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秦逸約呷了口茶,斜眼偷瞥着朔宸,心裡暗暗揣摩他此行的目的。他是真的爲了陪憬兒回孃家,還是另有所圖?
“秦老頭兒,本太子聽說你只有一個女兒,現在這個太子妃到底是什麼人?”朔宸翹着二郎腿,把玩着茶碗。
秦逸約心裡咯噔一下,暗暗嘀咕:“難道他查到了什麼?還是憬兒和他說了實話?”
“太子這是哪的話,憬兒是老夫的小女兒,自幼與我分離,最近纔回家。”秦逸約捋了捋鬍子,作愁苦狀,接着說:“唉,說來是我對不起她們娘倆,早年的風流債,不提了不提了。”他一邊擺着手,一邊低下頭,做出抹眼淚的動作。
朔宸半信半疑,心中暗歎一句“好你個老傢伙真會演”,道:“是這樣?哦,那——這麼說來太子妃以前定是吃了不少苦,真是可憐。”
“承蒙太子厚愛,許我秦某人的女兒爲妃,這是飛上枝頭的大好事、大喜事,我私心想借此補償憬兒。”秦逸約眼眶溼潤,長嘆一口氣,說:“憬兒自幼不在我身邊,肯定吃盡苦頭,多虧了太子善待她……”
“哼。”朔宸撇嘴一笑,輕哼了一聲,心想:我說她以前吃了不少苦,可不是同情她,既然吃慣了苦接着吃苦也無妨,以後有什麼苦差定然少不了“照顧”她。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楮桃,去叫你們太子妃——哦,對,還有太子妃的姐姐,出來吃飯。”朔宸如是吩咐,起身接着對秦逸約說:“走,先帶本太子去瞧瞧備了什麼飱食。”
“太子妃,太子說讓您和太子妃的姐姐一起過去吃飯。”楮桃由秦府的人帶着到了憧兒房前,輕輕叩門,如是說。
憬兒正愁着氣氛尷尬,不知對憧兒再解釋什麼好,此時楮桃的話讓她一下子有種解脫感,拉着憧兒,道:“走,咱們去吃飯,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秦家特意收拾出一間寬敞別緻的屋子,用來招待太子用餐。屋子正中是一張長方桌,長約五尺,寬約三尺,四張椅子擺放在長的一邊,一邊各兩張。
“用這桌子?”朔宸指着長桌問,秦逸約點頭稱“是”,朔宸繼續道:“換了,本太子不喜歡長桌,換成方的,不要太大,兩尺四寸的方桌就行,菜也不要多,六菜一湯就好。”
“這這這怎麼行,這豈不是怠慢太子和太子妃,不行不行。”秦逸約擺手搖頭,一臉惶恐,心想:“馬上吃飯了換什麼桌子?方桌就方桌,還要兩尺四寸,上哪兒去找,總不能讓木匠現做吧?算了,他是太子,他若要堅持,就算讓木匠現做也得給他做出兩尺四寸的方桌。”
“府上沒有?看來你是太富,家裡都找不出小桌子,算了,李風,照我說的去找張方桌,現在就去。”朔宸道,李風應了聲“是”,匆忙出去找桌子。
估計是被朔宸給逼出來的,李風練就了快速找東西的“神功”,不一會兒就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張方桌。
好在朔宸沒有要求當場測量一下是不是兩尺四寸,朔宸、憬兒、憧兒還有秦逸約按北、東、南、西的位置坐定,準備吃飯。
“真是有病,臨吃飯了換桌子,還整出花兒來,兩尺四寸,哼,神經病。”憬兒一坐下就小聲嘀咕,朔宸大概聽到了,輕輕一笑,湊近她耳畔道:“我還不是爲了和你坐得近一些,才讓人換張小桌子。”
“哼”,憬兒冷哼一聲,說:“大桌子你和我同坐一邊不是更近嗎?光說些好聽的,切!”
“同坐一邊,吃飯的時候我看不到你,現在這樣,我可以一邊吃一邊看着你。”朔宸用寵溺的眼神看着憬兒,並給了她一個無比溫暖的笑容。
一旁的憧兒低下頭撇撇嘴,心想:“說什麼對你不好,騙誰呢!恩愛得讓人噁心!”
