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水火今夜

風雨寒入夜,瀟瀟未停歇。

煙波江外蟬鳴響,依稀隨之竭。

很明顯,暑氣已散,秋意漸濃。

然而這條江——也許只是一條寬些的河——江畔江上人,依然是夜夜笙歌。

江邊盡是些高檔的場所:秦淮樓、芳胭院、臨水榭、迴夢苑、常樂亭……光聽名字就知道要價不菲。遠近的膏樑子弟紛至沓來,富豪人士沉迷其中,就連許多江湖人也不約而至……

這些精明的商人連水也不放過:夜派燈船百十條,畫舫鶯燕歌繚繞,舞夢魅影驚羣梟,謠傳水神現福兆……諸如此類,極盡奢靡之風。

不過周皖偏偏得來這個地方。

他身上有些小錢,銀票揣了不過三四張,再加一丁點碎銀子。

他一個人,就坐在臨水榭臨江的角落的隔間,託着下巴,向窗外遠望。

還有一個女子,抱着琵琶,在離他有好幾米的位置輕輕撥絃,不發一言。

幸好春秋沒有爲難他去坐在衆女圍繞的迴夢苑一類地方,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風雨,吹不散澆不滅衆人的興致,他們該唱的唱,該舞的舞,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任笙蕭鼓樂纏綿喧囂,似乎並未察覺半分秋涼。

——他們怎麼會覺察呢?沉醉了,故此麻木了。

春秋叫他在樓裡坐着,等候二十年來春秋所盼望的,那一聲淒厲的笛音。據說笛音過後,江湖裡,便將掀起腥風血雨,冒牌貨閣主的跟屁蟲與保護者們將會節節敗退,或以血祭他們犯下的滔天大罪,或苟且偷生於人們的唾罵之中。然後,真正的閣主將親手殺死冒牌貨。

這樣真的好麼?

周皖有些躊躇,然而他很清楚,冒牌貨一日不除,江湖必將在某一時刻大亂,當是時英雄豪傑若殺入寸步閣,數十年來耗盡衆多人心思組建的“黑中白道”的寸步閣也將毀於一旦——是的,寸步閣並不如衆人認爲的那樣壞。

而在此的其他人,春秋會不會爲了營造聲勢一併殺了?此處的人,多半非善類,要麼是有錢有勢的好逸惡勞之徒,要麼就是沒羞沒臊的貪財賣身之女……當然也會有迫於無奈而前來賣藝的人——比如這個角落裡抱着琵琶的歌妓,還是頭一次來這裡給客人唱曲兒。

想到這兒,周皖不由得回頭,從袖裡取出一些碎銀子,放在桌上輕聲道:“你彈一曲罷。”

她見了,只是輕輕點頭,咬着嘴脣,緩緩挺起腰板,指尖搭在弦上,這纔開口:“這一曲是自創的,是小女子適才練成的。”

“只是剛纔那一會兒就練成了?”周皖不禁微笑道。

“公子說笑了,這曲子小女子早就作好了,詞也填成了,只是練的時日少些……”那女子突然猛撥了一下弦,“咦!”

周皖見她眼中忽然放出了別樣的光彩,頗覺得莫名其妙,正要詢問,那女子又已發話:“今夜風雨晚來秋,卻有殺氣襲來。無數自窗外,一處自門外。突然想彈奏一曲,還請公子莫怪……”

她撥絃,撥絃三兩聲,已是琉璃珠玉落冰盤,清脆響亮卻暗含涼意,沁人心脾。輕攏慢捻抹復挑,落音止剎那。玉蔥半輪四弦驚,遍掃八方始蒼涼。似聞鳴金隱隱傳,羌笛自疆遠浸心。如飲烈酒盡酣暢,欲聞其深竟入魂。絃音不絕,層疊遞進,似有明滅天光戰火燎。隱現殺機之鋒芒。

錚!

周皖兀自訝異着,門外一人忽大聲讚道:“好!”其聲冷淡,卻頗具氣勢。

霎時間,門外的客人都高呼喝彩,有幾個人正要進來看,卻又被攔在外。

“你是誰啊!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有個人在嚷。“對啊!我們去看看這姑娘關你何事?讓道!”“你以爲你像江湖人士我們就不敢打了嗎!”

