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 我本傾城 風起雲涌——祈福驚變4
十無殤妖孽似的臉孔,凝結着肅然之色,額頭,左腮都沾着鮮紅的血漬,一大片,玄色的外袍被刀劍割出一道道口子,前襟上也是黏稠一片,手上的劍,染着一片腥紅——
亂石窟應該就是九無擎給拓跋弘精心準備的斷魂窟之一。
十無殤說那邊有大批刺客埋伏於其中,這話可表明事態的發展一直按着九無擎原先設想的那樣,他們非常成功的將政敵逼進了事先佈置好的死亡陷井——當然,原本,這事做的極出彩,偏偏失算了拓跋曦會突然冒出來。
金凌幾乎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她猛的回頭看向靜立於火光青煙當中的始作甬者,恨不能扯掉他的面具,想看看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埋火藥,布殺機,一步一步,他將計劃盤算的幾乎天衣無縫,可終還是出了意外。
她不知道拓跋曦在九無擎心中到底有着怎樣的份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改變初衷,畢竟,利益薰心之下,什麼都可能發生,她只能狠狠的瞪着他,靜觀其變。
九無擎的心也是陡然一沉,沉聲道:“在哪個方位,帶我過去看看……”
腳已經在痠疼,已經徒步走了好一段路,他扶着粗大的樹幹頓了一下,真想癱坐下來休息,可是,卻不能。
亂石窟內倒是沒有埋地雷,只是那邊槍陣箭雨,機關重重,是一處死亡之地——煞龍七宿帶着幾箱手雷,在那裡擺下天羅地網,但凡誰進去,都是一個死,現在除了他,沒有人能令他們收手。
“是!”
十無殤沉悶的應了一聲,前面帶路。
夜色幽森,一路屍骨橫陳,密沉沉的林子,幾乎難辨路徑,一些龍蒼特有的耐寒藤蔓,有些有半人多高,長滿荊棘,纏纏繞繞,將多個連綿的小丘陵覆蓋。
擡頭,枝葉繁茂,常年碧綠的枝枝葉葉將整個天空遮的密密實實,很難看到綴滿寶石的夜空——不可否認,闖進這樣一個充滿殺機的林子,真的很容易迷失方向。
但拓跋弘是何等的人物,此人曾帶着千軍萬馬興討賊寇。這越有能耐的人,在越是危險的環境裡就越能表現其非凡的本事,但是,他卻受困在了林子裡,被那撥伏兵逼進了死路,這能說明什麼?
第一,可以說明這撥伏兵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卒,別人不清楚——金凌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九無擎帶出來的人自是精銳中的精銳。
第二,能證明拓跋弘一定受了重傷,要不然,他絕不可能會陷在這樣一種連連捱打而無力回擊的局面裡。
走近亂石窟,便聽得有一陣陣森森然的慘叫自那前方黑黢黢、林風陣陣的亂石亂藤間傳過來,在這樣陰寒的夜色裡,如此慘叫顯得分外的可怕——那必是跟隨拓跋弘或是拓跋曦進來的侍衛所發出的死亡之聲。
“這亂石窟便若迷宮,我進去差點就出來,九哥,怎麼辦?”
十無殤一早看着九哥走的有點力不從心,他的腳經不起走動,時間一長,會痠痛難耐——十無擎伸出一雙沾滿侍從血漬的大手有力的扶住九哥,低聲問。
九無擎雙手抓着十無殤,借他的力量平衡自己的重心,他輕輕喘了一口氣,望着那黑沉沉透着死亡氣息的前方,好一會兒沉默。
忽然,一道影子一閃而過,有人首當其衝的奔了進去。
龍奕第一個感覺到身邊沒了人,一怔之下,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叫:“你給我回來……該死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喂……”
林風呼呼的颳着,龍奕的聲音漸遠,手上舉着一個火把追着那道飛快消失的影子而去。
九無擎猛的回過神,心下又驚又駭又怒,這丫頭,怎麼就這麼讓人不省心,不吭一聲闖了進去——她怎敢如此玩命?
