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丹心碧血映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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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靈飛淚別王仙芝,率八千義軍主力以排山倒海之勢殺向唐軍,周岌、王建、晉暉指揮唐軍蜂擁而上,圍堵突圍義軍,張自勉也率一軍前來夾攻。嶽靈飛全然不懼,一條渾鐵點鋼槍施展開來,如蛟龍出海,神勇無比,唐兵挨着即死,碰着就傷,硬生生衝開了一條血道,終於突出重圍,直奔蘄水而去。後人有詩讚曰:血染徵袍顯忠勇,神槍閃處似飛虹。天補平均行大義,靈飛江淮立大功。

與此同時,王仙芝也指揮義軍開始向黃梅東南方向突圍,王仙芝當先橫刀開路,接連衝過唐軍幾道封鎖線,曾元裕氣急敗壞,催動三軍捨命追殺,張自勉、周岌等將攔截嶽靈飛不住,也率軍趕過來追殺王仙芝的人馬。義兵視死如歸,身受重傷不能走路的,依然在原地堅持戰鬥,箭射光了,就用刀砍槍剌,刀槍打飛了,赤手空拳和唐兵肉搏,用嘴咬,用頭撞,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黃梅大地上,屍山血海,刀槍劍戟、旌旗盔甲遍地都是。很多戰馬主人陣亡,在主人身邊引頸悲鳴,和隆冬的寒風聲夾雜在一起,格外肅殺淒涼。

王仙芝率領一枝殘兵直透重圍,來到江州北岸,清點兵將,只有一千餘人相隨,其餘義軍除少數從其它方向突圍出去外,都戰死在沙場。王仙芝帶着人馬沿江往東搜索前進,尋找渡河船隻。還沒有走上十里地,只見楊復光、雷殷符、劉巨容、劉漢宏率領唐兵合圍過來,將義軍逼到江邊。

楊復光騎在高頭白馬上,得意洋洋地對王仙芝喝道:“反賊王仙芝,你帶頭作亂,今日本官佈下天羅地網,看你還能往哪裡逃?下馬受擒吧,本官還能讓你留個全屍,如果執迷不悟,頑抗到底,就五馬分屍!”

王仙芝仰天長笑,輕蔑地對楊復光說道:“呸,無恥之極的閹官,李唐的鷹犬!王仙芝今日爲天下蒼生而死,死得其所!哪像你這種搖尾乞憐的瘋狗,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落在鬼手裡,不怕見閻王。來吧,要取王仙芝這顆人頭,你們得搭上一百條性命!”

義軍紛紛圍在王仙芝周圍,似一座英雄的羣雕,怒視着楊復光、雷殷符、劉巨容、劉漢宏等步步逼近的唐軍。

楊復光把臉轉向劉漢宏:“劉將軍,你原來在賊軍裡面呆過,現在是你戴罪立功的時候,你組織人馬,向賊寇發起第一輪進攻!”

劉漢宏聽了楊復光的話,不知怎麼的,感到特別剌耳,很是反感。太監的話,就是變調變態,他媽的老子要看閹官眼色行事!劉漢宏投降唐軍,那時是爲了保全性命。但作爲一個人,特別像劉漢宏這樣的七尺男兒,本身就是一個有血性的人。他想到王仙芝、黃巢一向對自己不薄,而自己卻向自家弟兄舉起刀槍。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他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帶着本部人馬向王仙芝走來。

王仙芝見是劉漢宏,大叫:“劉漢宏,你助紂爲虐,心安理得嗎?”劉漢宏手下的兵將很多是參加過起義隊伍的,聽了王仙芝的話,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腳步,都望着劉漢宏。劉漢宏一見這陣勢,如果和王仙芝硬拼,估計沒有多少人會爲他賣命,自己極有可能陣亡。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來個戰場起義!

想到這裡,他突然回頭,開弓放箭,向楊復光射去,楊復光猝不及防,一箭正中肩胛,頓時血注如注,一頭栽下馬去。劉漢宏舉刀大喊:“楊復光讓我們做替死鬼,讓我們和原來的自家兄弟自相殘殺,今天劉漢宏願意歸順舊主,弟兄們,願意的,跟我去殺唐軍!”

說完,揮刀掉頭殺向唐軍,很多兵將跟着劉漢宏殺向唐軍。唐軍陣形大亂,被劉漢宏的兵馬一衝,撞出了一個大豁口。劉巨容畢竟和劉漢宏是拜把子弟兄,沒有把他往死裡追殺,只是率兵象徵性地攔截了一陣,任劉漢宏的人馬衝了過去。

劉漢宏見機會難得,率領跟隨的兵將殺了出去,一路向西,直奔樊港方向。

楊復光被親兵救下,扶到大營裡,躺在牀上,不住地哼哼唧唧:“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劉漢宏,下次被我逮到,定將你碎屍萬段,你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劉漢宏率部衝殺出去逃逸後,王仙芝也率領這千餘人馬向外衝殺,劉巨容、雷殷符命令唐軍迅速實施圍堵,一場激戰下來,義軍只剩下了二三百人,而且大多帶傷,再也無力突圍出去。王仙芝率領僅剩的這點人馬撤到了附近的幾座小山上,進行死守。唐兵連續攻打了幾次,均被義軍擊退。

