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心,誰懂?——窩裡反 2
這語氣,兇巴巴的,倒是很像九無擎的口吻,她幾乎可以想像他說這話時那藏於面具底下的隱怒目光,以及那斜臉的樣子,必是不快的。
問題是:這傢伙什麼時候和九無擎勾搭在一起了?
她嘴角一抖,疑狐的瞟了一眼。
“別這麼看我。我說了我不是壞人!等這事了結了,我們認親!”
金西咧着嘴,臉孔是陌生的,眼神是親切的,語氣是熱絡的。
很自來熟哦!
房門忽然再度被推開,似有人走了進來。
金凌精神一凜,每個汗毛都豎立了,幾乎要從牀上跳起來。
金西頭都沒回,揚着眉,笑:
“沒事。你的人……逐子……”
話音才落下,屏風外,繞進一個人來,手上捏着一隻麻袋,扯下人皮,果然露出逐子笑融融親切的臉孔:
“主子!沒事吧!剛剛,可真把我嚇壞了!”
這一個多月裡,九無擎曾帶着她自暗道而出,去見過了逐子,還和龍山三煞碰過面。
爲了金凌的安全,九無擎刻意讓逐子化作紅樓的侍衛,親自守護金凌。後來,東羅被調去蘭苑,他自也跟了過去。
如今的金凌雖是失憶,但對逐子的感覺並不排斥,她一早就認可了他是自己以前的隨從。此刻看到他乍現,她不由得鬆下一口氣,連忙點頭打招呼:
“沒事沒事!一切順順當當的很……嗯,對了,可看清那些是什麼人物?”
“都易了容,夜色重,看得不太分明!不過,有這個女人在,想要順藤摸瓜,不難!”
逐子答着話,然後將目光落在金西身上,這人是友是敵,他還真看不分明。
金西摸摸鼻子,無辜的眨眨眼,辯解了一句:
“我真是‘好人’!”
語氣甚委屈。
逐子睇着,依舊錶示懷疑。這人,剛剛纔結識。能道破他的來歷行蹤,若是歹人,那會有大麻煩。
金凌橫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也在納悶他爲何出手相救,嘴上慢吞吞的道:
“通常好人都不會把稱自己是好人。一個能混在他們陣營裡的人,想要和好人沾上邊,肯定有困難!但基於敵人的敵人就是我朋友這一原則,權當你是好人吧!好了,兩位,廢話就不說了,突圍!咱不能給我家夫君拖後腿……嗯,把這人扛上,走人!”
她催促着,意外的收到了幾縷來自金西眼底那奇異閃過的小小的失望。但很快,他又笑開。
兩個男人二話沒說,將綺姑姑裝進了麻袋,逐子打頭探路,金西揹着綺姑姑緊跟其後,金凌斷後。
門口,兩個侍衛已經被點倒,正以偷睡的姿態倚坐地上。
院子裡,仍是一片漆黑,破曉前的黑暗,猶爲的深凝,顯得很安靜,一行三人,熟門熟路的往後院而去。不一會兒,到了一處黑聳聳的小矮林。一道小徑通向深處。據說那是後門。
正當他們想穿過去的時候,數道長箭破空的聲音冷不伶仃自林子內穿射出來,逐子一早就感覺到了,心頭一驚,沉一叫:“小心!有暗箭”
長劍出鞘,幾聲“叮”聲後,幾支箭羽被斬落,另有幾支深深沒入青草萋萋的泥層。
三人齊退到花閣前的空地上了,同一時間,幾十道勁健身影,自拱門外、閣樓上、矮林裡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在了起來,賭了一個水泄不通。
糟糕極了,他們的行蹤,居然暴露了。
金凌睜圓眼,目測對方人數,得出的結論是:敵我力量過太懸殊了,何況他們還帶着一個綺姑姑。
另外,她不知道金西所說九無擎就在莊外一事是否屬實,如果他真已經來了,應該親自進來纔是,他沒有現身,是不是意味着他還沒有真正抵達這裡?
當然,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從東羅被打暈,到他醒過來去報信,這當中必有一個時間差,無擎想要在時間上把這個差距調整過來必然有一個過程,哪怕她事先在府外安排了逐子和三煞他們在暗中盯梢,這當然仍會有一個銜接過程中的盲點。
其實,她最最納悶的是,在公子府的時候,綺姑姑怎麼沒有把東羅一刀捅死,而僅僅只是把人打暈。這裡面只怕還另有玄妙。
思緒轉的飛快。
說是遲,那時快,就這會兒功夫,包圍他們的人牆打開了一個缺口,那個冒牌的桐副尉走了過來。
光線太暗,金凌看不到那人的神色,只有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公子青,倒真是小瞧了你。”
“好說!”
金凌淡
淡一笑,挑着纖纖下巴,傲傲的道:
“姑奶奶我沒別的興趣,只要挑了我的興趣,就愛揭人家老底,尊駕惹我之前,就該明白我是怎樣一個角色的不是?”
她一時不記得公子青該有怎樣一種姿態,思來想去,覺得說的狂的一些總不會有錯。
那人斂笑,冷冷一橫,沒接話,那雙在夜色裡咄咄發亮的眼珠子落到了她身邊人身上,聲音更冷了幾分:
“還有你,金西,養了你這麼多年,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細作!那番裡這女人落在拓跋弘手上,想必也是你去給九無擎通風報信的吧!你一直在懷疑九無擎的身份,所以就和這女人順勢佈下一局,爲的就是查九無擎的底。怎麼樣,如今查明白了麼?”
