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丁曉東用嘲諷的口氣說道:“一刻三盞茶,一茶兩柱香,這都是古代計時的口訣,別信道聽途說的東西,什麼一炷香十五分,一炷香半小時的說法”。
語氣讓我很是惱火,但也不怪他,我對他說話也基本是這口氣。
丁曉東去和張春來查看黑門,我在臺階下的雜物堆上慢慢翻找。不管一炷香時間是多少分鐘,古人一定在倉室落下券道上升的時間上有設定。倉室券道是構成活墓的機關,而水衣是爲了水下作業使用,那麼水下作業活動,必然要根據倉室落下的時間規律來進行。毫無時間規律的落下上升,那是不可能讓人正常下水的。
人在倉室裡穿戴水衣,準備下水作業,那這個時間一定要控制好。黑門落下的速度太快,對穿着笨重水衣的人來說,黑門就是要命的機關!古人一定有辦法準確掌握下水之前的準備時間。
雜物堆上的灰土,和木質腐爛的木灰區別明顯,顏色灰白乾燥,有些成塊的,手指捏碎內裡夾雜細小的硬塊。蓋在下邊爛成渣滓一樣的東西上邊,我的判斷可以肯定是正確的。不管這麼大的工程目的是什麼,是不是官家行爲先不考慮,既然水衣是在斷層水中使用,那麼一定要在使用的人身上來考慮。
熬硝之後的殘渣,也有很強的腐蝕作用,蓋在雜物上是爲了腐蝕掉一些帶不走又不容易銷燬的東西。沒有選擇放火燒,不是古人嚴格限制用火,而是重錘砸出來的倉室,外面又是水藻,避免火烤之後的岩石炸裂。
尤其是暗裡黑花的白花崗岩!券道外面的峭壁是紅土堆積的千枚巖!
怎麼可能選擇火燒!
“你不是真的找燒香的香爐吧!”丁曉東在臺階上說道:“地下斷層,用火是禁忌,你當古人傻是吧!”。張春來也回頭瞅我,這倆人看怪物一樣的眼神,讓我氣不打一處來。
十四分鐘倉室下落一次,穿戴水衣和準備工作應該是在十四分鐘之內。一炷香的時間究竟有多少分鐘,不去管它,只用一炷香來指眼下的十四分鐘。我要找的不是計時工具,而是另外一種東西!
如此大的工程,如果古人是要抓捕大怪物的猜測正確,那麼根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說,古人也是不能使用光源。可是沒有光源,人在斷層水系中如何做事?人在地下沒有光源,每前進一步都要靠摸索,穿着那麼厚重的水衣,靠摸索在水中行進,那是開玩笑!
類似吊帶的皮質穿戴物,張春來說那是吹起氣來穿在黑毛皮衣裡面的套件,屬氣囊性質,讓上身包住氣囊,在冰冷的地下水中,能避免過早的人體失溫,增加人的活動時間。這不是什麼技術超前的東西,唐代史料上就有關於河工的穿戴‘水靠’的記載,那是運河漕事衙門下轄的河工,負責清理運河水道。
地下斷層本就黑暗,古人連水溫都能考慮到,怎麼可能想不到人在水裡更需要照明!
“廢話你一天天”我說道:“我還不知道古人也知地下用火是禁忌?計時工具怎麼可能用燒香!”。
大唐貞觀盛世,萬國來朝,中土和西域各國通商貿易頻繁,絲綢之路空前繁榮。由西域胡商帶來的商品,其中就有很多玻璃器物。明朝禁海之後也不是完全閉關鎖國,也有很多官家籌辦的海外貿易,大明司禮監下的江南織造局官造絲綢,就是海外緊俏商品,以物易物貿易往來,其中也有很多中亞玻璃製品進入中土。現實出土的文物,就有明中期的老花眼鏡。
當然中土也有玻璃製品,江湖術士燒製丹藥的時候就燒出過‘黃玻璃’,那是含有很重鉛成分的玻璃。
水工掌握時間的工具,必然不是點火燒香那麼簡單,一定是一種大明當時完全可以有的,製作水平也不要求太高的玻璃製品,沙漏!
灰土是熬硝殘渣,紅褐色的腐爛木灰,兩種灰質區別明顯,有的地方混在一起。一點點撥弄開,照木灰留下的線條輪廓來看,當初腐爛之前的東西,不全是盛盝大箱子,也有幾件長條的原木工具。大概找出木灰攤出的形狀,基本能判定是腿一樣粗的原木,做成的梯子。
“還是古人實際呀!”張春來在我旁邊說道。原木幾乎是人腿一般粗細,三根合併在一起,兩側用短稱固定,從斷層裡的水邊來說,怎麼可能沒有實用的工具,難不成穿着水衣跳水裡!