他大急,飛身直追了過去,其身後,銀甲的侍衛緊緊而從。
這是人爲佈置的**陣,藉着四周半明半暗的火光,可以看到這裡的亂石壘着極有玄機——乍一看似無路無徑,細觀之,道有無數道,徑有無數徑,盤根錯節,一旦進去,便會迷失,加之,無月之夜,石窟上空迷霧妖繞,夜色爲掩護,哪能辯得出身在何處。
恰巧金凌是懂這陣法的,左右一細辯,就依着陣法口決入內,那隱於暗處的機關暗器,自是傷不了她的。
使着輕功,身子靈巧如兔,幾個飛縱,就往前探去,全不理會身後的大呼小叫。
沿途有橫倒着不少屍骨,死相慘烈,多半皆被冷箭射成了刺蝟,少數斷頭斷腳,似乎是被什麼炸的,空氣裡依舊飄浮着火藥的味道,很濃,偶有星星之火在風中搖擺。
“臭丫頭,你給我站住!”
龍奕氣的真將這個丫頭拎起來狠狠打過一頓,腳下生風,自亂石上踮了幾下,跳到了她跟前,雙手一張,攔住這個不顧一切的女子,他就納悶:她怎麼就這麼急?裡面的人是死是活與她有什麼關係?
“小心……”
金凌忽然驚呼了一聲,耳尖的她聽到什麼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來,忙揪住他撲到於地,而後空氣裡傳來了砰的爆炸之聲,火光乍現……
她一怔,失聲而叫:“手雷?龍蒼怎麼會有手雷?”
火把落地,滅了。
被撲倒在石頭上,骨頭差點被壓散的龍奕痛叫了一聲——這丫頭整個兒壓着她呢着!
“手雷?什麼手雷?”
他呻吟了一聲問,雙手趁機光明正大的將她抱住,雖然痛了一下,但這麼一抱,滋味極好,痛也痛的值了。
“一種能把你炸成粉身碎骨的武器……九華的帝主曾用這玩意兒曾一統江山——嗯,怪不得拓跋弘會如此被動,原來這些人竟從九華洲竊取了手雷和地雷的製作方法……”
金凌驚訝了一番,才發現柳腰被這個男人緊緊扣着,她正以一個不雅的姿態趴在人家身上,眉頭頓時擰起,想都沒想,就往他臉上狠狠揪了一下。
龍奕痛叫:“哎喲!”
鬆了手。
金凌滋溜一下自龍奕身上爬起來,嚴肅道:“正經點,快去救人!”
說完,就要往亂石深處奔去,龍奕急急的抓住她:
“喂,你是不是瘋了,知道這玩意可以把人炸成碎末,還敢往裡面去?”
他不懂什麼手雷和地雷,不過,倒是曾聽滄國的商人眉飛色舞的說過,他們的帝國令人發明瞭如何如何可怕的武器:只沾上這玩意,不論你如何武功蓋世,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以前以爲這是笑談,是以訛傳訛之說,如今新眼看到死傷滿地的碎肉碎骨,才明白此言非虛。
可是,這個小妞怎麼對這種事知道的這麼清楚?
“我要去找拓跋曦!你別拉着我……”
提到那個孩子,她心頭的急切又深了幾分,使了巧勁甩開他,就往裡而去。
“爲了拓跋曦,你連命也不要了嗎?爲什麼?”
龍奕不死心的攔住路。
“沒有爲什麼……救了再說……讓開……”
金凌推開他,再度往裡衝。
“因爲那張臉孔……”
龍奕緊跟而上自嘴裡蹦出這麼一句,而後,看到金凌的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回答,但他已經心領神會,嘴裡不由得喃語了一句:
“小瘋子……一張酷似的臉孔就叫你這麼瘋狂……”
亂石窟很大,高高亂砌而成的山石構成無數岔口,呼呼的夜風在亂石林中卷着,哭爹叫孃的慘叫聲自四面八方迴盪着,這證明,闖進來的侍衛已四散而開。
金凌在高高低低的亂石林裡又跑了一會兒,看到前方有中箭猶在地上作垂死掙扎的侍衛,是御前侍衛的行頭。
她加快步子走近,看着地上的侍卒那慘樣:五六支長箭穿胸而過,血在汩汩而淌,只有進氣,沒有出氣,顯然已經不行了。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龍奕也看到了,左右辨着聲音,聽上去很近。
“嗯!”
金凌沉沉點頭,神色凝重的自地上撿了一把劍,低叫一聲:“走!”
