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臣開始面對記者的話筒時是端端正正的坐着,老老實實的有問必答,誠惶誠恐。後來漸漸的變成挑選式的回答,再到後來變成非常傲嬌的樣子,經常雙臂抱胸,翹着二郎腿,眼朝天看,並把我拒絕回答,我不想透露等話時常掛在嘴邊。
就跟一些大牌明星一模一樣的尿性。
這一切我都經歷過,再瞭解不過了。開始時面對記者都新鮮刺激甚至感激,久了後,面對記者層出不窮的私人八卦問題,確實是有點不勝其煩。
我知道,他已經慢慢的開始習慣衆星捧月的名人感覺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到了我要他從高處摔下來的時候了。
我的計策,在心裡已經考慮了很多天,接下來,即將輪到瘋子粉墨登場了。
“瘋子,不是要旅遊結婚嗎?來星海吧。”我打通瘋子電話。
“旅遊當然要去沒去過的地方啊,傻逼纔去熟悉的地方。”
一接通電話,瘋子就劈頭蓋臉的冒出這麼生硬的話,我知道他的個性,當然不會介意。
“星海不一樣啊,有我這種老友啊。”
“老友算個毛!我媳婦懷孕了,我哪兒也不去,計劃的旅遊結婚作廢!”
“那你一個人來。”
“不,我要照顧媳婦。”
“媽的,你來不來?”
“你媽的,我不來,等媳婦生下來再說。”瘋子的口氣似乎九頭牛都拉不回。
我口氣軟了下來:“我有事必須要你的幫忙。”
“什麼事?”瘋子問。
“來了再說。”
“好,我明天就到!”原本好像打死都不願來的他,聽說我有事竟然瞬間就改變了主意,然後他就掛了電話。
瘋子這種沒情商的人打電話,從來就沒有問候語你好,喂,好久不見之類,劈頭蓋臉就是直接說話,也從來沒有再見或下次聊之類結束語,直接就是掛。
以前我還在說話,他就莫名其妙的掛電話這種行爲使我挺惱火。而今天,我要感謝他這麼早掛電話,不然我覺得他聽見我的哽咽聲挺尷尬。
我放在耳邊的電話久久不願拿下,彷彿能通過電話感覺到瘋子的溫度似的,眼眶漸漸的溼潤了。
什麼是老友?就是平常不怎麼聯繫,但知道你出事後,一定拋下所有事,瞬間趕到你身邊。
在我出事後,平常蒼蠅一樣圍繞在我身邊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再也不來找我玩了,對我敬而遠之。
物以類聚,誰也不願意自己的朋友是個勞改犯,是個精神病,是個失業者,我可以理解。
我那時以爲整天找我玩,依賴我的纔是好朋友,現在才知道,瘋子這樣的纔是好朋友。我成功或失敗,他始終都是那樣對我,成功時不想沾我的光,失敗時也不介意沾我的黴氣。
別人越是這樣現實,就越顯得瘋子對我的友情彌足珍貴。
監獄裡的朋友,戰場上的朋友,一起嫖過的朋友,共赴生死的朋友。我以爲人生大概就這四種朋友最值得信任,我和瘋子,是赴過生死的朋友。
這是我出事至今,唯一一次感受到的友情上的溫暖。
第二天下午,我和瘋子坐在海灘上,時而看一眼天邊的夕陽,時而眺望着海面上的點點金光,時而碰一碰手中的啤酒瓶,更多的是瞄着身邊來來往往的比基尼女郎
我們半天都沒說話,身邊已經散落了十多個空啤酒瓶。
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我們這次的會面有點像電影《肖申克的救贖》結尾的那一幕。安迪在海灘上等他監獄裡的黑人老友瑞德,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隨後鏡頭拉至美麗的海景,整部影片結束。
太長時間不見的朋友,原本有一肚子話要說,但眼神一對上,感覺就什麼都不必說了,因爲經歷了什麼和過得怎樣都寫在眼睛裡。
瘋子的眼睛裡寫滿了快樂,他看起來過的不錯,再說快要當爸爸了,怎能不快樂。
我現在的髮型是寸短,海風吹不起我的頭髮,卻吹的我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就像情人溫柔的手在撫弄我的乳頭。
因爲我剛胖不久,才凸出來的肥肉還很鬆軟,所以風吹的動,如果胖久了,肥肉也就結實了。
“你咋現在胖的跟豬一樣?”悶頭喝了半天啤酒後,瘋子看着我的胸部纔開了腔。
聽他聲音好像顯得非常的不高興。
我那兩塊原本鋼板一樣平整的胸肌變成了f罩杯的老婦女,不僅大、鬆軟,而且嚴重下垂,就像掛着兩個漏了氣的汽球。
而原本瘦弱的瘋子,則練成了一身結實的肌肉,看來農活他沒少幹。他的樣子就像個真正的少數民族青年那樣,膚色黝黑,雙目凹陷,頭髮很長,但顯得非常的健康。
“你若以爲我胖是過的好,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嘆了一聲。
“難道是過的不好才胖?世上竟有這種道理?”
