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明眉宇之間顯露出無比的兇狠,丁曉東遞給他一支菸。“抽吧!氣壓變了,沒事”丁曉東道。
“這個人幫了我們一半”李立明的話讓我們很費解,只憑字面上的話,就能說幫了我們一半,未免太牽強。
‘他們沒回來,老許又不見了’。
夾在中間一頁上的這些字,是那個吊死的和老許兩個人在奔跑中寫的。李立明做出這樣的推斷,是從前面五個人再次回到中間的靖室一頁裡得出的。
再次回到中間的靖室,雖然沒準確的說明是第幾次,但是‘同樣,眼前的景象,無聲變化’足以道出他們五個人,至少兩次以上回來了。‘同樣’兩個字裡又含有一層意義,也就是說,五個人一起離開之前,很可能是分頭行事的,在這次一起走之前,他們已經至少經歷了一次‘眼前的景象,無聲變化’了。
我在心裡反覆唸叨這些話,明哥說得對。這句話的理解現在就變成,眼前的景象同樣無聲變化。逗號,在眼前的景象和無聲變化之間,一個逗號在李立明眼中都有含義,本可以一句話通順的寫下來,爲何要用一個逗號頓開。明哥特意問我一聲,那個逗號有沒有斷筆。
這些細節我怎麼可能都記得住,閉上眼睛,印象在腦海中就像一片薄薄的霧氣,越是想集中一點,越是散淡。那個逗號到底是什麼樣子,有沒有頓筆,我實在記不起來。
李立明嘆口氣道:“只能是我自己去看原件了。沒事,這裡面還有線索”。
從第一次試驗,一直到老許又不見了。這兩張是他一次寫完的,寫完的地方也許是天窗下面,也許就是在這立體畫附近的位置。明哥如此一說,我們也明白了。他們以靖室爲起點,可能是在嘗試什麼事情,迷路貌似不大可能,路就在那邊的石牆上,這幾個人怎麼可能找不到。
注意力一下子又集中在‘眼前的景象,無聲變化’上。每個人都是凝重的神態,這句話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變化就在眼前,無聲並且能夠看到。也可以理解成你站在一個地方,眼裡的岩石或者石牆,靜悄悄的在你眼中變成另一幅狀態。
“別慌”李立明道:“這個人給我們做了很多”。
在五個人再次回到靖室之前,他們分頭行事,都回到了靖室。五個人一起做了一次試驗,又是同時回到了靖室。同時,回到靖室之後,那個人和老許一組行動,那三個人一組,這又是他們的一時試驗。當回到靖室,另外的三個人沒回來,獨自回來的那個殘疾人在老許不見了之後,才寫下了這些字,這是一個總結,也是他做的記錄。
李立明說得極快,我們都沒聽明白。“不過”李立明自語道:“我覺得他好像還有話要說”。
‘回到天井那等’,最後一句是他的結論,但這句話又是未知的,迴天井是他的做法,等什麼?
本子再次被李立明用三根手指掐着,右手執筆試圖翻頁。看他皺眉的樣子,應該沒想到什麼。
中間空出的幾頁,不是無心的,很可能是他故意留出來。前面寫的是第一次試驗,從話語中我們所知的不多,也證明那個殘疾人也所知不多。留出的幾張紙,很可能是留給第二次、第三次試驗的。
“這是他一個人的時候寫的”李立明用恍然般的口氣說道:“他一個人獨自出發,去向天井那裡,焦急中記錄下這些東西,焦急也許不對,也可能是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迫在眉睫,不得不在奔跑中寫字”。
“會不會是那個東西?”張春來問道。
李立明沒有回答,這些簡單的記錄中隱含的東西太多了,哪種原因都有可能。張春來的提問,使幾個人紛紛朝四周看,什麼也沒有。
“早跑了,我們進來之後,冷氣就消失了”丁曉東提着他的燈道:“狡猾,有智慧的生物”。
“那東西有我兩個大,尾巴很像牛尾巴,動作奇快,在我的兩槍火焰之間消失了”我道。
經過我的形容,幾個人不免擔心,如果是那個東西在我睡着了的時間裡,襲擊了落單的邵軍,那邵軍可就生死難料了。
李立明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很嚇人。
“生或死,他都不能在我這”李立明道。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話出自明哥之口,這怎麼可能。
目光瞟向丁曉東,他絲毫沒有反應,而張春來卻看着我,眼珠子亂轉。