兩人又繞過三五個岔口,聽到前方黑洛漆漆的夜幕中有人沉沉的道:“這陣法我們都不熟,再亂闖下去,我們都得死,不如以靜治動……等天亮了,也許還能尋到路出去,又或者九爺會很快尋來……”
“這法子不行,四皇兄傷的厲害,又中了毒,若找不到路出去,四皇兄會死的……北翎,四皇兄待我不薄,我不能見死不救……”
是北翎和拓跋曦在爭辯。
金凌聽着大喜,還好,他們還活着。
正想衝過去,空中忽有什麼異物在橫射過來,原想向聲音來源處跑過去的她,心頭一駭:“是手雷,快避!”
話音落下,便有一顆手雷在他們剛剛站的地方砰的炸開,緊接着七八個手雷在亂石間如天女散花般落下,聲音響徹整個天地,空氣中有什麼金屬利器四散開來,“咻咻”之聲不絕於耳,肆無忌憚的往四下裡飛射出來。
避到在鐘乳石後,金凌心有餘悸的看着在黑幕中閃現妖魅紅光的地方,終於意識到這手雷有點異樣:改裝過的,爆炸的瞬間,有暗器一同爆射,就像以前燕熙哥哥喜歡用的“暴雨梨花針”,無數奪命的金針會形成一陣暴雨,機關一放,瞬間炸開,足令對手無處躲藏……
前方有慘叫聲響起,似又有人往閻羅殿報到去了。
待爆炸聲靜止,一陣刀槍的擊鳴聲傳了過來,北翎在急聲吼:“七殿下,快跑……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丟下四皇兄……”
拓跋曦堅決不肯走。
是時,另一個無比疲憊虛弱的聲音夾雜在亂嘈嘈的打鬥聲內隱約傳來:
“七皇弟,你自己逃吧!別管我了……你這份情,四皇兄我記下了……來世若有機會,必還你這份不棄之情!”
是拓跋弘在勸拓跋曦。
兩路人馬,已然短兵交接。
金凌心頭一緊,辨着聲音的方面,火急火燎的奔過去,這一刻,她是恨不能身有雙翼,目可千里。
拓跋曦和拓跋弘所戴人馬損失慘重,護在他們身側的護從已不足二十人,而伏兵卻有三四十個之多——以少敵多,又是受驚作戰,在士氣上已經敗下陣來,更何況伏兵功夫極厲害。
護在拓跋曦身側的人,一個個在倒下,可那個一身銀白的少年卻扶着身子東倒西歪的拓跋弘,在左右避敵,周圍有枯枝萎草經剛剛那番爆炸,正自熊熊燃燒,一陣陣黑煙在騰騰的直冒。
北翎滿身掛彩,幾乎竭力劈開想去截殺他拓跋弘的黑衣客——滿身的傷,真真切切的在流血,一招一式全沒有保留的餘地——
這個局雖是九無擎布的,但是這些伏兵,可能並不認得北翎,故這種廝殺,絕對是拼性命的——伏兵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自不可能心慈手軟,而北城爲了保護拓跋曦,也必然會拼盡全力,他即便知道對方是自己人,也不能道破,哪怕因此會有所死傷。
兩支長劍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北翎的防護,閃着冰冷的寒光,往拓跋弘刺去,拓跋弘避之不及,避開了要害,卻將左肩置於險地,一劍斜斜深刺了進去。
拓跋曦已經發現皇兄中劍,溫溫的小臉凝成寒霜,吃驚的叫了一聲:“四皇兄”,以手上長劍隔開了另一支冷不伶仃刺來的長劍。
黑衣人又高又壯,居高臨下,刺的極有力,拓跋曦半屈着身子去急救,馬步跨的並不穩,以力相抗,一個是成年人,一個還是孩子,體力懸殊太大……高高壓下去的銳利長劍,狠狠的往拓跋曦脖子上欺下來,勁道只要稍有潰敗,這個孩子便是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脫險的拓跋弘轉捂着刺中的肩骨,回頭看到這險情,想要來幫忙,身子一個趔趄,倒地,肩頭血流不止……
金凌一眼看到了這生死一刻,心絃驚戰,叫了一聲:“小心……”
大喝之下,隨手將長劍狠狠的凌空刺去,那黑衣客感覺到身後有強勁的破空之聲,情知有情況,不得不撤力回來自衛。
拓跋曦這才解了困,鬆下一口氣,看到來的是九哥身邊的侍衛,沾着血的小臉,漸露欣喜之色,回頭對伏倒於地的拓跋弘道:“四皇兄,九哥帶人來了……我們有救了……”
可是話音還沒有落下,夜空中又有異樣的信號響聲傳來,原本正在激戰的黑衣人詭異的迅速撤開,金凌覺得有些不對勁,眉頭一皺之下,已聽到了凌空之聲,不由臉色駭變的大叫一聲:“快閃開……”
空氣已有無數異物嗖嗖嗖的急射過來,是手雷……
對方這是不把拓跋弘炸死誓不罷休了。
伴着一陣驚叫,她踢起一把長劍,將幾乎要往拓跋弘和拓跋曦身上落下的黑色異物狠狠的往外打了出去,卻在同時,被那強大的衝擊力震的往旁側飛。
她努力定住身形,將雙足穩穩紮於地上,而後一把拎住拓跋曦往石頭後藏,叫了一聲:
“快閃開!”
