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大賽,洛雯兒倒輕鬆起來,忙着指揮大家如何省時省力去賺最大的銀子,把個婉瑩急得不行。
因爲三郎的自由目前就係在這次大賽上,或者說是系在洛雯兒身上,她就算比不得那三大制香世家,可也不能這麼自暴自棄,萬一老天瞎了眼呢?
現在婉瑩不用陪着她外出,儘可以往死裡睡,可是卻整天的精神抖擻,洛雯兒走到哪,她便跟到哪,嘮嘮叨叨,讓洛雯兒覺得她似乎是自己初中的班主任如今轉世投胎。
“婉瑩,考試之前切記精神緊張,否則容易失常。”
婉瑩腹誹:就算你正常了也未必能進第一關,還失常……
“婉瑩,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書本上的東西都是死的,況且我已經全部看完了,現在重要的是從生活中找靈感,閉門造車最是要不得。”
婉瑩腹誹:在生活中找靈感就是不斷髮號施令然後每天晚上關門數銀子嗎?瞧你樂得嘴都合不攏,眼睛光芒如炬簡直就像野外覓食的母狼。
“婉瑩,就算我贏不了比賽,也一定力爭讓他們刮目相看。再說,如今是在盛京比賽,這便佔了地利與人和,王上一個高興,或許就額外賞我個恩賜呢?”
婉瑩腹誹:你如今代表無涯參賽,若是輸得難看,王上臉上也定然沒面子,還能有什麼恩賜?
“婉瑩……”
“掌櫃的,外面有人找,是昨兒個說希望能夠與掌櫃的合作,把天香樓開到林國的那位先生……”
洛雯兒立即兩眼放光,丟了婉瑩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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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是個好地方。
所有前來盛京的人都發現了,不僅有好吃又好看的麪食,還有好玩又好笑的《京城彩韻》,更有隻有兩個輪子卻可屹立不倒讓人像騎馬一般騎着來去的腳踏車。
種種新鮮讓他們目不暇接,只恨餃子怎麼吃也吃不夠,卻不知到底是怎麼做的,讓人絞盡腦汁,於是更發狠的吃,想要把後幾十年的餃子都吃進來,結果胖了一大圈。
又恨《京城彩韻》怎麼看怎麼有趣,卻偏偏弄出了個“連載”,搞得他們一直很想知道那個叫唐僧的傻和尚到底有沒有識破妖精的真面目原諒他那個義薄雲天本領高強的猴子徒弟。
他們紛紛向書局打聽,結果卻被告知故事的結局只有編書人才知道,而這位編書人至今連他們都不清楚到底是何許人。
於是他們只能儘可能的收集市面上的《京城彩韻》,並央告老闆,能不能在他們離開之前加緊出上幾期?更有甚者,希望自己的名字也能夠被印在上面,以期回去後向親朋好友炫耀。
接下來便打算弄輛腳踏車回去踩踩。
不過這東西據說極難製造,而那製造者也行蹤不定,所以現存的幾輛腳踏車皆在天香樓。天香樓的掌櫃偏小氣得要命,任他們出多少銀子也不肯賣。
如今他們方發現,但凡好東西,皆屬於無涯,無論他們使怎樣的手段,都是拿不走的。
卻也還有一樣新鮮事物,便是“美容院”,據說一旦進去,便容光煥發,經常來往,會青春不老,魅力永存。
只可惜,聽說最有名的一家美容院叫做“天下麗人”,前段時間弄壞了郎家世子妃的臉,遂被查封。所以任憑那些美容院說得是如何動聽,門口站的女子是如何的養眼,他們都不敢涉足一步。
倒是專有幾家足療館,他們偶有出入,雖然在裡面時被按得吱哇亂叫,可是出來後卻一身輕鬆,舒坦無比。而且幾番下來,身體上的一些小毛病果真不藥自愈,於是有人暗中聯絡了幾個足療師,打算帶回國內,賺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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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流水,轉眼之際,七日已過。
大曆一百九十年五月初六,天光晴朗,萬里無雲。
承陽廣場於一夜之間撤下了明黃帷幕,當參賽者,親友團,以及看熱鬧的人們趕來時,只見偌大的廣場旌旗招展,綵綢飄飄,四面皆設了圍欄,將圍觀羣衆隔離在外,由御林軍負責維持秩序。
東面,漢白玉階排了九級,自是國主御座,此刻依舊被帷幔遮擋,只能隱約可見簾幔內垂下水晶簾,細密如絲,於晨光中瑩瑩碎閃,遮擋了裡面一切光景。
階下南北兩側,外側置華桌貴椅,上飄錦繡華傘,當是世家之位,內側則一字排開兩張青玉案,每張各一丈,案後分設三座,共六座,乃評委之位。
其一來自天朝。今年來者乃享有盛譽並有神機妙算之能的天師方江瀚,足見無涯國主顏面貴重。
而雪陵乾、丁、穆各出一人,爲的是“公平”競爭,免得被對方使手段,這三人在評測之時的口舌之爭乃大會的一大看點。
無涯作爲東道主,出一人,不論是誰,怕只是個和稀泥的作用。
剩下一位則是“用遍天下香,唯我最芬芳”的天朝第一美人甘露萱,所以有人說,若想拿香討好美人,不如拿臉蛋去討好美人。
於是自從甘露萱擔任評委,但凡參賽的調香師皆是年輕俊美的男子。據說去歲來自烏蘭國的新人之所以能夠過關斬將險些勝了北陵穆家,全是因爲一張漂亮的臉。
只不過因爲賽事未開,目前這六把暖玉交椅皆虛位以待。
席案的對面,則呈扇形布開上百張三尺長的白石案,共十列。不設座椅,每張石案皆隔位並行,錯落有致,彼此相距六尺,放眼望去,煞是開闊壯觀。
這便是參賽者的斗香之所了。
有人問,爲何一律用石質桌椅?