憬兒察覺到了憧兒的不悅,給憧兒夾了筷子菜,說了句“多吃點”。
“呦,只給你姐姐夾菜,不給本太子夾?”朔宸佯裝生氣,憬兒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吃,見憬兒不買他的賬,朔宸無奈道:“算了,憬兒不給我夾菜,我夾菜給憬兒。”說着,朔宸夾了幾片牛肉到憬兒碗裡,溫柔地看着她,目不轉睛。
“突然對我這麼好不會有什麼陰謀吧?”憬兒聳了聳肩,如是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秦逸約聞言咳嗽了一聲,似是嗆到了。
“老秦啊,看到了吧,本太子對憬兒照顧有佳、萬分疼愛,她卻這樣對我。你,還有憬兒的姐姐,你們可得好好勸勸她。”朔宸作無辜可憐樣。
“咳,我叫憧兒,樹影憧憧的憧。”憧兒不喜歡被稱作“憬兒的姐姐”,放下筷子,正式地向太子介紹自己。
“哦,憧兒,好”,朔宸頓了頓,吃了個花生米,接着說:“看上去你比憬兒溫柔多了,不是一個娘生的果真差別大。”
秦逸約心中犯疑,“呵呵”一聲,道:“太子,您看,這桌子只能放得下這四個菜,還有兩菜一湯沒端上來,要不咱先撤掉兩個菜,您不喜歡吃哪個?”
“聽太子妃的。憬兒,你看撤哪個?”朔宸挑着眉問憬兒,憬兒隨手指了有花生米的那道菜還有剛剛夾的牛肉。
舊菜撤去,新菜端了上來。憧兒突然起身幫忙端菜,大概是爲了在太子面前表現一下,要知道像她這樣的富家小姐平時是不屑於做這種事的。畢竟沒怎麼端過湯,她從丫鬟手中接過大湯碗,大抵端不穩,不知怎地湯灑在了憬兒身上。
“哎呀!”憬兒“蹭”地站起來,楮桃趕緊上前幫她擦衣服。
“我不是故意的。都弄髒了——要不去我屋裡換件衣服吧?”憧兒小聲說,怯怯地看了一眼朔宸,似是希望他替自己說兩句好話;朔宸衝她點點頭,安撫道:“沒事的,她早上坐在地上耍賴,衣服早就髒了,現在又添了層油湯,也不錯。你跟她去換件衣服吧。”
憬兒本想說“算了”,但朔宸的話剛說完憧兒便“嗯”了一聲,旋即拉着她往外走,憬兒只好去換衣服。
憧兒找了件憬兒在秦府時穿過的衣服給她,憬兒匆匆換好,道:“這是我穿過的吧,你還留着呢?”
“嗯,想着你哪天可能回來住幾天,說不定還想穿,就留了幾件好看的。”憧兒低聲道,語氣裡帶着不悅的情緒,憬兒忙握着她的手,說:“好憧兒,這事不怪你,你別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不是因爲弄髒衣服丟人而不高興。”憧兒抽回手,背過身去,不看憬兒。
“那是怎麼回事?”
“憬兒你騙我,你說太子對你不好,而我看到的是他對你滿滿的關懷和寵愛,他看你的眼神那麼溫柔,對你那麼體貼……”此刻,在憧兒心裡,朔宸的形象是溫暖可靠的,他的好是無人能比的好;她多麼希望那個被他疼被他愛的人是自己。
“憧兒”,憬兒拉長了語氣,說:“他在演戲,他是裝的,他很陰險的,是因爲在你們面前,他纔對我有那麼一丁點兒溫善,你不要被他的表面欺騙了。”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太子怎麼看怎麼不像你說的那樣,也不是爹說的那樣。”憧兒氣呼呼地嘟着嘴,彷彿全世界都騙了她,委屈得幾乎掉出眼淚來。
“好吧,憧兒,是我錯了,我出嫁之後第一次回來,沒有給你準備禮物,我不好,我壞,你原諒我好嗎?不然這樣,這件衣服雖然髒了,但洗一洗還能穿,我不要了,給你了。”憬兒道歉、安慰,試圖喚回那個樂天、可愛的憧兒。
“我不要。”憧兒盯着那杏色底色上面繡着的大紅牡丹,雖然喜歡,但最終拒絕。她心想:我怎麼可能淪落到穿憬兒穿剩下的髒衣服的地步?
“憬兒,我不會爲了要你的衣服而故意弄髒它。”憧兒認真地看着憬兒,嚴肅的表情中帶着些許委屈,彷彿憬兒惡毒地冤枉她一般。
“我沒有這個意思,也沒有這樣想。憧兒……”憬兒一臉尷尬,不知該如何解釋。
“算了,你別說了。衣服我讓她們洗好了再還給你。時間不早了,別讓太子等太久,我們回去吧。”憧兒打斷了憬兒的話,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說完徑自起身往外走,憬兒跟了上去。
接下來這頓飯吃得甚是無趣,憬兒和憧兒沒再說什麼話,表面上雖微笑以對,內心卻都不愉快,氣氛尷尬。
秦逸約亦不好過,擔心說錯話得罪太子,也怕太子瞧出他和憬兒之間有什麼異常,連喘氣都小心翼翼地,直到朔宸和憬兒離開纔敢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