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張春來看過的幾封信,我也認真查找,看看還有哪些細節需要注意。這些信件的寫法不一,基本格式大不一樣,筆體也是各有不同,有的字體筆畫歪歪斜斜,還有很多錯別字。可見這些寫信的人,文化程度不同,當中也有字跡娟秀的。仔細品讀,這些信件當中體現最多的是問候,相互間的關心躍然紙上,當然對於事件本身的疑問也很多。有一張字跡非常漂亮的信中,我看出一點端倪。
‘譚新平去年回到了河南老家,探望咱們的老師。可是走訪當地,得到的消息是,老師在那件事情之後不久舉家搬走,大概是在73年冬季,也就是在高年級的最後一批下鄉之後’。
“把這一段記上”我對張春來說道:“不管有沒有用,先記下來”。
趙叔叔走過來,對我提出的要求,他也是眉頭緊鎖。“你覺得這件事,有可能和老師有關係?”趙叔叔問道。老人家是退休的保衛科長,當然知道我的用意是什麼,任何線索都不要放過。
“不要誤會,不是這個意思”我說道:“我是有種預感,可能噩夢沒開始之前,那些老師是最先遭到毒手的”。
飛機也是同樣使用身份證來買,張春來最討厭使用身份證買這買那的,所以我們去雲南的方法只能是火車,而且還是硬座。張春來還說是爲了安全,沿途也能欣賞一下自然風光。
當我拿着六張火車票到張春來面前時,他有點眼皮發沉。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嚇的,去雲南的火車票不便宜啊!我把一個大座兩邊都買下來,這樣就可以睡覺覺了。
“少用你那死魚般的眼神,你就是狗的一逼,還欣賞自然風光,琅琊山都沒去上”我狠狠說道。
張春來睡覺之前,翻看了地圖,有用的東西寥寥無幾。只知道雲南是個少數民族較多的省份,其餘一概沒有。趙叔叔給了我們地址,這件事裡趙叔叔給了我們較多的線索,不過線索還是斷的,那個沒有鼻子的人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一點頭緒都沒有,張春來只把希望全放在雲南之行上。
在安徽的日子裡,沒有一點時間去琅琊山看看,這不得不說是個遺憾,近兩個多月來走馬觀花,只在張春來家裡的日子算是平靜。還好和趙叔叔釣魚的日子我們過的無比的愜意,安靜舒適的鄉村生活很快過去了,心裡當然不捨。雖然在那的時候釣魚是心不在焉,但是該說的話一旦說完,最懷戀的還是湖光山色中的垂釣。
在趙叔叔的村子裡,順手牽羊倒了一個小鬥,也只是機緣巧合。張春來的師傅教給他的東西還算有用,幾千年的封建社會風水之說由來已久,很多東西都是一成不變的,都是前人照做,後人照拆。辭別趙叔叔,我們租用站前旅館做上車前的準備。
事實證明我的做法是正確的,一路上睡得還算可以。中途碰到好幾次倒短途的學生,我們只給女孩子讓座位,讓他們這些學子也能休息一會兒。買票的時候沒問問,這六個座位連着的大座離車廂的廁所居然這麼近,黃牛票這玩意真不能信。
那小鬥裡的屍骨我們給合葬在一起,看來是對的,合在一起就是兩隻首尾相接的戲水鴛鴦,在手裡真真切切。這個東西並不急於出手,一切都交給螃蟹處理好了,李先生會有門路賣個好價錢,不過我不相信他。這一點貌似張春來不太贊成,原因很簡單,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尷尬。
“尷尬也不能交給他”。
這邊的氣候不比東北,老家這時候會很涼爽的。在車廂裡我幾次都想把衣服脫下來,不過看看身邊的女生,還是忍了吧!