是因爲石器清淡無味,免得干擾參賽者的嗅覺,有礙公平,也免了事後有人藉此說辭,這也便是爲什麼將賽址定在了無樹無花無草的承陽廣場。
日光初升,將無盡霞光鋪染了整座廣場,但見旌旗更豔,綵綢更鮮,御座前的珠簾因爲背光而收了晶瑩璀璨,然而鮫綃簾幔迎風起舞,便仿若雲中宮殿錯落人間。
白石案則蒙着朝霞拋下的旖旎輕紗,發着紅彤彤的光芒,如同一顆顆乍出蚌殼的珍珠,成爲廣場中最爲鮮潤奪目的勝景。
有人慨嘆無涯的強大,盛京的富庶。
的確,自二月接到承辦斗香大會到今日,器具準備得如此完善,場面鋪開得如此盛大,佈局設計得如此華麗,細節考慮得如此周詳,縱覽天下,非無涯不能。
洛雯兒站在來自各國各地的參賽者中,聽聞他們發自肺腑的讚歎,心中亦對那位總是急她所需卻始終不得一見的國主敬佩異常。
她捏了捏袖口,那裡正藏着莫習的一張字條。
最近也不知怎麼了,他始終不露面,只拿這東西傳遞消息。這是他昨日擱在窗沿上的,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我會一直看着你。
這若是擱在恐怖片裡,定然驚悚,然而此刻,她努力的翹着腳,想向外圍看去。
然而亦知是徒勞無功,因爲人數實在衆多,而他們的前方還掛着帷幕進行阻隔,只能在風吹起的瞬間看到一絲外面的風景。
她收攏了心思,吐出一口氣,眼睛盯着鞋尖,心中默唸……
第一關,亦是參賽的通行證……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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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聲鑼響,守在帳簾旁的藍袍太監尖着嗓子喊了一聲,嚶嚶嗡嗡的人羣終於一片安靜。
洛雯兒咧嘴,按理,調香是門高雅且需要靜心的學問,當以絲竹作和,怎麼還敲上鑼了?
卻沒有人發出異議,而是乖乖站好了隊。
共九排,洛雯兒在中間一排稍靠前的位置。
她四下看了看,發現參賽者衆多,傳聞中的上千人或許還不止。
隊伍開始緩緩移動,有的掀了簾子走至廣場中,有的則直接轉回自後門退場。
此番沒有評委,然而比賽已然開始。
每幅簾幔的兩側都各立有一個青衣太監,其中一個端着偌大的托盤,上面清一色的放置着指頭大小的青瓷小瓶,皆蓋着紅綢包裹的瓶塞。
參賽者上前,自托盤中隨意選擇一小瓶,由另一青衣太監除去瓶塞置於他面前。參賽者自選方法或角度輕嗅,然後說出瓶內是何種氣味,而真正的答案就寫於外側瓶底,也就是說,在公佈答案之前,就連出題者,都無法知曉每個瓶中到底裝的是何種氣味。
能夠走出簾幔者寥寥無幾。
洛雯兒不覺納罕,識香是最基本的一步,但凡調香師,當閱遍羣香,怎麼會在最初便敗下陣來?難道真如他們所說,來參賽者多是濫竽充數?若是如此,也便難怪雪陵會在數年的斗香大會上獨領風騷了。
她看到但凡走出簾幔的人,雖是與所有參賽者一樣,都穿着雨過天青色長袍,系同色頭巾,然而器宇軒昂,神情倨傲,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冰雪般的冷冽,皆是雪陵人。
她皺了眉。
她的前方只剩下一個人了。
那人選了小瓶,將鼻子湊上去聞了聞,擰眉,再聞,再擰,再……
“公子,按理只能有三次機會……”太監尖着嗓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