焚麼?”
田泓垂了頭不說話,半晌,忽然擡起頭,開口道:“彭都督到底何意?”
彭超大步上前,一把扶住了田泓,沉聲道:“我知你識得戴逯。這樣罷,明日你到城下,具言泗口之軍已敗,彭城再無獲救之機。。。只要戴逯獻城,我絕不食言,必不教城中枉死一人!至於泓哥兒你,若是願意降秦,我定保你高官厚祿;若是想回江東,則我馳馬相送!”
田泓臉上陰晴不定,欲言又止。這時候那昏過去的隨從叫人踢醒了過來,突然趴倒地上,爬過來哭喊道:“田司馬,你行行好,答應了彭都督罷!小人家中還有老母幼兒,不能死啊!還有那彭城軍民,不該枉死啊!”
田泓陡然閉上了雙目,有淚水滑落下來;繼而他仰天長嘆一聲,愴然道:“罷了!還望彭都督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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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天空好高,好藍,涼風襲過,叫大晉彭城太守、龍驤將軍戴逯一陣爽快。登城遠望,但見遠山層林盡染,疊翠流金,說不得的斑斕有致,直叫人迷花了眼。
這般晴好的天氣,若是能出城遊賞該有多好?戴逯這般想着,眼光卻漸漸回落到了城下——那裡,秦軍的軍帳一頂壓着一頂,綿延不絕;高大的寨門滿不在乎就這麼洞開着,彷彿噬人兇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身側的將官嘰嘰喳喳,言語間總不離那幾句——“秦軍勢大”,又或者“援軍毫無蹤影”;遠處更有幾個將官眼神閃爍,低低私語。。。戴逯頓覺一股鬱氣涌上心頭,煩躁不已,心中默唸:援軍,真的沒了麼?
咦?城下的秦軍似乎動了——戴逯睜眼望去,只見秦軍寨門處人潮涌動,一隊人馬緩緩開了出來,不久已是到了城下。
彭超是老對手了,陣前見過不止一次,戴逯自然識得。此刻他瞧得分明,秦軍主將彭超確在隊中,只是遠遠落在後面;而被秦軍兵士簇擁在隊首馬上的,卻是一個看來年歲不大之人,更爲奇怪的是,此人身着便衣,並無甲盔在身。
這是怎麼回事?戴逯定睛看時,卻不由得臉色一變,眉頭緊蹙起來。
早有邊上的將官叫了起來:“咦?瞧那人衣飾髮式,不類胡人啊!倒好像是我大晉之民!”“沒錯!定然是個晉人!秦人又想搞什麼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