到達昆明馬不停蹄,直接上大客,這邊的人叫大巴。兩個人還是揹着旅行袋,衣服已經換成超級少了,可還是熱得我受不了,北方人大多數都不怕冷,可這熱實在難熬。
坐在大巴車上,我在心裡細細的總結了一遍,打骨術的順序基本找到,想要達到真正的行屍還要經過漫長的練習才行。張春來嘟囔着什麼傣族自治洲,我只記住了個西雙版納,在部隊的時候我就對那裡神往,掏空了張春來的錢包,買了一個數碼相機給自己用。
到了勐海縣遍地都是迷人的傣裙,這裡的少女怎麼都這麼高!張春來想找地方先安頓下來,最好離那個醫院不要太遠。
跟在張春來的身後,我的視線一直都沒離開那些搖得我頭暈的小蠻腰,看慣了北方的大腿和絲襪,這的傣族裙咋這麼好看。我被張春來擒到樓上,找了一間帶窗子的小屋,還好屋裡有洗手間能夠簡單的洗洗澡。
“走,去看看有什麼吃的”收拾妥當我們急急的下樓。這裡的人口音極重,可能是旅遊開發時間較長的緣故,普通話普及率很高,只略微有點地方口音語速稍慢,交流不是問題。
走過很多街巷,張春來同意我的看法。“你說的沒錯,這的確很多東西不能吃”張春來道。
何止是不能吃,看着就嚇人,版納昆蟲很有名,不過我們是無福消受了,尤其是看到‘複眼’,我渾身馬上涼快了,涌起一絲絲的寒意,天知道我吃了那個東西以後會不會做噩夢。吃還好說,大不了泡方便麪,關鍵是我們這身裝束,不能太引起別人注意,入鄉隨俗,最好還是打扮成當地人。
晚上坐在窗前,張春來說:“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那個小醫院,這個縣裡好像就這麼一個醫院,另外一個是它的分院”。
聽趙叔叔說那個他的同學的妹妹是學校畢業給分配到這裡的,趙叔叔幾天前給她打過電話,知道她的地址,這幫了我們很大忙。
趙叔叔的情況只有上海那個叫國英的人知道,而趙叔叔卻對這個雲南的同學妹妹知曉,這其中的關鍵,我們一時還想不明白。
張春來如此心急,讓我很生氣。趙叔叔留住我們幾天,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你是一點沒有體會,其實人家最多的擔心是我們,害怕把一些並不確定的事情告訴了我們,反而使事情變得更糟。
時隔這麼多年,很難說這件事沒有平息,老人家只想讓你這個同學的孩子平平安安。
“你等一等”我說道:“咱們這麼急的過來,是不是太倉促?要不要叫螃蟹來打個前站,先摸摸情況?”。很多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冒然上去肯不行,就好比趙叔叔,如果不是幾天的相處,趙叔叔都不會開口。
張春來想了半天,我說的是最實際的問題。那個黎豔梅是趙叔叔同學的妹妹,這種關係並不是那麼近,人家肯定也有家庭,如果她知道一些情況,她見到我們的第一反應,肯定也是和趙叔叔一樣,怕我們有危險或者怕自己重新捲入危險當中,人心可是很複雜的!
張春來說道:“看情況吧!就按你說的辦。先找個收住遊客的民居落腳”。
第二天一早,我和張春來就來到醫院的門口。這是一個三層樓房的二級甲等醫院,目標是女院長,那麼她一定會有自己的辦公室。現在是大搖大擺進去直接進去找人,還是裝作病患家屬,先去確定哪個是黎豔梅院長,哪裡是她的辦公室。兩種辦法當中,張春來認爲第二種穩妥,確定了女院長,可以找更多的機會接近她。
醫生和工作人員陸續的走進去,我們就站在外面。一身傣家衣物,只要不說話,沒人會注意我們。
近9點了,張春來和我走進醫院大樓。
在走廊裡碰到的大多都是患者,偶爾有幾個醫生出入,現在差不多是醫院的醫護人員晨會時間。一人一邊,目光挨個在門牌上搜索,哪個是院長室。直到三樓,纔在最裡面的一間門牌上看到‘院長’兩字。右邊是化驗採血的科室,也有人出入,張春來猶豫一下,讓我別動他先過去。
走到最裡邊,張春來向屋內張望一眼,轉身就回來。
“沒有”張春來小聲說一句,兩人立刻下樓。
走回一樓我們坐在大廳長凳,我說這是幹什麼,咱們又不是做賊,哪怕是挨個病房去看,我們也是來探病的。指指身上的衣服,咱們是傣家青年好嗎!咱們步伐就不能慢一些自然一些嘛!殺氣騰騰的走來走去,在別人看來,沒事也有事了。
“不行”我說道:“這樣肯定不行,現在就撤出去,還是多觀察一下,再做打算吧!這是醫院,即使人家接待咱們,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張春來無動於衷,不是我的話沒聽進去,他是想先確定哪個是黎院長。我堅持認爲,哪個是都無關鍵要,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是肯定了,她就在這醫院裡,又跑不掉,何必急於一時。先以遊客的身份落腳,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要是再說我是想遊山玩水,我就翻臉了啊”我說道。
剛剛平復急迫的心情,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爭吵,夾雜了很多少數民族語言我們聽不明白怎麼回事。有個女人的話我們可是聽清了。“院長,不如給他們轉到景洪市院去”。
我和張春來立即站起,走到走廊的裡面,路過的都是骨傷病房。走廊盡頭幾個病人家屬和醫院的工作人員在爭論着什麼事,中間有一道大玻璃拉門,走近纔看見最上方藍色的字,‘傳染區閒人免進’。
停住腳步,好在旁邊有座位,馬上坐下裝作來探病的家屬。
等待是讓人最鬧心的事情,尤其是在醫院的走廊裡。爭吵的人究竟爲什麼聽不清楚,好在有玻璃門,聲音對我們影響不大,只是光禿禿的走廊裡就兩人坐在這,自己也覺得不自在。數次站起來想拉走張春來,可他就是不動。
我小聲說道:“看人可以,先確定哪個是黎院長就好。但是這時候千萬不能上去說話,必須找個更好的場合”。
張春來的眼睛突然瞪大,身後也想起細碎的腳步聲,幾個大人和醫生在追一個小男孩,只見那小孩跌跌撞撞想往大門外跑,看那樣子體力不支,每一步都欲摔倒。孩子背對我們,張春來和我的目光都落在孩子腦後的大大的眼睛上,絲絲血紅的眼白,黑灰髮亮的瞳孔清晰無比,而且男孩脖子後的髮梢還有紫藥水的痕跡。
男孩腦後有一個形如眼睛的斑塊,這在普通人眼裡多少有些恐怖,然而在張春來眼中,立刻就認出,那是很少見的屍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