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鐵鏈先不要糾結這個問題,明哥提醒大家,離這地下湖越遠越好。越往前走,地上的坑洞越來越密集,幾個人片刻不敢耽擱,直奔北面的土坡。
越過土坡山脊,前方的下坡上,坑洞的密集程度超乎想象,幾乎已然看不出是被什麼物體戳的,更像是核爆過後的山坡,一層層疊加的坑洞,翻開的土石連城一條條線,偌大的山坡下方,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氣流在這裡靜止,空氣中立刻多了一絲酸腐的臭味。丁曉東盯着酒爵燈,火苗的顏色出現了變化,微弱的火苗不再是幽藍,就在丁曉東的手中,慢慢變成昏黃。
“屍氣”丁曉東輕聲道。凝重的臉色說明,此時的屍氣已然超出他的預估。工兵鏟在手,丁曉東在土裡刨挖。
張春來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眯起眼睛仔細的聽。前方黑暗當中,不時傳來‘咯咯’的聲響,聲音很小,彷彿是泳池放水的聲音。轉念又摸出腰間的飾物,對明哥說道:“這東西真是風鈴,裡面還有更多”。
漆黑的顏色,張春來捏在手中質地較軟,外邊的黑鏽擦不掉,看不出是什麼金屬。
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走出不遠所有人都大汗淋漓。遠處的山坡正面,出現兩條蜿蜒的亮線,遠遠的看去猶如趴在山坡的兩條巨蟒,片片斑紋清晰可辨。
丁曉東沒行出幾步,就亂挖一頓經過的鬆土。“快看”丁曉東驚呼一聲,面前的土堆中,兩顆人頭滾落下來。
油光錚亮,皮肉已然接近微綠的泥沼水色,厚厚的嘴脣眼角,那是腐敗變質的腫脹所致。沾滿稀鬆土渣,外表溼滑粘黏,整體沒有一根毛髮,形如發綠的佛頭。隨着人頭緩緩栽倒,成片的黏土掉下,包住皮肉的黏土,已然形成一層殼。
“蠟屍,青皮耷拉膀子”我道。
丁曉東把酒嚼燈放在地上,靠近細瞧。“蠟屍?屍氣貼着地皮,數量可是不少啊!”丁曉東道。然而鏟子四處挖掘,再沒有發現。
邵軍急忙問道:“蠟屍不一定是活屍,蘇老說過,蠟屍全身都是軟乎乎的爛肉,自己站起來都有可能尸解掉”。
丁曉東搖搖頭,用下巴頦指我說道:“問他,他了解的比我們都多”。
如果單一指蠟屍,也分爲人做和土做兩種。土做蠟屍是屍體上的脂肪層太后,在乾燥陰冷的地下腐敗尸解的緩慢,表皮和皮膚形成蠟層。人做就是人爲的在表面塗臘,保存屍體用這方法還算可以,關鍵是溫度,如果蠟層塗得太厚,地下的溫度又不太低,屍體腐爛是肯定的。
我給那個東西起的外號叫‘青皮耷拉膀子’。原因在於蠟屍全身皮肉溼軟滑膩,而且腐敗過程中內臟和皮肉都會腫脹變形,骨骼的關節軟組織都會脫開。所以從外觀上來說,青綠蠟屍的雙肩大多是耷拉下來,兩條粗大的胳膊就像兩根皮條隨意擺動。
形成蠟屍的條件很苛刻,溼度溫度時間,都有條件限制。溼度讓屍體不易脫水,溫度低使蠟屍短時間內不能分解,不會分解的時間內就促成蠟屍成體。“假設一個地下大型土坑,處在底部溫度較低位置的屍體,上面的屍體受氣溫和溼度影響而尸解,那麼流淌下去尸解水中帶有大量脂肪,那麼下面的屍體就會被這些脂肪層層裹住,久而久之形成蠟屍,而且還是土做蠟屍”我道。
言外之意,這兩個腦袋不是原本就在這裡,成體的地方另有他處。
“腦袋和那邊無頭骨的屍骸,不能聯繫在一起”李立明道。蠟屍的起屍條件也很苛刻,不可能腦袋掉在這裡,身子走到風缺入口前方。這裡只有頭沒有身軀,也許是從上方滾落下來,那邊形似巨蟒的山坡上,應該能找到蠟屍身軀。
明哥轉回頭問張春來,確定裡面更深的地方有風鈴聲響!張春來點頭肯定,風鈴聲響來自對面巨蟒山坡的背面。
山坡上的兩條巨蟒,是兩條交替盤旋的上山石路,整體沒有臺階,白色的石材上面雕有蟒紋圖案,線條流暢渾然一體。蹲在石路前,地面和左右矮牆上的花紋都是統一的形狀,形如彎月,中間佈滿陰刻,如此一致,恐怕不是雕工一點一點鑿刻。
“古代有一種三個人操作的石刻工具,名稱叫什麼一致爭論不休。就是那種兩個人擡着,切削麪是金屬打造,放在石面上,另一人用錘子砸”李立明道:“那種工具打出的圖形單一,用做石碑或者其他裝飾石料的花紋鏨刻,我認爲可以叫圖形鏨子”。
