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斜坡上和大家探討,李立明也沒有停下手中的筆。一張張簡圖在腿上擺滿,所有資料紙又拿出來。蘇懷他們的路線,再次推敲起來,時間也許沒有我們之前分析的那麼快。
獵奇心理佔據上風,但是四個人的膽子卻不一樣。從石洞爬出來,即使判斷沒錯,他們一路誤打誤撞到了白虎星位,那麼行進期間也會有一些爭議,比如顧雪彤可能會說出來害怕,大家不要往前走,等等後面的人。但是蘇懷算是膽子稍大,他很可能會說沒事,帶着大家繼續往下走。
這樣說起來,時間還真無法確定。
最重要的證據火把還沒找到。
“手電都爛成那樣了,火把……”邵軍的話說到一半停住。在窄道上我們就說過,金屬物在地下,必須是乾燥的環境才能保存長久,木質卻是需要潮溼環境。邵軍的經驗還不全面,說過的事情記不太清。
資料紙中有一張是李立明表現堆墓的簡畫。拉長的八角形,階梯上升當中的距離,已經與四方星大殿錯開了很遠,雖然體現出來立體感,但李立明的畫法實在不敢恭維,太粗糙了。
畫法不行,堆墓樣式大致展示出來。那樣子好像個超小的癢癢撓,或者是烙鐵。
“癢癢撓,差不多吧!”李立明也止不住想笑。如意這東西最早出現在什麼年代不得而知,出土實物年代最早是西晉。李立明估計是覺得,我這個東北人遇事首先考慮從實際出發,認爲如意就是古人的癢癢撓。
“行啦!”飛揚在李立明眉宇間的笑意招來丁曉東的怒喝:“這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忘了那些齷齪的東西”。
丁曉東這是抽哪門子瘋,訓斥李立明的口吻絲毫不給留面子。邵軍回身偷偷竊笑告訴我,他們曾經激烈的討論過,如意的長度彎度,所選用的製作材料以及樣式,李立明的觀點是,如意乃女人的牀上用品。
一口痰梗住,李立明的思想是個問題。
如意一說是避邪之物,因爲原本是兵器,也有一說是癢癢撓,不管是哪種正確,都和李立明觀點相去甚遠。但是李立明卻強詞奪理,致用之說自古就有,國人面對事物的反應,首先是這東西拿過來有什麼用。所以李立明認爲,如意不是擺在屋裡或者拿在手裡的東西,撓癢癢更不可能,那麼精美的東西,而且用料不是美玉就是貴重金屬,一定有特別的用處。
你這觀點,就夠特別的了。
哈哈大笑之後,李立明恢復了嚴肅。
把堆墓拿出來考慮,是因爲堆墓在蘇懷他們的路線上,處在極其重要的一段。石洞後的窄道他們敢走,大殿敢進,蒼山胡笳前的暗道也敢下,這都沒什麼。金光閃閃的大紅殿宇,他們會被吸引,有這個可能。推斷他們有人在階梯上滑落,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溶洞裡的這段路,絕不是有膽量或者有什麼聲音才能讓他們下來。
“現在身後所處的斜坡,是他們前進的最大限度”李立明描繪堆墓形制,是想重新還原蘇懷四人的路線,之前的推斷有一定參考。
從白虎星位的開口下來,直到暗道機關開啓,他們在上面所需的時間有限,而且幾乎一條直線的往下走,期望身後還有人跟來,這都有一定根據。如此仔細推敲,李立明是想還原四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其中有一個還是女孩,一路上會發生什麼事。所有情況都要推敲出來不可能,只要儘可能還原就行。
“但是到這,是極限了”李立明手指背後。雖然看不到,但斜坡上面幾步就是編織袋的位置。李立明把屍骨放在那裡,是用來標記,那裡是他們走的極限位置。
屍骨在斜坡下右方几十米的地方,就這幾十米,他們一定不會再往前一步。
“慌不擇路”張春來說完,也帶有一絲驚訝,自己說完也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李立明眨眨眼,斜坡下已經是極限了,那慌不擇路從哪開始?
幾個人剛到斜坡下,就突遭變故,那個人就撒丫子往右邊跑進去!這可能嗎?李立明站起來燈光回照向斜坡上,話裡叫大家看看這地形,幽長向上的斜坡在這斷層裡多麼明顯,那要突生什麼樣的變故,才能腦子進水了一般往右邊跑!
