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心,誰懂?——孽種
二
“明天,我會讓晏之帶你去祭拜八哥……我想,這就是你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吧……放心,你既然幫了我,我自不會失信……至於慕傾城,我會想法子將她救醒。至於鬼愁,我也會放,至於小魚兒,你若想見,我也能安排時間給你們見個面,只是現在不行……至於我這條命,你若有本事,取了去也無所謂。若沒那能耐,就別來自取其辱……好了,我言盡於此,你走吧!以後,最好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九無擎沒有再用正眼瞧她一下,開了門,極度冷迷淡的扔下話,想趕她出去。
她要什麼,他便給什麼,她要到了她想要的,應該就會離開吧!
最好就這樣回去九華,再不要留在西秦,那樣的話,對她而言是最好不過的。
他與她,再不該有瓜葛,要不然,他會捨不得放她走的。
金凌沒想到他這麼爽快,點點頭:“明天,我會再來!”
她越過他,走的飛快,紅樓這地方,她不喜歡——
這裡有太多的不愉快,他們之間也有着太多不堪的記憶。
出了門,東羅和南城默默的看着她離開。
她下了樓。
樓下,西閻和北翎倚在門口低低說話:“太吵了……公子怎麼受得了……皇上擺明了這是在監視。”
是監視!
金凌心知肚明:那皇帝留着這樣一個危險份子在身邊,也真真需要有點膽識,這種禍害,如果活得長,早晚會謀了他的江山。
園子裡,人來人往,一陣陣嘻笑怒罵傳來,一片片紅綾撐起一片喜慶,舉目而望,滿目腥紅。
這裡要辦喜事了。
可她看到的不是喜,而是無盡的悲涼。
九無擎要娶妻,又會有兩個無辜的女子毀在他手上!
這個可怕的男人,要傷害多少女子才甘心?
這樣的人,註定不得好死。
對,他一定不得好死。
晉王府。
拓跋弘手執一大罈燒刀子,一個獨坐於臺階上,就那麼隨意的倚靠着,身上只穿了一件紫色的常袍,獨酌於月下,無人相伴,就像一個被遺忘的棄兒,那般孤零零的獨蜷於冷風中,月光將他的背影照的無比落寞。
沒有人敢過去***亂他,連平叔也不敢,只遠遠的守着。
咕咚咕咚。
他仰頭澆着那辛辣的白酒,已吃不出那是什麼滋味,品嚐到的除了悲痛,就是苦澀——比黃蓮還要苦上百倍。
這輩子,他已經夠慘,自小無所依傍,不得安寧,自小看盡眼色,受盡屈辱,好不容易終於遇得了一個真心相待且同病相連的兄弟,好不容易得來機會,靠着實力,出人頭地,好不容易得在朝上掙了一席之地,到如今,又盡數失去了。
兄弟,被他親手送進天牢,爲了“自保”;權利,也被父皇盡數收回,從此以後,他便真正只是一個“閒”王。
今日,他在朝上引罪請辭,卸了一身職務,回府面壁思過,也是爲了避嫌——五皇弟平素與他走的最近,這番他出了這種事,被揭穿時,他又在毓王府,雖然他用自己的行動洗清了自己的“包庇”之罪,終逃不過人心猜忌。思過是必需的。
只是五皇弟怎麼辦?
身爲親王,他若許有一些驕縱跋扈,可他跟他一樣,也是一個可憐之人,被揭穿也就罷了,被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告發,這與他而言,打擊是致命的。
他只一想到那日在堂上,五皇弟望着駱晴秋那絕望的眼神,那悲痛難抑的眼淚,他的心也會跟着刀絞。
質子多年,他不識溫暖,回“家”,受盡冷落,那些年裡,他與他,彼此扶持,從少年到青年,他們喜怒哀樂都是共存的。他知道,想要尋個心意相通的人不易,五皇弟曾說:生不知何爲家,是她給了他這份眷戀。末了,那女人親手扼殺了他——這樣一份痛,夠他生不如死。
而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受罪判刑。
咕咚咕咚。
他拼命的喝酒。
要如何才能救他?
要如何才能保住他?
要如何才能挽回一切?