拓跋曦不肯,直叫:
“先救四皇兄,他行動不便!”
都到了這生死關頭,這個孩子還顧着別人——金凌突然就想到了當年在湖水裡燕熙拼命救自己的情形。
對着這張酷似燕熙的臉孔,她來不及在及多的感慨,只吼了一聲:
“好好待着,我去救……你那點力氣,蝸牛似的,能扶得起誰?再敢亂跑,小心打爛你的屁股……”
聲音嬌脆,態度不善,拓跋曦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見到哪個侍衛敢這麼與他說話的,微一楞,呆呆的靠在大石後面一時忘了要去救四皇兄,趁這功夫急喘了幾口氣,眼見得那修長的身影飛快的再度衝出去,一把抓起竭力往乳石後掩避的拓跋弘:
“想要活命,就給我使出一點力氣,一起往那個山坳裡跑……一……二……三,快跑……”
他們前腳才一離開,後腳就有手雷在爆炸……
那些黑衣人見拓跋弘要跑,四五個一起齊齊向他們的後背空門刺出長劍,金凌只覺身後有殺氣重重,背脊生涼。她心頭一驚,狠狠將拓跋弘往前一送,自己則往地上一滾,避開刺來的長劍。
驚心動魄的險情才過,身後有人沉沉的叫了一聲:“老三,身上可還有手雷……”
“我的還沒有使,足足十枚,一枚不少……”
“好極,全餵給他們吃,送他們上馬,幹掉馬上就撤……”
“嘿,我正有此意……”
不曾料想看似安全的山坳後是個陡坡,雖說這山丘地勢不高,可這陡坡少說也要有幾十米之高,要是就這樣滾下去……她無法想像會是怎樣一個結果……
可若重新舊路折回,手雷一旦投過來,就是死路一條。
金凌轉頭,看到龍奕在不遠處被人纏着,根本沒辦法救她,左右環顧,卻是無處可逃,當下頓生一種“我命休已”的滅頂之感。
她如何甘心被炸成粉末,心下一橫,拖上扶着石頭緩緩站起來的拓跋弘,急步往後避,整個人驚喘如牛,又累又疼。無意間,手摸到臂上,也不知何時,那裡受了一劍,有鮮血淋淋正往下淌……
身側,一雙混沌的眼正在往她身上張望,是拓跋弘在看她,似乎在納悶:九無擎身邊的人怎麼會冒死救他?
她不理會,只是緊緊的抓着拓跋弘往後退!
電石火光之間,陣陣挾着血腥味的冷風襲來,十枚手雷帶着咻咻奪魂之聲,準確無誤的衝他們擲過來,她的心肝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上,呼吸一頓,厲聲叫了一聲:“拓跋弘,我們賭一把……跳下去……”
轉身,急奔,往陡坡下一起縱身而下——
這不是峭壁,跳,纔有生機!
九無擎衝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小凌子拉着拓跋弘,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跳了下去,緊跟着他們剛剛立足的山坳口,一片火光沖天,大片鐘乳石噼裡啪啦被炸落,遠遠就能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他清楚的知道,他們若不跳,這一刻,他看到的會是一堆粉身碎骨的屍末——
“啊……”
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終究還是沒能追上!
他的呼息頓時變的急而濁,執劍,掃開那些在四處橫飛亂躥的雷中鏢,顧不上那嘩嘩不斷滾落的碎石,幾近瘋狂的撲了過去,額頭砸傷了,身上不小心被雷中鏢擊中了,都已不覺得疼,他只知道他要跟下去,他要去救小凌子……
眸,瞬間,赤紅赤紅,慘叫之聲,雲霄皆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