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洛雯兒急忙攔住:“若是我喝了酒,今兒可就沒法說話了。”
說着,將酒杯推給胡綸。
胡綸倒是轉轉眼珠……沒法說話,豈非正好?灌倒先,然後讓主子趁虛而入,嘿嘿……
千羽墨也不勉強,拈了酒盅,也不喝,只放到鼻端,輕輕一嗅。
醇香綿軟,甘甜悠長。
脣角一勾:“果然是藏了百年的藍尾酒,方纔我還擔心那酒坊老闆會騙你。”
“有你的面子,他怎敢?”洛雯兒很有些得意。
千羽墨垂了眸子,脣瓣輕沾杯沿,似是無意的問道:“既是飲不得酒,酒樓最近又不景氣,你怎麼還花許多銀子買這麼貴的酒?”
胡綸翻翻白眼……主子,你分明知道這酒是專爲你準備的,還問什麼?難道非要她親口說出來你才滿意?
“當然是專門給你買的了。”洛雯兒實話實說,態度誠懇:“這段時間,你幫了我太多,我雖是不說,但都是記在心裡的。莫習,謝謝你……”
胡綸瞧着主子的臉色有點變幻莫測。
也是,本來那句“專門給你買的”是挺暖心的,可是後面那幾句……洛雯兒,你當真就只想感激主子,就沒點什麼……別的意思?
然而接下來,形勢更爲不妙。
“我覺得,過年雖然忙,但是你總會過來的。而且,已是過了這麼久,薛郎哥的病也該徹底好了吧?我招工時他出現了一次,可又沒影了,聽吳先生說,是復發了,真是……”搖搖頭,極是惋惜:“我記得他也是極愛飲酒的,你一個人喝也沒意思,不若下次帶了他,我再給你們炒幾個好菜……”
“他來不了了!”千羽墨放了酒盅。
這酒本已是溫了的,可是主子的話怎麼冷颼颼的?
“爲什麼?”洛雯兒自然不解。
“他被妻妾絆住了腿腳,自是來不了!”
胡綸差點啃到桌子上……妻?還有妾?
“哦……”
千羽墨眼尾的餘光緊密的觀察着洛雯兒的神色,似乎在她的臉上當真發現了那麼一點點的失望。拈着酒盅的指便不覺攥緊,指節泛青。
“我還以爲他尚未娶親呢。”
“難道我會騙你嗎?老吳,你說是不是?”
主子,你就是在欺騙人家嘛,不過爲了我的忠心,也只能犧牲郎灝了。
胡綸急忙接口:“是。不僅有妻有妾,還成羣呢。見天的左擁右抱,也就在你跟前表現得一本正經,實際上……嘖嘖,那叫一個風流快活!”
嘴裡雖說得順溜,眼睛卻滴溜溜的打轉……郎灝,你藏哪了?可別拿我出氣,要怪就去怪主子,誰讓洛雯兒提誰不行,偏偏提你?不過這回主子的醋可算吃對方向了!
洛雯兒又是“哦”了一聲,拿了筷子,隨意的挑了兩條蘑菇放在嘴裡,看樣子很是有些食不下咽。
於是主子的臉色更陰沉了,卻是強自笑了笑,一開口,飄香的酒氣便摻了點點的酸味:“你倒蠻關心他的嘛……”
“當初你們都欺負我,只薛郎哥對我好,我自是也要對他好!”
小姑奶奶,你就閉嘴吧,你瞧瞧你把主子都氣成什麼模樣了?
千羽墨將酒一口飲盡:“你說你這酒不是白喝的,莫不是就想讓我找他來?”
胡綸的心咯噔一下……這回問到點子上了。郎灝,你是不是要小命休矣?
“纔不是呢……”
洛雯兒拾起酒壺,正要給千羽墨添酒,卻是眉心一蹙:“今兒天真是冷,酒這麼快就涼了。你等下,我再去溫一溫……”
“不用!”
千羽墨擡手阻攔,可是那手,恰恰落在她的手上……握住,沒有鬆開……
胡綸恨不能刨個坑,就地消失。
靜……
千羽墨擡了眸,染了酒醺的目光更添了幾分魅惑,卻沒有了往日戲謔之色,只定定的看住她。
“怎麼了?”洛雯兒目露疑色:“你病了?”
那隻貼着自己手背的掌心,此刻是那般火燙。
“沒有。”
千羽墨笑了笑,望着自己握住那隻柔荑的手……緩緩移開。
洛雯兒有些不明所以:“那你等下,我溫了酒就出來……”
“不必,”他接了酒壺,自斟一杯:“我喜歡喝冷酒。”
洛雯兒微鎖了眉,睇向胡綸……你主子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胡綸拼命的使眼色,又嘆氣。
這個洛雯兒,平日也又精又靈的,怎麼對主子的心意就是毫無察覺?莫非當真沒有緣分?