金西並不意外自己的目的被這般輕易拆穿,將身上背的人放到地上後,呵呵一笑:
“如今若還不清楚,金西就太對不起夫人和您的栽培了!”
金凌聽着,心下隱約有了一個底:這金西本不是他們的人,其來歷似乎應該還和九無擎有關,但這當中必是生過什麼變故,才又成爲了他們的人,如今呢,他爲了九無擎,算是徹底背叛了眼前這個人。
也就是說,金西是自己人。
“背叛老夫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那人的語聲很平靜,便如無波的井水,但是,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那隱藏的兇戾——冒牌貨絕對是一個長年操着生殺予奪權的人物。
金西輕一笑,面無懼色:“自打我們來了龍蒼,就立下了找不到世子和夫人誓不還的心志。如今既然已經找到,死也其所然。”
“好!果然是九華帝派來的人物!倒是有點骨氣。既然如此,今日我讓你埋骨於此……”
話語森森,殺氣騰騰。
金西心下明白,若這番不能將他連根拔起,自己只要身在龍蒼一天,便有性命之憂,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他又不是嚇大的,遂冷一笑,故意譏損道: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份本事將我埋骨於此了。說不定,最後死不瞑目的人會是你!”
那人沉沉一笑,似在笑他的自不量力,語氣篤定的道:
“通常情況下,老夫的手下,從沒有漏網之魚!”
“可要是你的網破了呢?”
“那我們可以試試看,究竟老夫的網會不會破!”
東方露出魚白色,一縷朝陽破地而出,正好落在冒牌桐副尉身上,金凌看到了他眼底的兇光,冷嗖嗖,狠戾之極。
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上,他沉沉翹起左脣角:
“公子青,你這一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使的很不錯……但,既然你已經入局,那就幫我把這齣戲好好的唱下去吧……”
但見他手一揚,便有無數白晃晃的刀光向他們包攏過來,那圈子越來越小。
刀劍聲響起來。
金西將麻袋扔到花壇後,面對那橫飛過來的大刀,也不知從哪裡抓來一根長鞭,凌空一擊,直卷而去,逐子面色一沉,劍花亂飛,將金凌護在身後,就聽得當的一聲響,火星四射。
他知道的,現下的主子沒有內力,打不過他們,頂頂要緊的是,她懷了身孕……
“金主子,找機會,自己出去,阿大他們在莊外接應。別管綺姑姑了。等九公子來了再說!”
交錯身位時,逐子低聲叮囑着。
金凌點頭。武功雖然失掉了,但是輕功還在,想要出去,不是難事,當前,保全自己最最要緊。
她極有自知之明,夾在兩個男人中間,不忙着出手,見有大刀飛落到自己腳下,腳尖一挑,踢到手上,閒閒落下幾刀,助他們打退來人進犯之勢……
逐子和金西,雖然初識,可相當有默契,兩人對視一眸,一前一後,纏住對方,架開一條逃生通道供金凌遁逃。
她自懂他們的意思,一刀橫刀劈飛想來阻截她的人,用盡全力,試圖將這一刀發揮到最強,從而達到震人心魄的目的。
事實上,她這一刀,的確霸氣十足,當真起到了這樣的效果。
呼呼作響的打鬥聲在耳邊迴盪,金凌趁機側飛身形,往他們頭頂一踮,凌空而去。三兩下,就將他們甩在了身後,眼見得就可以穿過矮樹從,翻牆而去。
身後亦戰亦退的金西眼光一掃,忽看到那冒牌桐副尉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手執一把沉鐵大弓,冷笑的對他喝了一聲:
“郝人,你說,要是這女人就這麼死了,你該如何回去面見九華大帝……”
話音落下,三支長箭上弦,直瞄準金凌的後背,噌的一下有力的射出。
金西臉色大變,軟鞭收回,幾步急奔,飛撲過去,驚呼一聲:
“小凌子,小心!”
感覺身後有異樣的暗風襲來,金凌一步側踩在圍牆上,一個鷂子翻,大刀劈落破空之箭,同一時間,她驚駭的看到,另有三支長箭緊跟而至,勢若破竹,直直鑽進了金西的胸口……
“金西……”
她瞪圓美眸,驚恐的大叫一聲。
可惜,已經晚了。
聲東而擊西,原來冒牌貨志在金西。
也是,金西既是他們的人,必然知道着很多有關他們的事,那人怎麼可能留他於世。
金西悶哼一聲倒地。
那一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犯了“關心則亂”的大忌:那人還要大用金凌,怎麼可能輕易射殺?他故意說了那麼一句話,故意急射三箭,最終的目的是要趁他方寸大亂時再射殺自己罷了。
“我說過,背叛我的人,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那人扔下一句沉沉的輕蔑的話來:“拿下他們,立即棄莊離開!”
話音未曾消失,一句從容淡定的冰冷嗓音緊跟着響了起來:
“想離開?只怕沒這麼容易!”
金凌從痛驚中回過神,但看到幾十道人影自牆外飛撲進院,一道矯健的身影如游龍般,乍現到她面前,熟悉的聲音令她砰然一喜——
九無擎來了!
待續!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