“聽起來有點荒謬,但真是這樣。”
“我以爲你有什麼不好的事,才行李都不帶連夜趕來,我想象中的你,應該是骨瘦如材的樣子。結果你卻養的白白胖胖,哪像是出了什麼事?心寬體胖啊,你心裡有事哪能胖的起來?你是不是在耍我啊?老子緊張的一夜沒睡你知道嗎?要知道前陣星海有個全國知名的研究院聯繫我,讓我過來工作,我都沒回來!”瘋子還是那炮仗脾氣。原本他大概是想一把揪住我衣領,這是他憤怒時的習慣性動作。但由於我沒穿上衣,胸肌又變成佔地面積特別大特別鬆軟的d罩杯,就變成了他一把揪住了我胸口的肥肉。
“哎喲,疼!鬆手!”我這才明白爲什麼瘋子一直到現在不說話,原來是看見我胖覺得我沒事,憋了一肚子氣。
儘管他弄疼我了,但我還是感動他對我的這份情誼,我重重的拍了拍瘋子肩膀:“謝謝你。”
“你快說出什麼事了,不然老子對你下個蠱。”
生苗蠱術不傳外人,瘋子成了他們族的女婿,掌握點蠱術那是自然,不過我知道他只是在嚇唬我,一點也不慌。
“以前,我老家有個村子很奇怪,經常違反計劃生育指標。縣裡就派計生委去調查啊,結果真相是啥你知道嗎?
“真相是啥?”瘋子也很好奇,瞬間就忘記追究我爲什麼這麼胖了。
我抓了一把溼潤清涼的海沙,慢慢的將沙放在腿上,冰涼刺骨,但很爽。
“羣衆紛紛表示,計劃生育超標這事得怨人村委會的吳老二,問了幾乎所有村民,都這麼衆口一詞。縣裡計生委的人就奇怪了,心說這吳老二是不是貌若潘安,財勝鄧通,雞比冠希啊,他是勾搭了許多無知少女和少婦使人懷孕麼?”
我明白我身上發生的事有點難以理解,爲什麼別人遇到絕望的事會痛苦到骨瘦如材,我卻養尊處優般的體胖如豬。所以我決定引申一個故事讓瘋子更好的理解這件事。
“聽這名字就不見得多帥。但是人吳老二是村委會的,說不定有權,所以能騙到不少女人。別拿村長不當幹部呀。”我的故事接地氣,感覺瘋子聽的還挺開心,他的憤怒已經平息下來了。
“於是,縣計生委的人就去拜會吳老二啊,這一見面啊,把縣計生委的人可嚇尿了。這吳老二是個糟老頭子呀,走路像唐老鴨似的,也像被觸電似的,一步一哆嗦呀,臉還難看得要命。斜眼,歪嘴,塌鼻子,一說話還流黃色的鼻涕一樣的口水,看着就讓人噁心。這老頭子就孤單單一個人住村委會,見縣裡來了部小車找他,嚇的迎上前的幾步路走的就像唐老鴨碰到高壓線了。”
“對嘛,我就說了,人吳老二肯定不帥,他是有錢,有權!”瘋子砸巴着嘴。
“縣計生委的人就奇了個大怪了,就這麼一個邋遢的糟老頭子,哪個女人能看得上他啊?他怎麼就單槍匹馬的能把全村的計劃生育指標給破了。縣計生委的人就問了,吳老二,村裡人咋都說就是你弄的計劃生育指標超標呢?吳老二答,沒錯,這事確實怨我,要怎麼罰我,我認罰。計生委的所謂罰,一般就是罰款,家窮的,就搬電視搬傢俱。這吳老二兩袖清風,捉襟見肘,是個連家都沒有的窮光蛋,能怎麼罰?然而計生委更納悶的是這吳老二究竟有什麼本事勾搭那麼多婦女?村委會有個屁權啊。難道是吳老二美國或臺灣有個有錢親戚?”
“嗯,那指定是有錢,不然那麼醜,哪個婦女要跟他好啊。”瘋子道。
“計生委就接着問啊,吳老二啊,那你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呢?計劃生育超標了十多個啊,你要做通她們的思想工作啊,必須要去衛生所流掉。吳老二有點沒聽明白。計生委只得用直白的語言虛心的問道,吳老二啊,你怎麼搞了那麼多女人,還讓人給你懷了孕,咋做到的。吳老二一怔,沒有女人給我生孩子啊,我還是處男呢。計生委的人也愣住了,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哇,峰迴轉轉啊,咋回事?”瘋子拍手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