“說吧,找我什麼事?”千羽墨一杯飲盡,斜了眸,無限魅惑。
可是洛雯兒總覺得那魅惑中似隱着怒意,卻不知他因何生氣,便有些猶豫該不該開口。
“說!”千羽墨又飲了一杯:“是爲了王上讓你進獻美食入宮的事?”
洛雯兒點點頭。
笑,再飲一杯:“這是好事,有什麼爲難的?”
“煙花雖好看,卻是一閃即逝,難得長遠,不若清風明月,萬古流芳。”
千羽墨大笑:“你倒是不貪心!”
洛雯兒一手支了下頜,一手擺弄着筷子:“本來就是嘛。此番進獻美食,的確是好事,也能爲天香樓解了一時的危困,開創一時的聲譽。可是就像開水,如果你不一直燒着火,它還是要冷的。而且,天香樓此番再次崛起,定是要更招人嫉妒,而若是與朝廷拉上了關係,就算有人想要陰謀陷害,也得看他長了幾個腦袋!”
“對,”千羽墨很是讚賞:“可是你要如何與朝廷拉上永久的關係?”
洛雯兒神秘一笑,坐得離他近了些,於是一股淡如流水的芬芳幽幽的飄入千羽墨的鼻端,和着氤氳的酒氣,格外的燻人欲醉。
千羽墨不由得勾了脣角,魅惑的鳳眸自她水亮的眼緩緩下移,落在那菱角般的粉嫩脣瓣上:“如何?”
“這段時間天香樓的生意不景氣,可我也沒閒着,新研製出幾樣小吃,想讓你嚐嚐看……”
“好,”千羽墨便笑:“可爲什麼是我?”
洛雯兒已經起身往織金回紋錦簾而去,聞言探出半個腦袋,詭異一笑:“因爲我發現,你和王上的口味很像……”
千羽墨的脣方勾了一半,那消失了的半個腦袋又冒了出來:“其實是你這個人特挑剔,若是你能滿意了,想來王上挑不出什麼茬子來……”
“主子,這丫頭心裡都明白着呢。”
見洛雯兒一消失,胡綸趕緊附到千羽墨耳邊告狀。
千羽墨一笑,又斟了酒,再次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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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盤很精緻的東西擺在桌上。
千羽墨放下酒盅,微蹙了眉,仔細打量。
胡綸則像貓頭鷹一般,一會把腦袋歪到這邊,一會把腦袋歪到那邊,終於忍不住發問:“洛姑娘,這是什麼啊?”
“這是蛋糕。”
洛雯兒“唰”的抽出一把小刀,將那主僕二人弄得皆是一怔,然後便見她小心翼翼的在那個開滿了各色花朵的圓東西上切了一下,再切一下……
千羽墨拿着那個輕飄飄的小三角,但見此物似乎分作三層,下面兩層有點類似她做的“饅頭”,但是要比饅頭還鬆軟,中間夾着一薄層淡綠色的東西,像水,又像膠。最上面的一層極軟,仿若雪花,排成波浪般的形狀,透着一股子奶香,還綴着一朵粉色的月季花。
他正觀察着,卻見胡綸的腦袋也湊了上來,鼻尖就要貼到月季花上了。
他不悅的咳了一聲,胡綸急忙站直身子。
洛雯兒便笑:“怎麼不吃?怕我下毒?”
千羽墨回她一笑,張了嘴,將那個小三角緩緩送入口中。
胡綸的目光緊密的關注着主子,但見主子先是微蹙了眉,而後眉心徐展,脣角也翹了起來。
然後拿過洛雯兒手中的刀子,自己動手切了一塊。
“主子……”胡綸嘴裡含着口水,發音都有些不清楚了。
洛雯兒抿脣一笑,將旁邊那個小一些的蛋糕遞給他:“吳先生,這是你的。”
胡綸急忙謝了,正要接,又小心的打量了下主子的臉色,果見主子露出不悅:“還是不要浪費了。老吳,你就吃我這個好了。”
胡綸暗自撇嘴……主子這是嫌洛雯兒單獨給他也做了準備,在吃醋。
主子啊,你今天不覺得牙酸嗎?
“吳先生是吃不得你這個的……”
“爲什麼?”
千羽墨斜睨着那個小蛋糕,一副胡綸若是敢把爪子伸過來他就敢咬上兩口的模樣。
“因爲這兩個蛋糕是不同的口味。你的是甜的,吳先生的是鹹的。”
胡綸便見主子笑了,笑得分外開心,而那開心中竟還有一絲靦腆:“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甜味的東西?”
明知故問。
胡綸簡直對主子充滿了鄙夷,他在想自己要不要也湊上去,扭扭手指羞澀發問:“洛姑娘,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鹹味的?”
好在洛雯兒自動忽略了這個令人寒毛直豎的問題,只有些犯愁道:“其實我做了好幾次了,這算是最成功的一個吧,也不知這個樣子拿出去,王上會不會滿意。”
“滿意,一定滿意!”千羽墨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