“明哥,你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邵軍好像聽出了一點端倪。
從塌方下開始,地形地貌已經可以讓他們停止不前了,還能繼續往下走,這個吸引他們的條件一定在,是水汽也好,聲音也罷,雖然怪物不太可能,就算是,也要在他們認爲能應付得來的情況下進行。
“極限早就應該到了”李立明十分肯定。即使塌方下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還敢走,那麼往下走的極限也就到暗河附近。進入暗河對面的溶洞羣,也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暗河那邊的溶洞,那麼醒目。
吃糖,李立明特別強調吃糖,必須是那時候還沒發生什麼事情,有人受傷也是輕傷。
發現顧雪彤的時候,李立明就已經聯想到摔死的眼鏡男,認爲他們是從下邊向上逃生。
可是這條斜坡,沒下來之前李立明已經起疑了。發現亂丟的屍骨,抱住石頭的雙臂,那人手裡還有手電。有手電就已經不可能慌不擇路了,還跑到那邊死角就更不對了。
肯定是吃糖之後,災難就來了。
他們一定是在吃糖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使得他們往下跑,那纔是慌不擇路。
這是唯一的可能。
李立明說的有道理,吃糖是四個人並無大礙,休息片刻的狀態下。那麼吃糖的時間裡,也可能四個人在商討是否應該回去。下來的路在我們眼裡不算什麼,對他們來說何嘗不是陰森可怖。這道斜坡,不是乾土裡活的人是不敢走的。一定是有什麼突發的情況,才逼得他們往下方逃跑。到目前爲止,李立明的分析缺少一些必要的證據,只能按照發現,基本推定他們四個當時的情況。
至少現在,我們心裡都敲定,一旦上方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千萬不能重蹈覆轍,肯定是一路殺向上邊。
李立明也是這麼想的,精細的分析就是爲了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只剩一個蘇懷沒有找到,李立明也無可奈何。每走一段都給大家踩一腳剎車,就是想放慢腳步,千萬不能急功近利。
就以斜坡下裝屍骨的編織袋爲基準點,有什麼事,都要搶第一時間回到這裡。
以地上的滑道爲參照物,五個人在滑道左側成一排向下。
丁曉東手裡扯着白線,孔明燈我們都分別拽着,有這東西眼角餘光的景物都能收進眼底,視界開闊不少。腳下岩石凌亂不堪,果然是山體內的巨大坡面,水汽漸漸凝重,周身漸漸感到冰冷,哆嗦連連。這種感覺,在我們下方一定是地下暗河,與先前看到小溪不同,那只是流經山洞裡的明流水,身邊這種氣溫驟降,下邊一定是巨大的地下水脈,真正的地下暗河,地下湖也說不定。如果離得夠近,那種奔涌的水響是震耳欲聾的。
隊形不能散掉,還要留心每一塊岩石周邊。與斜坡右邊的質地大不相同,那邊的石頭顏色青黑,很像普通的粉砂岩,而現在卻是有些發亮,摸起來有黏黏的感覺。丁曉東說這是帶有膠結性的沉積岩,但凡這種岩石出現,說明地下煤層離這不遠了。明哥剛纔說的,咱們這裡沒一個學習好的,就是因爲這個,搞地質的看到這些,就知道怎麼回事。明哥以前認識一個朋友,還有幸見到過一次電子壓力試驗機。
雖說這玩意和咱們不太挨邊,但是瞭解一些總是好事。
此時我心裡想的就是這個問題,帶有膠結性的沉積岩,硬度質地讓這種石塊具有很高強度,在爆轟狀態下,這種石塊如果體積小可能會飛起,但是碎裂情況決不會太大。手裡的槍威力有限,真有什麼事,能拉硬的東西只有火雷。裸露的藥管,靠爆速衝擊殺傷,不希望一旦爆起來漫天都是彈片。他們心裡不知道如何想,但我猜與這些岩石有關,高硬度高強度的岩石,必要的時候來做掩體,如果這樣,對他們又增加一絲敬佩。
經驗,不經歷實戰,得不到的東西。
古墓也好,礦井也罷。不是你看到什麼事物心裡就有認知,關鍵是想好下一步怎麼做,地下世界,複雜多變,誰能保證遇到危機能泰然處之。
身體越來越冷,圍巾系的更緊。下方的坡度越來越大,滑道在山坡上盤旋,邵軍發現滑道兩邊,從坡度變陡的地方開始,多了很多不太深的坑。
李立明的腳放進去,底部沒有腳掌的壓痕,也沒有腳掌彎度,只是一些扁圓的坑洞。坑洞出現的地方都在滑道急轉彎處,相對平緩的地方沒有。是人類腳印肯定了,但是無法判斷究竟是向上還是向下,半尺多的深度,當時一定是負重。大小比我們穿的鞋都要大上幾圈,可能是體型原因腳掌寬大,也可能是腳上有鞋子。
張春來的燈光打過來,那邊有情況。
顧不上腳印了,順着滑道的方向,趕忙跑到張春來的地方。
就快到了張春來的身邊,他卻指着前面的石頭讓我們繞開,那裡有一支火把。
張春來的面前,被他刨開一堆土石,刨開的地方,一塊鼓起的冰面,冒着絲絲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