“裡面,我的人。”那聲音竟毫不遲疑。

“喲呵!”門外一片唏噓之聲,“讓姑娘來這兒賣藝賺錢,你還算是個爺們嗎?”

“非也。你們不該被殺,快走。”他並不解釋,卻看出了這裡的殺機!

“嘿!小崽子,跟爺爺比殺人,有本事來啊!”

“不殺你們。我,殺得一百九十二,無一善人。”他沉沉道。

“殺惡人的殺手?至今殺了一百九十二人?他是誰?”周皖腦中隱隱有些印象。

“雨似停了。”他嘆息。

門口的喧譁聲突然止住了。

笛聲!

尖銳的笛聲!

充滿殺意的笛聲!

門被撞開了,他是一個戴着黑色斗笠,披着黑色斗篷,穿着黑衣的人。

“快走,今天他們會殺光所有人!”他低聲對周皖和那女子急道。

“不勞您掛懷,還請您幫這位姑娘脫險,我尚有要事……”周皖不希望更多的人攙和進來。

“你是誰,她是誰。”

“這……”周皖一愣,“她不是您……”

“你,周皖。她,不認識。”

“月圓。”那女子淡然收起琵琶,面向那人施禮。

“跟我走。周兄,少陪,在下黑斗篷!”黑斗篷拉過月圓的手腕就閃身而去。

“黑斗篷!”周皖知道這個名字。

不過他無暇多想了,他要參與戰鬥。他必須參加。

遠見燈火輝映中,一個紫衣女子躍下二樓,直撲最近的花船。銀光,先刺入了船艙。

紙窗上一片紅染,搖曳火燭,一靜一動,是豔麗還是殘殺?

周皖總是不忍心下手——直到他親眼看到一個虛僞的商人猛地把他心愛的女子推上了劍尖。幸好周皖無意傷人,只是擺了個樣子,這才能及時收手,沒傷到那女子。他收劍急轉,順手去刺商人的右臂。

商人驚慌之中一個轉身,低頭一看,自己的胸前猛然多了一把染血的利刃,眼前一黑。

血,順着劍鋒流下。

女子在瑟瑟發抖。

“你看到了,他是沒有骨氣的壞人。”周皖嘆息。

“你殺了我吧。”那女子卻一臉憤憤與悲哀。

“爲什麼?明明是我救下了你。”

“你能每天給我一千兩白銀?”

“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自己把自己贖出去,跟他走。”

“他爲什麼不直接把你贖出去?”

“因爲我要有自尊。”

“他纔沒有這麼好。我來告訴你真正緣由。”周皖早就聽說過一些江湖上的把戲。

周皖從商人的衣服裡掏出了一紙商人與迴夢苑老鴇子的“契約”:白銀一萬兩十日後由如水轉交到,不惜任何代價替我拖住周遊坤,否則就告訴花家如水之事,或賠償我三萬兩銀子。

“有了一萬兩銀子,還怕拖不住周遊坤這混蛋?”如水愣了片刻,突然大笑,“看似是賺了,實際上她輸定了!真聰明,同時再做個綁匪,索要我們花家至寶?這不可能!”

周皖同情又驚訝地看着如水:“你是花如水?”他並未留意那“花家至寶”。

“這老雞賊,知道是魚娘綁了我花如水,又收了周遊坤作義子演一場好戲!”花如水瘋癲一般,“我還不能回花家……不,不!鏡兒是因爲我……如月……我不能!”

“冷靜點。”周皖迫於無奈,只得先點住了花如水的穴道,“花如鏡姑娘她現在很好很安全,姑娘不必自責……勞煩姑娘在此冷靜一會兒,我還有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周皖把花如水安置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前去找尋赫連春秋。

春秋很好找。

綠紗如碧波流動,在連成片的還泛着潮氣的火海中。綠紗與空氣如浣紗般纏繞,合成了極其強勁的氣刀。綠紗所掠之處,血,碎屑,火星,同時飛濺而出。

和春秋在一起的,似乎是個男子。

也許他纔是真正的金笛——他手中翠竹笛舞,隔空打穴,好不威風!