李立明面朝立體畫石板,“畫畫的時間可以確定,我想應該是在五個人同時回來之後”。
畫得如此細緻,對一個水平有限的人來說,着實難能可貴。畫面已經達到合乎邏輯,佈局也十分合理,迴廊、半面懸山建築相互對稱。作畫的人想體現出來的東西就十分清楚了,他們在找其它的出路。
‘五個人再次回到中間的靖室,同樣,眼前的景象,無聲變化’李立明小聲唸叨。這句話裡的另外一層含義也就是說,五個人分開行動的路線,包括牆上的通道洞口,幾個人也可能是從那進來的。
懸山建築物畫得合乎實際,一路上我們也看到了那高高的懸山建築外貌,如此高,不符合建築設計的合理性。建築物太高,就要考慮到承重的問題,整個道觀是在山體中開鑿,是一整塊山岩,更要考慮到建築物內的牆體。這些落石不是別的,就是懸山內的隔層,每棟懸山內,都分爲若干層,將內部空間隔分開,有效減輕了外牆的壓力。雖然只有一半,但是懸在外面的一半同樣沉重,怎麼可能不考慮減壓的問題。
懸山建築上,很多天窗處於不同的高度,就是證明。
如果他們是想找石堆下的天窗,那麼他們只管搬開成堆的亂石即可。燈光四下游走,我也跟他們說了,你們來到之前我走了一片區域,沒有任何動過的跡象。
走出幾步,明哥突然住腳,站在我們前面一動不動。前面就是天窗的方向,大家高度緊張起來,我的槍也握得緊緊的,明哥如僵住了一般。
轉身之快,超過了視覺,看到明哥的臉如鍋底般黑沉的同時,幾步又走回立體畫石板,重新蹲下來。
每棟懸山建築,都處在不同的位置。如果按照我們看見的那些半面懸山來看,實際的浮虛道觀,每棟建築之間,都不下百米的距離。立體畫給人的感覺之所以真實,就是將回廊和懸山建築的比例畫得貼近實際。
建築物沒有正面的垂門,卻有相通的棧道迴廊。那牆上的洞口和木梯,在懸山建築中,絕對不是相互連接的通道,而是通往一個地方。
‘到天井那等’
拇指扣在本子上的這一句上,明哥眼睛眯起,目光卻是無比犀利。畫立體畫的目的,不是簡單的找到去路,而是想通過立體畫的比例,來判斷懸山建築後面的東西。
下面走過的幾個石室,通往哪裡無從知曉。包括這間靖室,通往哪裡的洞口也在那邊的石牆上,只有那道天窗能去天井。
不知道天井的區域在道觀倒塌前是否就是天井,如果不是豎直的,那有可能是一道通往地下的巨大石洞。
“這都是大手子啊”李立明嘆到。明哥說完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雙腿。
本子返回一頁,‘第一次試驗’,明哥將這幾個字畫上一個圈。合上之後又打開,貌似明哥想起了什麼,斟酌半天,又寫下了‘走失’。
石堆的邊緣明哥重點觀察,方向朝向天井,大家走出一個楔形,明哥居中。無意中的話語,明哥多少對我有點埋怨,再心急也不能亂了陣腳。
天窗就在上方。“你說的盤子呢?”明哥問道。
李立明問話之前,我已經驚呆了。我和邵軍走之前,我清楚的記得我是用工兵鎬推進去的,推到的位置都十分準確。眼前空空如也,哪裡還有盤子。只有一種可能,邵軍拿走了盤子,可我明明是告訴邵軍了的,這東西有問題。
“那不是牆盤”。
丁曉東打斷了我語無倫次的形容,根據《周禮》上的記載,牆盤是雙耳的,也就是兩個扶手。
明哥用燈晃了我們,我們的話打亂他的思考。水壺底下的許字,這個就是老許。
‘五人又回到起點’。
起點就是靖室,無聲變化也就是說,眼前的景象最終都變成這間靖室。五個人當中,四個死在這裡,困在這裡最後餓死。
餓死之前的人,明哥也有解釋。如果一個人真正困在一個空間裡,沒有出路,沒有了食物和水,飢餓就是一個活生生的魔鬼,它不會給你任何考慮的餘地。你會朝着自己的肉,一口咬下去,最好的肉,就是胳膊。
那個人在最後一次出發之前,就在這,一定有什麼東西被他發現了。所以他在這出發去天井,也就是五個人再次回到中間的靖室那次,他們是朝洞口方向走的。
“寫字的地方就是這了”。
李立明的手這時候落在最後一句上。
‘到天井那等’。
說話中的李立明,燈光慢慢在屍骨身側的牆上游走,我們也瞪大了眼睛。強烈的集束光線,照出了牆體上的落灰,落灰中的痕跡模糊,但還能看清楚,一個拉的長長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