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三子端着水盆進來,嘟着嘴,趁千羽墨不注意,往盆裡吐了口口水。
她眉頭一皺,上前接過水盆:“你累了半天,歇歇吧……”
還是媳婦知疼知熱。
三子咧開嘴,打算把他這回下山買的簪子給媳婦,就聽千羽墨在屋裡喊:“娘子……”
三子的心像被狼啃了一口般的疼,眼巴巴的看着媳婦進屋了,衝出屋外,舀了桶冰水,把腦袋插裡拼命洗。
千羽墨拿出十足十的公子哥的架勢,嗑着三子趕集帶回來的瓜子,翹着腿,腳尖還抖啊抖。
“娘子,這等粗活怎麼能讓娘子做呢?”他急忙接過水盆,往旁邊一放,又拉着洛雯兒往外瞅:“你說,他就是再洗上一百年,是不是也沒法變得像我一樣好看?”
三子見千羽墨天天要洗好幾回臉,固執的以爲只要洗臉就能脫胎換骨,就能討了媳婦的歡心,於是洗得臉都爆皮了,還拿了火鉗子鉗臉上鋼針似的汗毛,弄得臉又大了一圈。
“你何必總是爲難他呢?咱們現在住着他的房子,就算不看這個,先前還是他救咱們回來的……”
“我是娘子救的!”千羽墨環住她的腰,臉蹭着她的鬢角,小孩樣的撒嬌:“若是要他摟着我,我乾脆死過去算了!”
“你……”
洛雯兒覺得千羽墨現在有些不可理喻,大概與他的失憶有關,可是有時覺得,他又好像完全正常,他到底是……
“反正我不喜歡他每晚都跟咱們睡在一起,還對你圖謀不軌……”
洛雯兒現在過上了在別處離經叛道在此處卻自然而然的“一女二夫”的生活,每天晚上,千羽墨都把她隔在炕頭,自己和三子挨着睡。
三子的屋子挺小,否則這鋪炕也不可能僅容得下三個人。
吹了燈,千羽墨總是要對她佔一些便宜的。她敢怒不敢言,這也是千羽墨爲什麼敢於放肆的原因。不過有時逼急了,給他兩句,掐他兩把,落在別人眼裡,就成了打情罵俏,千羽墨便輕輕的笑,導致氣氛頗爲曖昧。
三子血氣方剛的,哪受得了?
而且單日子裡也不見千羽墨“行動”,料想這男的大概是中看不中用,心下更加喜悅,於是逢了雙日,總想越過千羽墨這條“楚河”去“行使權力”。
千羽墨當然不肯,倆人就在黑暗中拳來腳往。
三子畢竟覺大,折騰不過,氣一陣子,便睡了。
然後也不知做了什麼美夢,就翻身去抱千羽墨,一通亂摸,還往他臉上餬口水,更嚴重的,差點把千羽墨硬上了。
洛雯兒便忍不住想笑。
見她笑了,千羽墨脣角一勾,轉瞬做思考狀:“今天是什麼日子了?該輪到哪家了?”
洛雯兒便臉一繃,推開他,轉身要走。
千羽墨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撈了回來,脣瓣就抿着她的耳珠:“上次桂嫂做的烤雪雞好不好吃?要不我這回再去她家,給你拿一隻回來?”
時至今日,千羽墨很安然的享受起了他嶄新的“後宮”生活。每天都按照女人們的排序去轉上一圈。
雖然洛雯兒知道他不會真的做什麼,可心裡就是不舒服。千羽墨也不放心她單獨和三子在一起,即便總能想到將三子支得遠遠的法子,但也很快便回來了。
然而也不知他怎麼就哄得那羣女人都很開心,不僅毫髮無損,還總能帶回不少好吃的。
這就是“吃軟飯”嗎?洛雯兒這樣定義自己與千羽墨。
可還是不願他出去的,就彆扭着。
千羽墨便摟着她,下巴摩挲着她的發心:“這幾日,我看好一處地方,就在村東的那棵大樹下。等到天氣再暖些,咱們就蓋個小房子,從這搬出去……”
聲音忽然低沉柔潤起來,如浸了早春的露珠:“到那時,就只有我和你……”
她一怔,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要留下?不打算離開了嗎?”
“你覺得這裡不好?”
洛雯兒看看冰封的窗櫺,掛着霜的牆角。
“你不開心?”
洛雯兒皺皺眉,其實除去這個村子的某些她實在不習慣的規矩,還真沒什麼可煩惱的。日子的確苦了點,可她也不是沒有過過苦日子。那時是一個人,現在有他……
他們真的要有幢屬於自己的房子了嗎?小小的,靠在一起很溫暖……
可是他怎麼可以留在這?他還有國家,還有責任,他的雄心大志,雖是他從未曾提及,但是她可以感覺到,還有他在衆多國主之中的遊刃有餘,大智如愚……他天生就應該是位王者,笑傲天下,怎麼可以囿於這小小的一隅,得過且過?