拓跋曦終還是做了太子,九無擎被放了回來,春風得意,喜納美人——之前,他被留在宮,父皇對外說:九無擎病了,需要好好在宮中靜養。他知道,父皇也是懷疑他的,只是沒有證據。
這一查,哈,真是讓人震驚,九地擎啥事都沒有,卻將他和五皇弟拖下了這灘混水。
他真厲害!
這樣的人,若留在朝裡,大秦國誓必要變天。
父皇的身子是越來直差,興許哪天雙眼一閉,就去了——他朝,若是太子登基,九無擎必受重用,而他也會跟着完蛋。
他要阻止!
必須的!
必須把九無擎的真面目揭出來。
但是,他想不出辦法,也查不出真相,這場被人精心利用的棋局,被人設計的如此縝密。
砰!
他將手上的酒罈砸到了地上,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對着月色,發出一記悲鳴:
“啊啊啊……”
嘹亮的嗓音穿透夜的冷靜,在整個寂寂清冷的王府上人盤旋,隨即,淹沒於呼嘯而過的夜風裡,什麼都沒有留下,心頭的悲恨,越發的糾結難舒。
“爺,沉住氣!總能找到對方破綻的!”
平叔和容伯,一起走了過來,二人站在他身邊靜默了許久。
而後,容伯上來勸道。
拓跋弘回頭看。
自小到大,他們是他生活裡的全部。小時的候教養他,長大了,任由他驅使,他們是他的左膀右闢,更是良師益友,總會在他受到挫折的時候,給予及時的慰撫。
平叔走了上來,繞到他身邊,拍拍其臂,緊緊的扶着他的肩,沉聲道:
“我們還有時間……少主,毓王殿下秋後才斬,這表示皇上對這個案子還存有疑問,只要把在石林陣內刺殺你和拓跋曦的那撥人找出來,我們還有機會!皇上再狠心,也不可放任別人隨便殺害自己的皇嗣——現在擱着沒有往下查,一是想緩口氣,穩定民心,二是要給新太子鞏固地位。只要時機成熟,他定不會放過那害羣之馬。到時,有得那人好受!您忍着,等我們翻了身,定讓那人加倍奉還……”
“翻身?父皇的眼裡根本容不下我,想要翻身,太難……”
這些年,他走的有辛苦,他們是最清楚的。
“既然他不容你,那你也不必容下他!”
容伯的眼裡發出一道冷厲的寒光:“至於九無擎,雖然厲害,但也不是無堅不摧的銅牆鐵壁。這些年,皇帝能收住他,也只不過拿了他的致命軟肋。”
拓跋弘嚼着他話裡的意思。
“我知道,那九貴妃,似乎就是他的軟肋。九無擎連自己那個足月的胎兒都能狠下心打下來弄死,卻獨獨對那個女人恭敬有加……五年前還幫助那女人逃宮,甚至爲了救那女人,明知有陷井,還義無反顧的自投羅網,當年,若不是鎮南王攔着,那時早已把他們弄死,我就知道,留着他們會後患無窮。”
一想到當年錯失了良機,以致於令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他心頭悔恨不已,恨恨一拳打一身邊的廊柱上,隨即彎腰又從腳邊拎起一罈酒,拔塞狂飲。
酒水自口不溢出,順着兩腮淌下,他用衣袖胡亂的擦了擦嘴,又側頭想了一想,道:
“容伯,關於九無擎和那女人的關係,查的怎樣?我總覺得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父皇也是因爲這個女人,而對八無昔和九無擎另眼相待的。記得十一年前,九無擎被火燒的昏迷不醒,八無昔燒傷了臉,全是那女人救的……平叔,容伯,你們說,這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
“有!”
容伯給了一個有力的肯定回答。
拓跋弘豁的轉頭,問:“什麼秘密?暗影們當真把這事查出來了!”
容伯點頭:“剛查明。是周統領吃醉了酒,無意當中露了口風!”
他四下瞟了一眼,園子空落落的,除遠見的門房外守着幾個府衛,沒有其他,不必擔心他們的對話叫人聽了去,便轉頭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的少主,冷笑一個:
“九無擎是那個女人和野漢子生的孽種……所謂的九貴妃,根本就是殘花敗柳之身,卻偏偏得盡皇上的憐寵,真不知道皇上是吃了什麼迷魂丹,一心一意將一塊腌臢物當作了稀世珍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