用手摸去,表面白花花的細灰,很像是長期水流致使岩石內部發生變化,產生的碳酸鈣。
空氣中酸腐味消失,但是丁曉東的酒爵燈,顏色絲毫沒有恢復,反而更加昏黃。往上走的途中,李立明不停用腳碾壓這些細白粉末,腳尖不時捲起很多硬塊,硬塊成片,翻開背面顏色也不是白得晃眼,而是略顯土色。
“記號就選在那塊石頭上,從山坡下來直接就能看到”楠楠說着,收起噴壺最後一個上了石路。
爬上兩邊的矮牆,儘可能減少張春來的工作,不用再去敲地面。緩緩向上,矮牆外邊的山坡滿是落下的巨石。李立明憑高度判斷,此時大家所處的位置是衛星圖上,形如大鍋蓋的半山腰。
就快爬到坡頂,丁曉東臉色越發難看,酒爵燈的火苗此時猩紅如血。空氣中沒有絲毫氣味變化,可是大家的嗓子裡癢得難受,都是不住的拉下面巾,不停咳痰。
“石灰”李立明道:“還是長期被水浸泡的石灰”。
擡頭望去,石路上方有兩座一人多高的塔樓,上面不能站人,很像是可以安放火把的地方。塔樓下方就是石路盡頭,前方偌大一片平坦空地,是經過人爲修整過的山體斷層底部。而頭上十幾米,就是斷層上方,燈光完全可以看清。
塔樓是石塊壘砌不方不圓,所用石塊經過簡單修飾,壘砌當中只是儘量取一平面。上面的平臺,完全沒有頂蓋,很像倒扣過來的大傘。
平坦空地盡頭不知在哪,從身邊範圍來看,圍牆高度一人不到,也是在斷層下的岩石上直接開鑿成護牆。丁曉東狠狠拋出兩支蠟燭,蠟燭飛的很遠落地,附近的地面被照亮,一支旁邊似乎有少許積水,泛着油膩的水光,仍然看不到盡頭。
石路直通空地,進入空地當中,腳下立刻感到細沙和小石子。丁曉東從包裡拿出幾個藥丸,叫我們先漱漱口然後吃下。
藥丸嚥下去一股火辣辣的感覺直衝嗓子眼,口鼻裡喘氣有一股甜甜的花香味,丁曉東說道:“吃了酒漬花粉,能衝一下腐毒,咱們完事了出去你們自己再搞點鹽水喝十幾天,要不坐下病就難辦了,野生蛤蚧不太好買”。
“平時我都成箱買鹽水,一買就是幾大箱氯化鈉注射液用來口服”張春來道:“你給我們吃這個,莫非前面有大積屍地?”。
丁曉東並未搭話,而是自己順着牆邊摸去。跟在曉東身後,幾乎直線行出百米左右,矮牆上下都出現大堆屍體,一具具屍體成堆,壓在下方很多皮肉完整的死倒。不敢靠前,只能離得稍遠。大片屍體殘骸,上面蓋着一層薄薄的白色浮灰,和巨蟒石路不同,那種白色並不晃眼,很像是沉在水底的石灰泥漿。
此番景象,貌似上方就是石灰岩層。擡頭觀望,上方並沒有什麼不同,也不見任何出水點。
空地邊矮牆不到一人高,而上方的屍骨堆卻像是在大坑當中,屍積如山,流淌到矮牆下的空地。光束停留在屍骨堆中,很多帶有皮肉的屍體上,衣物破破爛爛不成樣式,有的只是幾條破布纏繞。
空氣中沒有那種腐臭的味道,嗓子卻刺痛難忍。李立明叫大家後腿,“這個樣子,恐怕不是‘人豬坳’”。
人豬坳是土賊叫法,它不同於殉葬坑。殉葬坑也是墓葬的一部分,顧名思義,殉葬坑也是在墓葬的風水佈局當中佔據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每個殉葬坑裡的人數,男女數量,殉葬方式都大有講究,毒殺還是砍殺,不同時代會有不同的方式。比如東周時期,秦國公的殉葬人還有木頭箱裝着。
不過人數的規定就難下定論,具體數字雖然有定製,但是從發現來看,沒有一個遵守的。已經發現的戰國古墓,人數最多的186,最少的46人。殉葬坑位置,也是圍滿墓主周圍,或者在西南挖曲尺殉葬坑。
沒有一個固定的葬制。
這麼亂的丟在一起,對於古墓來說,可能是參與修建的工匠,也可能是部族之爭當中,失敗一方被全數屠滅。細想起來,這些人的身份都不如奴隸和戰俘,殉葬的奴隸戰俘都有一個葬尸位。胡亂成堆,土賊就叫這種地方爲人豬坳,指處理多餘屍體的地方。
“你就說規定有,按規定的墓葬沒有就得了”楠楠說道。站在矮牆上的楠楠,都被李立明的話氣夠嗆。
“你看,楠楠都不樂意聽你這模棱兩可的話了,是不楠楠”張春來道。
空地中繼續向北,盡頭不見矮牆,而是一道土坡緩緩向下。丁曉東往右邊扔出蠟燭,山坡下被照亮。
“我滴媽呀!”。
李立明驚歎一聲,原來右邊的成堆屍體,只是山頂的一角。那緩坡之下,還有更多的屍體,就像一道厚厚的肉蓋,綿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