他是真的失憶了嗎?否則他怎麼可以忘記這一切?他怎麼可以將自己辛苦打拼的,隨時可以收穫勝利果實的一切,拋諸腦後?
“千羽墨……”
“告訴我,你開心嗎?”
她點點頭:“可是……”
“你嫌日子苦?”
千羽墨看看棚頂……那裡有三子爲了迎接新年而糊的彩紙,歪七扭八,而且經了煙燻,如今已經變得烏黑一片了。
“不是,我是說……”
“不是就好。”擁她入懷,輕輕撫着她的肩背:“你不用擔心,我什麼都會做,不會也可以學。我會養着你,讓你過好日子……”
他的聲音像催眠一般,悄無聲息的驅走了她心底的那一絲絲堅持。她沉浸在他的懷抱裡,忽然覺得,他若是當真失憶也不錯,亦或者,假裝失憶來騙她,騙她一輩子,就讓他們隔離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遠離塵世的喧囂,不去理會外界的爭執,也好……
“好了,既是如此,爲夫可是要加緊努力了。”扳住她的肩,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我可不想讓一羣狗熊一樣的男人整天覬覦我的娘子!”
自打千羽墨開始了“輪流”,向陽村的男人們便自覺自動的認爲洛雯兒也可以“輪”一下。因爲他們長年生長在此,無論男女皆是高大強壯,從未見過這麼嬌滴滴的小娘子,一看就有一種我見猶憐之感。
當然,這是一種感覺,不識字的他們是沒法概括出這個詞的。
於是最近來三子家獻殷勤的男人絡繹不絕,都帶着意圖求歡的山貨。如今小院的一角堆着毛腳鷲、紅隼、藏馬雞、林麝,王福還背了只雪豹來,就撂在那座小山的最頂上。
洛雯兒被這個村子的古怪傳統和傳奇規矩弄得苦不堪言,僅千羽墨和三子兩個人就已經夠她頭痛,若是……她還不如死掉了算了。真奇怪那些娶了許多女人的男人是如何“享受”這種“幸福”生活的。
這工夫,三子進了門,見二人親親熱熱的在一起,又覺受了奇恥大辱與天大不公,猛力的垂着門板,嗷嗷叫着衝出去了。
洛雯兒還有事問他,正打算跟出去,回頭見千羽墨就要拿那盆水洗臉,急忙轉回攔住他:“唉,那水裡有……”
卻是對上他狡黠的目光:“我就知道娘子最疼我!”
這個傢伙,無論失憶與否,總是這麼沒有正經!
==========
三子的小院自打多了兩個外人,確切的說,是自打那個女人的男人死而復生之後,漸漸熱鬧起來。
每日登門造訪的,不僅有男人有女人,還有孩子。
孩子們是很喜歡漂亮的哥哥和美麗的姐姐的,而且整個村子,現在就三子家吃的東西最多,那個姐姐又非常會做吃的,自從有了她,就連樹上的雪花都飄着香味,引得人的肚子總咕咕的叫,於是也不管院子狹小,都擠了過來。
卻也爲此給大人們行了方便。
這裡終年積雪,生活頗爲艱難,於是無論男女都習得一手好箭法,每日裡上山打獵。而且有些世間罕見的藥草,就生在高高的雪山上,雖是難尋,一旦尋得,便能賣個好價錢。於是收攏了這些野物、草藥,除了自己吃用,得閒便派人去幾十裡外的鎮子上販賣,然後換些米麪,聊以度日。
所以當孩子們都去了三子的院裡,大人們也便省了心,最近進山的收穫都多了不少。
然後便帶着或獵或換的東西到三子家來,感謝這兩位外來的怎麼看怎麼和他們不一樣的人物,於是三子冷清了三十來年的小院一度紅火起來。
山裡的人樸實,表達情感也直接,初時還不習慣,漸漸的,就品出好來,只覺與這樣的人交往,永遠也不用費心,而自己若是處處設防,倒是心懷鬼祟了。
三子初時還在家裡守着媳婦,跟千羽墨爭風吃醋,怎奈一直不是對手,還被他支使得轉來轉去,真是窩火加憋氣。
可是他總不能在家裡守着,他也是個有志氣的男人,不能靠村民鄰里送東西來過活,於是也背上傢伙進山,兩天工夫獵了頭熊,雄赳赳氣昂昂的往洛雯兒跟前一摔,再拿小眼角斜睨千羽墨。
你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嗎?卻是中看不中用!養媳婦,還得是咱這樣的漢子!
洛雯兒看看地上的大塊頭,心裡暗忖……這裡的熊都不冬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