一個人要逃走,卻死在氣刀下。

“爲什麼要趕盡殺絕!”周皖不由得喊道。

“惡人,當然要殺。”赫連春秋哂笑。

“夫人說殺,便殺。”金笛低嘆。

“這聲音好像老盟主!”周皖一驚,便覺不對——他會的是笛子,不是拳掌;他穿的是白衣,不是官服;他說話的口氣是怨念,不是憂愁……

“天命任他殺,墨血散如霞。殺惡不殺善,無愧向天涯!寸步卻不同罷。”來無影去無蹤的黑斗篷在一條未燒着的船上乍現身形。

他的身邊,是月圓。

“天命堂的黑斗篷?”金笛一擡頭,周皖便見了他面貌,又像極了……付臣主的模樣。

“周兄,寸步閣的?”黑斗篷帶着詰問的口氣。

“不,我只是來幫忙的。”

“你心腸軟,他們大開殺戒。”黑斗篷擡起了頭,凝望着金笛。

黑色的斗笠擡起。

那是一張清秀俊俏,眉心又略帶殺氣的瓜子臉。

“我看不慣。我是不是應先走?”黑斗篷冷哼道

“你難道不去救……”周皖又是一愣,他認爲看不慣就理所當然地去阻止——周皖沒有出手是礙於和春秋的道義。

“我,殺手,不是你。”

“而且這些人應該都是壞人——除了公子救下的那個女子。”月圓微微笑了。

月圓笑了?她竟然笑了?

“小女子花如月多謝大俠救我姊姊一命,還請公子替我照顧她一陣子。黑斗篷,咱們走吧!”花如月朗聲釋然道。

“走?”黑斗篷並未理解到花如月的意思。

“你要去哪?”花如月只是問。

“天命堂北軒。”

“帶我去唄。”

“爲什麼?”

“是你要帶我走的。”

“哦?”黑斗篷低頭,微微沉吟,“好,走。周兄,別過。寸步閣的,好自爲之。”

“周公子,就此別過啦!”

花如月話音未落,二人已然消失。

周皖已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一個紫衣女子疾行過來。

周皖一見,不由得頭大——怎麼她也有半分付臣主的模樣?

“哈哈,殺得差不多了,我來介紹介紹。這位是周皖,這位是付玉瑤……”

“你是老盟主的……”周皖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

“我爹爹是正聯盟盟主,我是付玉瑤。”付玉瑤低頭。“你可有再見過老盟主?”

“沒有,十數年來我只是聽聞,卻不敢與他相見。”

“那麼銀蛇呢?”

“銀蛇?他到底是誰?”付玉瑤感到莫名其妙。

周皖皺眉。

“銀蛇,寸步閣裡想來除六美六醜外無人識得。當然你是例外。”春秋指着付玉瑤,“葬花。”

“葬花。”周皖倒吸一口冷氣,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銀蛇對假葬花的舉動“娓娓道來”?

“你救下的那個女子呢?”春秋問道。

“您……不會害她吧?”周皖小心翼翼。

“我不會。”

聽春秋保證了,周皖這才把花如水抱了出來。花如水睜着大眼睛,臉上還殘着淚痕。

春秋一眨右眼,金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向花如水掃出一笛。

周皖驟驚之下急一側身,笛子點中了周皖的右臂。劇痛,火辣辣的痛,刺痛,骨頭碎裂的痛!

“赫連春秋!你……”“無恥?”金笛輕哼了一聲,居然橫笛吹起了小曲兒。

這旋律,哪像適才的淒厲!優柔綿長,倒像是情侶一對的纏綿曲兒。

周皖覺得頭昏昏的,劇痛的地方似鑽出了幾條小蛇,遊行入他的身體。他的右臂開始麻木,卻始終穩穩地託着花如水。花如水望着天,耳畔又流過了淚水。

“高人何必躲!”春秋冷笑,朗聲對着一片死寂笑道。金笛默不作聲,轉了個彎,隨手用笛子在周皖的後背上輕輕寫了幾個字。

周皖默唸,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只是這幾個字是……付臣主?

金笛繼續吹起笛子,周皖的力氣漸漸喪失……

這究竟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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