“哈哈哈哈”我大笑着說道:“我的來哥,古人也是人,在斷層的水裡黑了眼,也是啥也看不到”。不要以爲有了水衣古人就可以在水中游刃有餘,地下斷層本就是漆黑無光,在水中更是如此,沒有光源人在水中怎麼可能遊刃有餘。除非當時的水工都去過少林寺,練成少林十八銅人,腦瓜子能撞鐘的那種。
“哈哈哈哈”丁曉東也來到我們身後:“對呀!在水裡怎麼可能沒有光源,不然幾塊大石頭就頭破血流,弄不好能撞死”。
“用東北話的發音是,能創死”我說道。
丁曉東和張春來明白,我是想找水下照明工具,地下是絕對黑暗的環境,沒有光源人不能有任何行動餘地,人摸黑能走一段路我信,沒有光源在水裡潛游,那是絕對不可能。三人在土裡慢慢翻找,許多爛得不成樣子的鐵片早已失去金屬堅韌,黑鏽斑斑不說,上面滿是孔洞,分辨不出是鐵還是銅,在手裡輕輕一掰,爛紙殼一樣碎掉,和土渣沒有分別。
丁曉東拿在眼前仔細觀察,覺得好像是山紋甲的甲片,證明張春來剛纔說的,‘入水有繩,可覆鱗甲’是正確的。水衣外面的確要穿甲冑,山紋甲又是札甲的形式,甲片呈‘Y’形,札在牛皮襯子上,穿着靈活外表形如鱗片,在水裡活動應該也可以的,只不過這些甲片太薄了。
“裡面是水衣,外面穿覆的就不能是全甲,全甲要幾十斤重,有護胸和腿裙是可能的”張春來道。先照劉宏的意思,找找水下照明的東西。
爲防止粉塵飛散, 一小堆一小堆爛土輕輕撥開,灰土當中只發現幾件很小的鐵棍,也是兩根手指就能掐斷。丁曉東說是模子倒注出來的東西,木器當中的鉚釘。
接着張春來的話,我告訴他們倆,水下照明的東西沒多大希望找到,只注意玻璃器物就可以,尤其是形制怪異的玻璃物!
說到玻璃器物,丁曉東立刻變得沮喪,灑上硝灰的目的是腐蝕物品,玻璃不是那麼容易爛掉,但也不能太樂觀,水下照明的東西不太可能是玻璃製成。我說水下必須要有照明,這個對!但要說那是一種由玻璃製成的工具就不對了!防水性透光性材料,首選是玻璃,但要說有了玻璃就可以做成水下照明工具,那還不行,還要有水下可持續的光源才行。
說完丁曉東斜眼看我,被那眼神瞅得我發毛。趕忙呵斥他一句,瞅我幹屁!
“你想找的是螢石?”丁曉東道。
“屁話!那種東西當然可以有,黑暗中發光的石頭可以當做一個選項”我說道:“那種東西雖然不是什麼稀罕物,但要說用在水下做成工具,除了螢石的品質之外,還要有一定的獨特設計”。
丁曉東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他聽說過古人有一種水下照明工具。用淡紫偏白的發光螢石,裝在用幾個小銅鏡製成的小盒子裡,利用銅鏡折射聚光的原理,達到水下照明的作用。那種東西設計精巧攜帶方便,雖然亮度不高,卻解決了有無的問題。古人智慧博大精深,聽來的東西無憑無據,沒有實物都是想象。
銅鏡折射聚光的原理,古人是完全掌握的。而品質上乘的螢石,自古就有不是什麼稀罕物,史書上記錄的唐朝四方館,接待外國使節的住處,就有螢石牙刻的擺件。每至入夜熒光輝映,美人翩翩鼓樂昇平。
“哈哈哈哈”張春來笑着說道:“劉宏沒那麼深的心機,螢石也好夜明珠也好,他首先啥也不認識,就算認識也不會吃獨食”。
敢情丁曉東認爲我是在找寶貝珠子,而且還想獨吞!心中狠狠數落他一番,這格局太小了。如果他說的東西存在,找到寶貝珠子就不止一個,見者有份。
“嗯嗯嗯嗯”我不住的點頭稱道,來哥對我相當瞭解。你們說的都對,真是夜明珠放我手裡也不認識,全世界有記錄的才一百多顆,哪來那麼大造化!曉東說的那種精巧的裝置我認爲完全有可能,品質好的螢石不難找,做成聚光的盒子有可能,古人智慧不可想象。但不管是什麼,都要找到東西才能作數,不然我們說啥都是天馬行空。
還有好多大堆灰土沒翻完,張春來就叫停大家,先別忙着找玻璃了,再有一小會兒黑門完全打開。券道升起之後只有十四分鐘,還是丁曉東控制好酒爵燈,咱們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況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