楊復光躺在牀上指揮戰事,他命令唐軍將這幾座小山團團圍住,要活活困死義軍。不久,曾元裕、張自勉、周岌、王建、晉暉率領大批唐軍趕到。曾元裕親自督戰,唐軍反覆攻殺,王仙芝和義軍勇士們頑強抗擊,用弩箭大量殺傷唐軍,唐軍在山下積屍無數,依然在將官嚴令下發起衝鋒,終於將包圍圈收緊。除王仙芝那座山頭外,其餘山頭均被唐軍攻佔,守山義軍將士全部壯烈犧牲,無一降者。

清晨,王仙芝佇立山頭,望着遍體鱗傷的將士們,清點了一下,只有十幾個了,不禁熱淚盈眶。多好的戰士啊,多好的弟兄啊,彼此共同殺敵,生死相依。這份情感是人世間最寶貴的情感,王仙芝心潮起伏,想到了更多:今天我和這些兄弟爲了實現“天補平均”的社會理想,爲了讓百姓過上太平幸福的生活,在黃梅和唐軍殊死拼殺,一百年後,一千年後,華夏的子孫會不會承認我們艱苦卓絕的鬥爭呢?這塊灑滿鮮血的土地,後人會怎樣看待呢?

就在這時,一個義兵喊了起來:“大將軍,唐兵開始攻山了!”王仙芝掙扎着支起身子,提着天狼刀,牽着棗紅馬,向山下望去,只見山下黑壓壓的唐軍,分成多排,拿着刀槍,一步步地向山上摸來。王仙芝一摸箭壺,發現只有二支鵰翎箭了。他對義兵們說:“弟兄們,現在我們就剩下這二支箭了,我們和唐軍最後的決戰到來了!我這二支箭,要射倒唐軍的二個將官。”

說罷,王仙芝拈弓搭箭,“嗖”地一下,向唐軍射去,不偏不倚,正好射在第一排一個哇哇大叫的唐將額頭上,這名唐將當即倒地身亡。周圍唐兵看到一楞,相差有一百多步啊,主將就被射死了。就在這排唐兵發呆之際,王仙芝弓開如滿月,箭發似流星,又是一箭過去,正中另一個將官裝束的,這一箭射在這個將官的右眼上,唐將負痛大叫一聲,滾下山去,頭碰着巨石,死於非命。

義兵們大聲喝采起來:“大將軍箭法如神,真是李廣再世!”

王仙芝此時緊握天狼大砍刀,對義兵們說:“我們十幾人以一當十,要擊殺唐軍二百人,你們有沒有信心?”

“我們誓死跟隨大將軍,和唐軍拼殺到底!”

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了,唐軍在曾元裕的嚴令下,從小山四周密密麻麻地爬了上來,王仙芝一聲令下:“弟兄們,給我狠狠地砸!”義兵們舉起石塊,拼盡全力向唐軍砸去,很多唐兵被打得骨斷筋折,哭爹叫娘,滾下山去。

唐兵潮水般地擁上山頭,將王仙芝和十幾個義兵團團圍住,王仙芝揮動天狼刀,開始發飈,但見刀光閃閃,接連劈倒二三十個唐兵。十幾個義兵在激戰中一個個倒下,山頭上只剩下了王仙芝一個人,背靠一棵古鬆,站在一塊巨石上,揮舞天狼刀,依然血戰。

唐兵見王仙芝武藝高強,多次衝殺依然不倒,而自己一方,卻死傷累累,於是開弓放箭,箭如飛蝗,王仙芝用天狼刀撥打箭矢,箭矢紛紛落下,但時間一長,刀速減慢,身中數箭,他大叫一聲,天狼刀突然出手,閃電般擲向唐軍,一刀洞穿二名唐兵,像串糖葫蘆一樣將這二名唐兵紮在一起。王仙芝接着一頭撞向古鬆,頭部楔入樹中,氣絕身亡。棗紅馬看到主人陣亡,似一頭髮怒的雄獅,向唐兵衝去,接連撞倒了幾十個唐兵,終於被唐兵亂刀砍翻。

在場的所有唐朝兵將都驚呆了,戰場上一下子寂靜下來,連風吹枯葉的聲音也清晰可聞。良久,曾元裕長嘆一聲:“王仙芝縱橫齊魯、中原,歷時三年,其魄力、能力、戰力均很出色,可惜這樣的人淪落爲草寇,不能爲我大唐所用,可惜啊!”

公元878年2月,中國歷史上傑出的農民起義領袖王仙芝在黃梅力戰而亡,黃梅之戰,義軍陣亡五萬餘人。唐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傷亡和義軍相差無己。後人有詩嘆曰:唐末鹽民王仙芝,長垣抗暴舉義旗。南征北戰歷三載,丹心碧血映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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